第二天早上,曾毅剛起牀,就聽樓下有人敲門,下去一看,還是那個推銷藥材的女人,背後跟着衛生局的那個瘦高個。
曾毅昨天聽陳龍講了,這個女人叫做樑草,以前是市藥材公司的職工,後來跟過三亮勾搭在一起,做了姘頭,就出來自己單幹,開了一家藥材公司,憑藉過三亮手裡的權力,這兩年藥材賣的風生水起。
曾毅打開門,“過三亮讓你們來的?”他以爲是過三亮叫這兩人過來賠禮道歉的呢。
“呦喝~,膽子不小,我們科長的名字是你能夠叫的嗎!”
瘦高子頓時瞪起大眼,要是過三亮在跟前的話,他一準跳出來表忠心了,但現在聽了,也就是瞪眼嚇唬嚇唬曾毅。這傢伙叫樑催,是樑草的弟弟,也是靠着過三亮的關係,才混進來衛生局,“怎麼樣,昨天我們檢查之後,有沒有想出什麼整改的措施?”
這傢伙狐假虎威,拉過一把椅子大咧咧坐下,像看着已經掉入了牢籠的獵物似的,看着曾毅。
曾毅就知道這兩人不是過三亮派來的,也對,那麼丟人的事,過三亮肯定是不會講給第三人知道的。
看曾毅沒說話,樑催鼻孔裡嗤了口氣,“就你這種法盲,我看也你想不出什麼整改措施來,這不,我親自上門,把整改措施給你送過來了。真是的,爲了你們這些個人,我們這些國家幹部把心都給操碎了。”
這話說的,好像他自己是一個“執法爲公暖民心,人民羣衆無小事”的好公僕。
曾毅心裡樂了,明明是無利不起早,卻講的自己跟雷鋒似的,這個瘦高個,還真是一人才吶,他道:“那整改措施呢?”
樑催一指樑草:“這位良草醫藥材公司的樑總,樑總那裡的藥材價格公道、品質上等,你只要訂她那裡的藥材,問題不就解決了嘛。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我這麼跑前跑後的,還不是爲了讓老百姓都能用上放心藥、良心藥嗎?當然,這也是爲了解決你的問題,讓你早日開張。”
說完,樑催坐在那裡,等着曾毅來感激和恭維自己。
曾毅搖頭,這真是一個活寶,把丟人現眼,當作一件光榮的事來誇耀,還要給自己臉上貼金,這衛生局的醫政科,還真是物以類聚啊。
樑草做的醫藥材的生意,真要是把曾毅的診所關了門,她的藥材賣給誰去。昨天過三亮過來唱黑臉,今天她就來唱紅臉,一唱一和,這都是以前用慣了的套路。
曾毅懶得理會這一對活寶,他拿出自己的行醫箱,開始收拾東西,他一會還要趕往衛生廳,陪同馮玉琴下去視察,“你們先回去吧,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這事回頭再說。”
樑催當時就惱了,我一個國家幹部,放下國家大事不管,專程過來給你送上解決問題的靈丹妙方,你竟然敢不領情,還說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辦,你一個平頭老百姓,難道比我的事還會更重要嗎。
他一跺腳,從椅子裡跳起來,“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好,我現在正式通知你,我要檢查你這家診所的衛生情況。”
看到曾毅手裡的針具包,他就道:“你的這些針,有沒有消過毒?我看你這裡怕是連酒精都沒有吧!”他又指着那些藥櫃,“還有,你這裡有沒有做防蟲防鼠的措施,這些藥材放在這裡,蟲蝕鼠咬,還怎麼入病人的口!再看看你這屋子裡,蒼蠅蚊子亂飛,跳蚤蟑螂滿地爬,我看你不是治病的,你這裡根本就是傳染病菌的源頭!”
樑草單手叉腰,嘴角上翹,一副囂張的表情,道:“跟他廢什麼話,罰!罰死他,罰得他傾家蕩產!”
看曾毅要把針具包放入行醫箱,樑催伸手過來搶奪,“媽的,這都是證據,你還敢藏匿證據!”
“拿開你的手!”曾毅眉頭一皺,伸手抓住樑草的手腕,一拉,再一推,那傢伙就仰天摔倒在地。
樑草一看自己弟弟吃了虧,急眼了,“小王八蛋,你還敢毆打國家幹部、執法人員,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說着,她張牙舞爪奔曾毅來了,使出了潑婦抓臉的絕招。
眼看就要抓到曾毅,樑草的頭髮被人從後面一把扯住,整個人頓時成了個倒仰的姿勢,還沒反應過來呢,“啪”,一個大嘴巴就糊在了她臉上。
“你這個潑婦!賤貨!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對曾領導無禮!”
