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薩羅特研究所。
躺在桌子上的,是五張辭職信。
那些辭職信薩羅特教授沒有去碰,倒是陸舟饒有興趣地撿起來,粗略地看了兩眼。
然後,很快他便明白,薩羅特爲何會如此暴跳如雷了。
很顯然,這位小老闆在研究所裡並不是特別受人待見,至少在部分人的心中不是那麼的受待見。哪怕是人都要走了,也不忘夾槍帶棒地在辭職信裡損兩句老東家。
不過想想也是,在陸舟收購這家研究所之前,這傢伙可是拖欠了這些研究員們好幾個月的工資,如果不是陸舟出現的及時,不少人可能連信用卡都要還不上了。
“這羣該死的白眼狼!”
坐在辦公桌旁邊,薩羅特氣的渾身直冒哆嗦,擱在桌子上的拳頭死死地捏緊着。
就在這時候,辦公室的門推開,他的研究助理拿着一疊文件走了進來。
看着正在氣頭上的小老闆,這位助理有些緊張地小聲開口道。
“薩羅特先生,您要的資料……”
這話雖然是對薩羅特說的,但這位研究助理的眼睛,卻是看着辦公室裡的另一位大老闆。
笑着搖了搖頭,陸舟伸出了手。
“給我吧。”
“好的,教授……”
將文件交到了陸舟的手上,這位助理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迅速逃離辦公室。
在離開的時候,他很自覺地帶上了門。
在沙發上坐下,陸舟拿起文件簡單的翻了兩眼。
這份文件分兩部分,一部分是離職員工合同原件,另一部分則是損失評估報告。
不得不說,美孚化工的動作很迅速,斯坦利教授出手也很果斷。
戰役剛剛打響,兩方便聯起手來給他下了個馬威,從他手中挖走了五名研究員。
雖然在舊金山這種高校扎堆、人才市場供大於求的地方,挖這點牆角還談不上什麼傷筋動骨,但原本該由他們負責的工作卻是被撂下了。
一時間,薩羅特實驗室的研究進度,也是因爲這五張辭職信,陷入了短暫的停滯。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倒也沒什麼。
挖牆腳這東西也得看被挖的人是誰,在一個管理制度完善的中級以上研究單位中,即便負責同一個項目的研究員,也不可能接觸到全部的實驗數據。
然而問題偏偏就出在這裡。
其中一位名叫裡卡多的研究助理,存在涉嫌泄密的可能性。
在這份損失評估報告中提到了,這位研究助理在工作中接觸到的數據中,正好包含陸舟提供的那個關於籠狀碳分子的空間結構,以及部分尚未完善的數學模型……
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能夠證明他會泄密,但有些東西根本不需要證據去證明。
不過,在看到這裡的時候,陸舟反倒是鬆了口氣。
見陸舟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薩羅特忍不住問道:“你一點都不着急嗎?
“只是五名助理而已,”將評估報告丟在了茶几上,陸舟用輕鬆地口吻說道,“問題不大。”
“你竟然說問題不大?”薩羅特難以置信地看着陸舟,語氣激動地說道,“這下好了,他們不但知道了我們的研究進度,連我們在研究什麼東西都一清二楚!”
“不用這麼驚慌,我親愛的薩羅特教授,”看着這位激動的教授,陸舟出言安慰了句,“這裡可是舊金山,既然你喜歡這個地方,那應該能夠明白,挖牆腳和跳槽在這裡是再正常不過的競爭手段。”
斯坦利·惠廷厄姆教授也是鋰電領域的大牛,而且還是紐約州立大學系統內賓漢頓大學材料研究所主任。
早在三十年前他便是鋰電領域的大牛,在埃克森美孚化工的資助下,研發出了TiS2/Li鋰電池體系。若不是被鋰枝晶卡住了脖子,未能商品化,以那恐怖的理論能量密度,放在當時妥妥的黑科技。
和這位大佬比起來,身爲材料學界“新貴”的陸舟,在材料學界的聲望所佔的優勢並不是很大。
尤其是斯坦利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的實驗室背後的股東是大名鼎鼎的埃克森美孚——連優美科都慌得不行的真正行業巨頭。
無論怎麼說,事情已經發生了,糾結於對錯沒有任何意義。
對於這樣的行爲,陸舟思索了片刻之後,做出了他的決定。
“根據競業禁止協議和保密協議,該追責的追責,該起訴的起訴,如果埃克森美孚打算爲他們買單的話,就讓他們買單好了。”
“這對埃克森美孚來說根本不痛不癢,我們還得花一筆律師費。”薩羅特抱怨了句,又忍不住罵了聲,“這羣卑鄙無恥的傢伙!”
陸舟聳了聳肩:“不管疼不疼,這是我們對叛徒的立場,我會讓星空科技那邊受理案件,聘請紐約最好的律師事務所負責官司。哪怕是做樣子,我們也得做給其他人看。”
雖然他是個很好說話的人,性格也比較隨和,但這不意味着他會做出規則之外的容忍。
好聚好散那是在正常離職手續下才存在的,既然臨陣倒戈了,那就做好提前“退休”的準備吧!
根據先前簽訂過的競業禁止協議,非正常手續離職的研究員,在五年之內將禁止從事相關領域的工作,否則還將承擔一筆額外的罰金。尤其是那個裡卡多,他打算以商業間諜的罪名起訴,而這個罪名視情節嚴重與否,甚至將面臨刑責。
頓了頓,陸舟繼續說道:“另外,我們的保密措施還需要加強。”
薩羅特教授狠狠地說道:“我會讓法務部門重新擬定更嚴厲的競業禁止合同以及保密合同。”
陸舟點頭:“這只是一方面。你一定要記住,真正能留住人才的永遠不是合同條款,爲了達成特定的目的,你的對手總能出得起比你更高的價格。”
對於企業來說是企業文化,對於研究機構而言則是由知名學者、頂尖設備、研究成果、以及管理制度等一系列因素共同營造的科研環境。
相比之下,這些纔是一個研究所的根本。
“你說的這些我知道,但現在不是討論這些東西的時候。接下來呢?”薩羅特看着陸舟問道,“我們繼續在這個方向上與美孚化工死磕?”
陸舟點了點頭:“當然,我們沒必要因爲這點小小的挫折而改變原有的方向。”
“他們可以用十倍於我們的人力,去做我們十個人去做的工作,”薩羅特的語氣有些鬱悶,“恕我直言,我們根本沒有勝算。”
看着有些自暴自棄的薩羅特,陸舟的表情有些無奈。
該怎麼說呢?
雖說HCS-1材料是在研究那個籠狀碳分子時偶然得到的沒錯,《科學》上的那兩篇論文填寫的研究機構也確實是薩羅特研究所沒錯。
但無論是那個籠狀碳分子,還是薩羅特研究所進行的研究項目,其實都和鋰硫電池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之所以讓薩羅特研究,僅僅只是爲了完成系統任務。
不過,這些話顯然不是用來安慰人的。
陸舟不確定,如果自己告訴了薩羅特這個真相,他的心情究竟是會變好,還是會變得更加糟糕,甚至是懷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