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
基地門口有些熱鬧。
只見施工現場的旁邊,幾輛重型卡車正停在那裡,在現場施工人員以及起重設備的協助下,小心翼翼地完成了卸貨的工作。
站在陸舟的旁邊,看着運進基地內的這些重型設備,肖樂有些感慨地說道。
“這玩意兒本來是賣給iter的,不過現在他們大概也不會買了。”
放在兩人眼前的這臺裝置,正是傳說中的icrf加熱天線。
這臺裝置,由發射機、傳輸線、阻抗匹配器、以及最關鍵的加熱天線四個部分組成。rf輸出能量能夠達到3mw級,頻率可調範圍在30-110mhz之間。
作爲聚變裝置上的關鍵部件之一,這玩意兒可以說是廬陽物質研究所除了全超導d型截面設計之外的第二大黑科技了。
除了被通用原子能公司採購之外,這臺價值上億的設備還拿到了iter示範堆工程的訂單。
不過現在看來,歐洲人大概是不會買了。
頓了頓,肖樂繼續說道:“這臺設備原定是打算拆卸之後運往法國的,不過我們和他們那邊的合作已經中斷了。用這玩意兒,我們可以很快將反應堆內部的等離子體加熱到一億度以上,可以說,這是目前世界上最先進的等離子體加熱技術之一!”
陸舟點了點頭,饒有興趣地打量着這臺設備。
雖說名字叫icrf加熱天線,但比起他理解中的天線天線,怎麼看這玩意兒都更像一臺放大了幾十倍的空調。
整個裝置下方的鋼筋支架,在形狀上和空調下面託舉的鋼筋支架差別不大,整個裝置中向前突出的保護限制器和電流帶,便像是空調的濾網與扇葉的組合一樣。
再往後面是管狀的真空傳輸線、液壓驅動器、以及關鍵的真空饋口。
在實驗時,作爲“空調扇葉”的保護限制器位於icrf加熱天線的最前端,和緊挨着的電流帶共同構成等離子體加熱部件以及“法拉第屏蔽箱”,在對等離子體進行加熱的同時將等離子體與電流帶隔絕,同時阻止靜電場耦合到等離子體中。
由於直接面對真空室內的等離子體,因此在上面還焊接有43根外直徑10mm的冷卻管道。
整個裝置雖然看着複雜而龐大,缺乏了一些科幻上的美感,但在整臺裝置上卻沒有一處設計是多餘的,甚至於每一道焊接口都經過了精心的設計。
因此,想要更改這些設計,同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時候,一位手上拎着安全帽,穿着灰外套的老工程師走了過來,看着陸舟笑了笑說道。
“怎麼樣?這玩意兒看着還行吧?”
聽到這句話,陸舟笑了笑說:“看起來挺是挺可靠的,就是但願它在仿星器上也能正常運行了。”
這位老工程師擺了擺手:“這你放心,就算現在不管用,我也保證能讓它變得管用起來。”
站在陸舟面前的這位老先生,名字叫李健綱,華國工程院的院士,同時也是科大副校長與華科院物質研究院的副院長。
雖然老先生本科讀的是船舶動力,但最後不知怎麼的半路出家研究起了等離子體物理。後來又趕上了九五重大科學工程的大潮,可控聚變的研究在國內越來越受重視,他的學術生涯也算是隨着歷史進程的發展一路平步青雲,做到了副院長的位置上,後來又評上了院士。
在華國從iter退羣之前,他的身份還是華國專家委員會委員之一,icrf加熱天線技術能夠在國際上廣受認可,這其中他的功勞也是功不可沒的。
至於現在,華國從iter退羣了,他的身份也就變成了國家聚變能計劃執行中心的顧問,同時負責協調廬陽物質研究所在示範堆工程中的工作——即,整個示範堆的加熱部件。
此刻站在陸舟旁邊的肖樂是他的學生,也正是他推薦過來的。
對於這位大牛的保證,陸舟還是很相信的。
“那就麻煩你了,我簡單的說幾個要求。”
李教授取出了隨身攜帶的本子,也不廢話。
“你說。”
陸舟點了點頭,回憶了一會兒先前幾次會議上已經討論出的工程細節,開口說道。
“對應仿星器放電實驗中等離子體的幾個不同位型,加熱天線需要可以沿着徑向方向移動,移動範圍在負150毫米至正150毫米之間,調節精度爲一毫米。可以做到嗎?”