過三亮一臉煞氣地出現,他一把推開樑草。樑草踉踉蹌蹌退了好幾步,差點沒摔倒,腳下的高跟不偏不斜,正好踩了地上樑催的手上,疼得那小子一蹦三尺高,嗷嗷直叫。
過三亮昨晚到醫院洗了個胃,吐得頭暈眼花,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等睜開眼,天已經大亮,他暗道一聲不好,自己忘了把證件給送回去了。
匆匆忙忙趕回局裡,他拿了昨天扣的證件,就奔曾毅的診所來了。誰知一到門口,就看到了這一幕,過三亮渾身上下的寒毛,立時都驚得豎了起來,上前二話不說,就給了樑草一個耳光。
樑草反應過來,破口大罵:“過三亮,**的是不是瘋了,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過三亮一瞪眼,指着樑草的鼻子:“你動一下試試!”
樑草看過三亮怒火沖天的樣子,立時噤若寒蟬,她平時作威作福,靠的就是過三亮手裡的那一點點權力,剛纔是急眼了,嘴裡的話才脫口而出,事實上她哪敢對過三亮動手,得罪過三亮,她的好日子就到頭了,甚至連他弟弟都要跟着倒黴。
過三亮鎮住自己的姘頭,一轉頭,臉上的怒氣瞬間消失,繼而換上了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上前幾步,關切道:“曾領導,您沒事吧?小過有罪啊,來晚了讓您受驚了。”
樑草姐弟倆的下巴集體摔個粉碎,他們驚詫地看着曾毅,這個診所的大夫,頂多就二十出頭吧,過三亮竟然自稱小過,我的媽呀,這是個什麼情況!過三亮也就是他們局長跟前,才自稱小過吧,不過那局長的歲數可明顯比過三亮大。
過三亮看曾毅沒有搭理自己,頓時有些膽顫心驚,能不驚嗎,他寫的悔過書,可還捏在陳龍的手裡呢,對方動一動手指頭,就能讓自己粉身碎骨。
樑催站在一旁,嘴裡還在哼哼,過三亮上前就是一巴掌,“別嚎了!還不趕緊向曾領導道歉!誰允許你來這裡的,你的眼裡,還有沒有組織,有沒有紀律,回頭我一定撤你的職!”說完,他指着自己的姘頭:“還有你,欺行霸市、胡作非爲,徹頭徹尾的無德商人,我一定會向有關部門舉報!”
樑草姐弟倆被訓懵了,他們不知道過三亮今天到底吃錯了什麼藥,但好在他們不傻,看得出曾毅的來頭很大,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所以趕緊上前,給曾毅道歉。
樑催心裡挺委屈,我堂堂一個國家幹部,被打了,竟然還要向對方道歉,這天底下還有講理的地方嗎。這小子的邏輯,就是國家幹部怎麼欺負屁民,那都是應該的,反過來的話,那就是大逆不道的事。
曾毅看着眼前這場鬧劇,心裡竟然很平靜,一點想法都沒有,昨天過三亮給他的感觸太強烈了,相比之下,今天這個根本算不上什麼。
“都怪我馭下不嚴,纔出了這種混賬東西,我向曾領導道歉,回頭我一定吸取教訓,加強學習,嚴加管束。”過三亮小心翼翼地捧出證件,“這是曾領導的證件,我給您送回來了!”
“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處理!”曾毅收拾好東西,就隨手合上了行醫箱,準備出門。
“曾領導,您放心,回頭我一定狠狠收拾他們!”
過三亮作着保證,心裡恨不得將樑草姐弟倆千刀萬剮,爲了能讓曾領導把證件收回去,老子昨晚又是下跪,又是三斤白酒,容易嗎,小命差點就交代在醫院的手術檯上。可就一打盹的工夫,你們倆又把曾領導得罪了,這是要老子的命啊。
曾毅看都沒看他一眼,提着箱子就往外走,過三亮滿頭冒汗地跟在後面,不住說着好話,又使出了死纏爛打的招數。
剛到路邊,衛生廳的車子就來了。車子停穩之後,就見郭鵬輝的司機很麻利從駕駛位上跳下來,然後從車後面小跑着繞了過來,拉開車後座的門,就恭恭敬敬地站在那裡,笑道:“曾專家,郭局長讓我來接您了。”
“辛苦了!”
“不辛苦,這都是應該做的。您是不知道,剛纔爲了能來接您,其他的司機都跟我急眼了呢!”這司機很會說話,他不說自己,卻一句話就把曾毅捧高了很多。
曾毅笑呵呵地擡腿,心說這位司機師傅可真厲害,這拍出來的馬屁與衆不同啊。
“曾領導,我……”過三亮此時又小聲說道。
曾毅冷眼一瞥,“我要去給領導看病,你也跟着去?”
過三亮一聽領導兩字,腳步就往回縮了縮,像個受驚的小媳婦,囁嚅道:“領導的事情重要,我就不去了,那我在這等您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