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過去，很快進入了四月份。
隨着春假的到來，被繁重的學業壓榨了一個學期的學生們，終於迎來了短暫的解放。在這個不到兩週的假期裡，他們可以好好的享受人生，無需思考學業上的事情。
即使是繁忙的普林斯頓校園，也染上了許多輕鬆的色彩。
“我打算去勞德代爾堡，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以和我一起去。”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一樓的用餐區，坐在一起吃飯的羅師兄，向陸舟提出了邀請。
大海和沙灘通常是春假活動的首選，相比起夏威夷，勞德代爾堡的旅遊價格相對親民。從1934年開始，那裡便成爲了美國大學春假的聖地。每年這個時候那裡都是人滿爲患，以至於後來不僅僅是美國的大學生，還有慕名而來的海外遊客。
不過，對於陸舟來說，這卻是一個陌生的地名。
陸舟遲疑了片刻，問道：“勞德代爾堡是哪裡？”
“在佛羅里達州，北美的威尼斯……你連勞德代爾堡在哪都不知道？你這一年是怎麼過來的？”羅文軒難以置信地看着陸舟。
陸舟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我的博士學位只讀了幾個月，沒來得及放過春假就結束了。”
氣氛瞬間有些微妙的尷尬。
羅文軒輕咳了聲：“咱們能不提博士學位的事情嗎？”
陸舟：“……額，抱歉。”
他差點忘了，在他讀本科的時候，羅師兄便在愛德華·威滕那裡攻讀博士學位。現在他博士學位都拿到了，羅師兄還是沒有順利畢業……
在這個快樂的日子提起如此悲傷的事情，確實不太好。
不過，羅師兄的心理承受能力還是相當強大的，畢竟在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這個聚集着世界最天才的大腦的地方，光是足夠天才而沒有一顆強大的內心也是待不下去的。
畢竟天才與天才之間，也是存在差距的。
很快調整了心情，羅師兄繼續回到了先前的話題上，繼續就着春假的話題侃侃而談道。
“春假可是豔.遇的好機會，還是說你打算單身一輩子？如果你不知道該如何追漂亮姑娘的話，我可以教你搭訕的技巧，這其實很容易。”
陸舟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過關注點卻不是在搭訕的技巧上，而是……
“你打算換女朋友了？”
“事實上，已經換了。”羅文軒輕輕咳嗽了聲，表情像是有些不太想討論這個話題，“這裡面的原因有點複雜，你就別問了。”
陸舟：“……”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大概二月份的時候，在慶祝亞當斯化學獎的派對上，這傢伙還帶着女朋友在自己面前晃悠。
這還不到兩個月，就又迴歸單身了。
這換女朋友的速度，簡直比他發論文的速度還快。
“這裡的生活節奏就是這樣，你總得學着適應，”注意到陸舟無語的表情，羅文軒解釋道，“如果你經常接觸留學生的圈子，你就會發現這其實是很普通的事情。”
“這就是問題所在，”將三明治的包裝紙折成了一小疊，丟在了餐盤上，陸舟嘆了口氣說道，“我時常因爲自己太有節操而感覺和你們格格不入。”
一聽這話，羅文軒頓時不樂意了。
“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就沒節操一樣。”
陸舟：“難道不是嗎？”
羅文軒：“……”
……
其實，陸舟對於羅師兄說的話，還是有些好奇的。
春假中的勞德代爾堡是不是真的和電影中拍的那樣，洋溢着青春的氣息和刺鼻的酒氣？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的話，他倒是不介意和羅師兄一起去瞧瞧。
然而，前提是在不忙的情況下……
四月份的第一個星期六，陸舟給自己的學生們也放了一週的小長假。經過了三個多月的緊張學習，他們也需要休息的時間，去調整自己的狀態。
不過對於陸舟自己而言，卻是沒有這個閒暇。
就在春假開始的第一天，他便坐上了飛機，前往了位於西海岸的舊金山，參加美國化學學會召開的有機化學專題研討會。
在那裡，他將帶走屬於他的榮耀，以及留下一段大概60分鐘左右的演講。
這場會議的規模雖然不像材料學界的頂會MRS會議那樣規模龐大，但影響力卻絲毫不遜色，也是屬於有機合成領域的頂級會議之一。
畢竟美國化學學會的影響力，比起材料學會實在是大太多了。前者不止年齡比後者大一個世紀，對工業界甚至政界都有着不可忽視的影響力。
經過數個小時的飛行，飛機降落在舊金山的機場。
在機場接他的是薩羅特，這位曾經落魄的康奈爾大學教授，如今看上去精神面貌容光煥發。
一身熨的筆挺的西裝，梳着復古油頭，臉上的鬍子也颳得乾淨了許多，精氣神不知道比幾個月前好了多少。
不得不說，論文就是學者的生命。
一篇《科學》的份量，雖然不足以徹底改變現狀，但多少也讓他在康奈爾大學的地位稍微挽回了些許。
如果說最初賣掉研究所的時候，他的心中還有一些踟躇，時常會反問自己“真的值得嗎？”這個問題。
而現在，他已經根本不會懷疑，自己當初做的選擇是多麼的明智。
“歡迎，我親愛的朋友，歡迎來到舊金山！”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薩羅特隔着老遠便伸出了右手，“恭喜你，羅傑·亞當斯獎，你離斯德哥爾摩又進了一步。”
和薩羅特握了握手，陸舟開玩笑道：“斯德哥爾摩我已經去了一次了。”
“那就再去一次，這一次將是諾貝爾的殿堂！”薩羅特笑容燦爛地說道，“我聽熟識的教授說起過這件事兒，評獎委員會正在討論是否應該給改性PDMS材料提名。”
陸舟笑了笑沒有說話。
薩羅特的樂觀和他的科學直覺一樣不靠譜，尤其是他在引用別人根本就沒說過的話時毫不臉紅，實在讓人難辨真假。
另外，如果諾貝爾獎有這麼好拿的話，也不至於被視作科學界的皇冠了。
別的不說，就連鋰離子電池之父，傳說中的“足夠好”先生（John·B·Goodenough），都排了三十多年的隊，而且還沒排到。想靠着鋰負極材料這一項技術，一舉摘下這枚皇冠，難度還是不小的。
不過，陸舟並不着急。
他還年輕，科研生涯還很長。
無論是改性PDMS材料還是HCS-1材料，亦或者就在眼前的亞當斯化學獎，對他來說都僅僅只是一個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