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林斯頓大學，圖書館。
趴在桌子上，哈迪頭疼地按着眉心，聲音痛苦的小聲嚷嚷道。
“那個人簡直是個魔鬼，這是個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真的有人類能在一個半月的時間裡搞定這些東西嗎？”
堆在他面前的，足足有六本參考書，其中有“入門級”的哈代的《數論導引》，也有由淺入深的狄利克雷的《數論講義》。不只是數論的東西，還有關於泛函分析、代數幾何、微分拓撲之類的東西。
雖然在來這裡之前，考慮到這位導師的名字，哈迪有做過大量的預習，卻也沒想到剛一邁過這扇門，就有如此海量的學習任務等着他。
也幸虧他做了點準備，否則現在估計連門都摸不到。
坐在哈迪對面的秦嶽則淡定很多，至少並沒有去思考“能不能完成”這種與學科無關的問題，很認真地配合着打印下來的文獻，研究着手中的《數論講義》。
雖然他翻書的速度沒有哈迪快，但勝在持久。
從開始到現在，幾乎沒有停下來過。
嘆了口氣，哈迪徹底放棄了，頭疼地問道。
“秦，你們華國的教授都這麼恐怖嗎？”
秦嶽：“恐怖？”
哈迪認真地點了點頭：“沒錯，我在巴西的時候，數學成績一直是我們高中的第一，所有人都認爲我是天才。到了哥倫比亞大學，比我天才的人我見到不少，但課程內的東西對我來說依然很容易，甚至不用特別花時間就能輕鬆完成。”
說到這裡，哈迪沮喪地嘆了口氣：“然而到了這裡，我甚至開始懷疑人生……”
秦嶽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位小夥子，推了推眼鏡，不好意思笑了笑說道：“可能因爲這裡是普林斯頓？”
說實話，開大的教授沒有這麼嚴格。
不過四年來他都是這麼過的，倒也就習慣了。
“普林斯頓的教授絕對不可能這麼嚴格，我問過了昨天和我一起踢足球的學長，陸舟教授絕對是個例。”哈迪搖了搖頭，停頓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麼，一臉認真地問道，“說起來，秦，我注意到你已經開始看第二本，你有什麼技巧嗎？還是說你以前有研究過這些東西？”
“沒有，”秦嶽搖了搖頭，“我也是第一次接觸這些東西。”
最多和他一樣，在來之前做過類似的預習。
哈迪用難以置信的語氣說道：“這不可能！等等，你該不會回了寢室還在看書吧，上帝……你一天究竟把多少時間花在學習上？”
秦嶽想了想，回答道：“除了吃飯和睡覺之外？”
哈迪：“……”
話題似乎沒法進行下去了……
……
一個半月的時間搞定六本書，確實存在很大難度，而在佈置這個任務的時候，陸舟其實也清楚這點。
所以，他在給自己的學生制定培養計劃的時候，將預期效果也設置的不算很高。即，只要他們能夠將其中的知識點消化一半，便可以算是過關了。
至於剩下的知識點和已經掌握的知識的鞏固與強化，可以在參與具體的研究課題時慢慢學習。
畢竟書本上的東西存在一定的滯後性，說穿了只是用來入門的，涉及到前沿領域的研究，參考的資料基本上都是同行的文獻，書本上的東西用到的反而會比較少。
只是陸舟沒有想到的是，進入八月份之後才過了不到一個星期，就有人提前完成了自己的任務。
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他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驚訝來形容了。
而是驚喜……
看來他是撿到寶了。
“……你的天賦令人驚訝，我原本以爲這十道題你能做出來五道甚至是四道就已經很不錯了，看來是我小瞧你了。”
從手中那份試卷上挪開了視線，陸舟看向了站在他辦公桌對面的薇拉，表情中充滿意外。
試題都是他自己出的，背答案是不可能的。十道題雖然不是什麼特別難的東西，但能全部做對，毫無疑問她已經將自己佈置的那六本書中的知識點完全吃透了。
突然得到了誇獎，薇拉有些靦腆地笑了笑，謙虛說道。
“您給我的那份書單中的四本書，我在伯克利分校的時候已經讀過，可能是運氣比較好吧。”