李教授不假思索道:“這個問題不大。”
陸舟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天性的真空饋口、傳輸線等部件的特徵阻抗要求符合50ω的設計要求,內外導體的許可電壓要求爲45kv。”
“電流帶、法拉第屏蔽均需要設計獨立的冷卻迴路,並且其冷卻能力要求能夠承受mw/m2級別的熱荷載。”
“還有,在考慮天線的裝配性和可維修性的同時,儘量減少焊接部位,要求必須保證天線的總漏率小於10^-10pa·m^3/s。”
“……”
一開始還好,李院士的表情還算是輕鬆,然而聽着陸舟連珠炮似得說下去,他的臉上也漸漸失去了那輕鬆的笑容,只感到一陣陣頭皮發麻。
接着又零零碎碎地都說了十來條要求,感覺有些口渴的陸舟,從王鵬的手上接過礦泉水喝了口,將塑料瓶扔了回去之後,接着在後面補充了一句。
“……基本情況就是這樣了。我可能說的有些快,等晚上會議綱要做出來了,我會把更具體的要求發你郵箱”。
聽到這後面一句話,李健綱才停下了手中的筆。
盯着手中的筆記本看了好一會兒,他的眉頭也皺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臉上才擠出來一個勉強的笑容。
“……你還真會給我們出難題,擱歐洲那iter的工程招標大會都沒你們這麼多事兒。”
聽到這句話,陸舟淡淡笑了笑,說道:“畢竟是第一臺反應堆,有個好的開始才能做到好的示範,我想做的儘可能完美一點。”
雖然系統沒有規定demo示範堆的具體“驗收標準”,但毫無疑問任務獎勵是與成果成正比的。將這示範堆造的越牛逼,任務獎勵自然也就越高。
更何況從現實的角度來看,示範堆的性能越強,技術推廣階段遇到的阻力便越小。站在一名研究人員的角度,他也希望自己的研究能夠得到國家乃至世界的認可。
合上了筆記本,李院士說道:“行吧,等明天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我回所裡開個會研究研究,過兩天給你結果。”
陸舟點了點頭:“嗯,拜託你了。”
……
將最後一件工作安排了下去,star-2示範堆基地這邊的工作基本上已經按部就班地走上了正軌,無論是工程現場上還是研究所內都是一片如火如荼的景象。
示範堆就如同一把火炬,照亮了國內整個核聚變研究的未來。
即便沒有慷慨激昂的動員講話,在這裡工作的每一個人也都懷着一種強烈的使命感。
他們正從事着一項偉大的工作。
他們的研究已經走在了世界的前面。
到現在爲止,在項目負責人的領導下他們已經取得了無數階段性的成果,取得了無數次的勝利,無數次的證明了自己。
並且,所有人都毫不懷疑,只要有陸總設計師在,他們會一直勝利下去,直到跨過最後的終點線。
在這樣的工作環境下,很難產生消極的情緒。
可以說,即便是食堂裡的廚師,都是懷着一腔熱情在工作着。
情況樂觀的話,年前就能完成所有組件。
至於是元旦前還是春節前,那就得看運氣了。
對於陸舟自己而言,現在需要他去解決的事情只有兩件。
一件事情是回紫金山那邊的star仿星器研究所,藉助star實驗堆裝置儘快完成液鋰中子回收系統的最後設計。
其他人這麼給力,自己也不能拖後腿。
作爲整個核聚變反應堆的最核心部件,可以說這一部分的設計直接決定着star-2示範堆工程的成敗。如果完成了這一部分,繼“等離子體控制技術”之後,“氚滯留”這個可控聚變的第二大難關也將被他攻克。
同時,這也是最後一個難關了。
至於用什麼機組來發電,用什麼裝置來發熱,在反應堆的下面安裝“保險”……等等這些結構,都只是決定勝利的果實能否更加完美罷了。
至於另一件事,便是解決超算算法的問題。
目前而言,star實驗堆的等離子體控制,都是在小艾的協助下完成的。
等到示範堆建成了,他總不能把小艾再弄到示範堆的主控計算機上去吧?
畢竟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小艾這傢伙都不太適合在人前拋頭露面,至少現在不合適。
最理想的做法是,將與等離子體控制方案相關的算法,從它的主程序中分離出來。
如果解決了以上這兩個問題,再完成了所有“拼圖”的組裝。
示範堆的竣工,便指日可待了。
想到這裡,陸舟的心中不禁有些發熱。
無數個日夜的努力。
這一天總算是要被他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