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被打敗了的表情,卡羅迪特嘆了口氣,頗爲無奈地說道。
“我佩服你對科學的執着與自信。如果您成功的話,希望能考慮我們。”
陸舟笑了笑說道:“看情況吧,如果改性PDMS材料的合作讓我還算滿意的話,我不介意在新的項目上與貴方繼續合作。”
卡羅迪特的臉上終於露出微笑。
“那就祝您成功了……對了,我想問一下,那個空心碳球方向,您覺得真的能成爲解決穿梭效應的關鍵嗎?請不要誤會,我不是打探您的研究,只是……”
“在關於鋰硫電池的研討會上我確實說過類似的話,但我希望你們不要過度解讀,”陸舟頗感頭疼地回答道,“我僅僅是看好而已,可沒說它一定就能做出來。”
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個人問他這個問題了。
本着學術誠實的態度,陸舟肯定會對說過的每一句話負責。不過看到這麼多人因爲他幾句話,對空心碳球展現了超越友誼的興趣,他心裡還是不禁有些慌。
萬一打臉了怎麼辦?
豈不是晚節不保?
他現在倒是有些理解,那個叫彼得·布魯斯的蘇格蘭老教授,爲什麼在被無數次打臉之後,還要拼命水論文吹鋰空了。
這不只是經費的問題。
自己裝過逼,含着淚也得繼續裝下去。
看來自己得加把勁了……
卡羅迪特哈哈笑道:“我就是隨口一問,您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不過看他那表情,似乎並不像是隨口一問的樣子……
卡羅迪特並沒有在金大停留太久,等到儀器送進實驗樓之後便離開了。
雖然很遺憾沒能與陸舟達成合作研發協議很遺憾,但對於他來說也僅僅是遺憾而已。科研就像是賭博,即便是頂尖的學者也不可能保證自己一定能做出成果。
頂多等成果出來之後,再與他在專利問題上合作也是一樣的。
……
隨着第一批實驗儀器的到位,陸舟在金陵這邊的研究所,總算不再只有一座空蕩蕩的實驗樓了。
根據錢忠明從比利時那邊打來電話,最後一批儀器也已經出發,他和劉波兩人大概會在兩天之後回國。
聽錢忠明在電話中的語氣,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
畢竟那可是幾千萬美元進口回來的設備,對於一名研究人員來說,要說不心動,那是不可能的。
眼饞着這批設備的不只是遠在比利時的錢師兄,儀器剛剛運進實驗樓還不到一天的功夫,化院的黎院長便聞到風聲找上了門來。
“好傢伙,這東西一臺得上千萬了吧。”伸手撫摸着儀器光潔的表面,老先生對這東西怎麼看怎麼喜歡。
半導體、納米等領域研究離不開高分辨率的顯微鏡,用普通電子顯微鏡收集到的圖像,和掃描電鏡收集到的圖像,可以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差別。
而掃描電鏡也分很多種。
中高檔鎢燈絲槍掃描電鏡的分辨率在3nm左右,場發射槍掃描電鏡的分辨率在0.8nm以下,而兩者之間的價格差距,也是天壤之別。
無論是掃描電鏡上的成像鏡頭,還是電子槍和加速管,哪怕是連高壓發生器和低溫樣品室,陸舟都按照頂級實驗室的標準在配。
雖然貴是貴了點,但一分錢一分貨,從長遠的角度來看,這筆投資絕對不虧。
不只是研究員嫌貧愛富,各大期刊也是一樣。
毫不誇張的說,用牛逼的掃描電鏡做實驗,你就是薅根頭髮絲下來掃一掃,那都是一篇SCI。用普通電子顯微鏡做實驗,數據做的再好,也很難上《Nature》、《Science》。
金大的化院不是沒有掃描電鏡,但這麼牛逼的設備還真沒有。
更何況不只是化院要用這玩意兒,隔壁的生命科學學院也要用到,分配到每個教授身上的機時就相當有限的,至於那些寫博士論文的學生,還得提前申請排隊。
黎院士一直想給化院再添置一臺新的掃描電鏡,但一直沒申請下來。
“沒一千萬那麼誇張,也就八九百萬的樣子,”陸舟不好意思笑了笑,不過很快想到了什麼,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是美元。”
也就八九百萬……美元。
換成RMB不得四五千多萬了?
聽了陸舟的話之後,黎院士的眉毛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酸溜溜地說一句浪費吧,人家用的又是自己的錢。
除了羨慕之外,他心裡沒有別的任何感想。
“你倒是捨得花錢……照你這個用法,只怕整個實驗做下來,投進去的錢得上億了。”
陸舟搖了搖頭說道:“其他地方可以省,但在設備上一定不能省,嚴謹的數學模型需要嚴謹的數據作爲支撐。”
其實,也沒黎院士說的那麼誇張,這臺掃描電鏡基本上是佔了開銷的大頭,其它像是CVD真空管式爐、電弧室、傅里葉紅外光譜儀等等實驗設備雖然同樣花錢,但都花不了多少。
當然了,即便花不了多少錢,陸舟也沒想過在這些設備上省着。
在工資上委屈科研狗沒問題,但在設備上一定不能委屈了自己人。
畢竟數據測不準,需要的樣品做不出來,實驗總是失敗,不只是讓科研狗們暴躁到抓狂,坑的最終還是老闆自己。
而且,這些設備又不是一次性的,這個項目用過了,下個項目還能繼續用。
按照陸舟的計劃,一期投入五千萬美元,等這個項目結束之後,他會考慮再追加五千萬美元的投資,給自己的研究所配上原子力顯微鏡、透射電鏡等等一系列設備,打造國內頂尖的材料學實驗室。
毫不誇張的說,就衝他實驗室裡的這些設備,不少人只怕白乾活都樂意。
畢竟跟着沒錢途也沒前途的小老闆,連個二區SCI的一作都要勾心鬥角一番。跟着陸舟這種大老闆,在這種頂級實驗室混兩篇頂刊SCI,出去之後整個人的身價都不一樣了。
對於一些混的不咋滴的科研狗來說,只要管吃管住,白乾活怎麼想都不虧。
雖然很無奈,但這也是學術圈的現狀之一。
梨院長忍不住感慨道:“你這計算材料學,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學的。”
以前他還拉着人隔三差五開會討論,要不要在金大開個計算材料學系,現在看來缺的不只是教授,缺錢纔是真的。
“是啊,”陸舟感慨了一句,“其實,我還打算配臺超算來着。”
超算纔是計算材料學的核武器武器,就像計算化學的“Anton”一樣。
做定性的計算一張紙和一張筆就夠了,但如果要做定量的計算,甚至藉助實驗數據對高分子空間模型進行精確的模擬,這玩意兒和數學好不好就沒什麼關係了。就算代數和幾何學得再好,那種計算量也不是人腦能解決的。
不過剛買了5000萬美元的設備,資產縮水了一大截,要說一點都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爲了避免研究經費緊張,在新的項目出成果之前,他打算緩一緩再說。
就在這時,陸舟忽然注意到,站在掃描電鏡旁邊的黎院長突然不說話了,不由微微愣了下。
“怎麼了?”
黎院長:“……”
並沒有理會陸舟。
此時此刻,他一句話也不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