“這不是運氣好的問題，”陸舟將試題紙放在了桌子一邊，微笑着說道，“恭喜你通過我的考覈，從現在開始，你已經成爲我課題組的一員！”
薇拉的臉上浮現了喜悅的笑容，這正是她夢寐以求的。
停頓了片刻，陸舟繼續說道：“關於課題內容的郵件，我會發到你郵箱裡。雖然到9月份纔會正式申請開題，但這段時間你可以先拿着問題思考下。這是個很有意思的命題，相信你會感興趣。”
薇拉認真地點了點頭，那金色的單馬尾像松鼠的尾巴似得輕輕晃動着。
“我知道了，還有什麼事情嗎？”
陸舟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了，你可以先回去了。”
將自己的東西收進了書包，薇拉心情愉快地和陸舟道了聲再見，轉身向辦公室外走去。
看着那略顯單薄瘦小的背影，陸舟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開口說道。
“對了，還有一件事。”
走到門口的薇拉停下了腳步，回頭向陸舟投去了困惑的視線。
“我的說法可能有點冒昧，希望你不要介意，”拉開抽屜，陸舟從裡面取出了一份文件，輕輕放在桌上，“我瞭解到你的經濟狀況可能不太好，所以從普林斯頓大學那邊打聽了一下獎學金的事情。這份材料你拿回去填一下，最好是明天給我，我會幫你申請。”
博士的獎學金相對比較容易拿到，但碩士的獎學金，尤其是全獎，是很難拿到的。
一般來說，除非是跟了一個很牛逼的導師，或者是拿到很牛逼的推薦信，否則最多也就拿個半獎。
尤其是在普林斯頓這種地方，牛逼的人一抓一大把，而且一個比一個牛逼，競爭簡直已經不能用慘烈一詞來形容了。
看着那雙充滿了驚訝與不敢相信的眸子，陸舟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
“希望你不要因爲經濟負擔而耽誤了學業，尤其是不要去快餐店之類的地方洗盤子，充當廉價勞動力。我不是說這有什麼不好，只是希望你永遠記住，你的知識才是你最大的財富。如果全獎還不夠的話，我可以幫你申請一份助教的兼職，從一些基本的工作做起。”
從陸舟的手上接過了那份材料，薇拉低着頭，許久都沒有說話。
小手緊緊攥着那份材料，她的眼眶微微發紅，忽然向陸舟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烏克蘭語）”
還沒等一頭霧水的陸舟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兒，小姑娘便轉身跑出了門外，腳步聲漸漸遠去。
表情有些微妙的古怪，陸舟仔細回憶了下先前說的話，確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絕對沒有說什麼得罪人的話。
其實說實話，因爲偶爾在網上聊天總是被陳學姐吐槽太過“耿直”，他現在說一些重要事情的時候，都會事先琢磨一下了。
想到小姑娘出門之前眼眶微紅的樣子，陸舟便是一陣頭疼。
明明是幹了件好事。
但願不要讓人誤會了……
否則那纔是真的夠他頭疼的。
搖了搖頭，陸舟決定不去想這些麻煩的東西，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差不多也該去吃午飯了。
伸了個懶腰，陸舟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看了眼電腦屏幕中已經完成的開題報告，嘴角不由勾起了一絲笑意。
冰雹猜想，也稱角谷猜想，傳說中的數學黑洞！它就像真正的黑洞一樣，吞噬着所有自然數。
近代數學界的普遍觀點是還沒有到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但現在哥德巴赫猜想已經被解決，由此而誕生的理論工具也足夠強大，陸舟覺得可以試着去挑戰一下。
一想到這個充滿挑戰性的難題，他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幹勁。
果然，還是數學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