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本就寒冷,特別是在這山上越發顯得冷了,一種透骨的寒冷。
荷兒已經梳洗乾淨,走到傅錦兮身邊,看着正在仔細研讀醫書的傅錦兮,便也未說話,只是安靜的站在一旁。
傅錦兮知道荷兒的到來,她從來都是警覺的,只是她依舊沒有擡頭,而是看着手裡的書。
房間裡又一次變得安靜下來。
過了半個時辰,傅錦兮未動,荷兒便也站在一旁未曾動分毫。傅錦兮的嘴角這才微微夠了起來
“去外面走走吧。”傅錦兮放下書,荷兒聽到傅錦兮的話連忙拿過傅錦兮的披風給她披上,卻沒有拿暖手的小爐,因爲她知道這個小姐似乎並不喜歡一切跟火有關的東西。
荷兒的身板不大,跟傅錦兮一樣,只是稍稍比傅錦兮病弱的身體要好一些,身上只着一件厚棉的褙子便跟着傅錦兮走了出屋,剛剛出房門,一陣寒風襲來,冷得荷兒大大的打了個寒噤。
傅錦兮似沒有看到般,轉身便離開了房間,往南菩山的後山而去,她記得前世時,清慈大師最愛的便是後山的那一片梅林,在裡面焚香煮茶,聽雪看梅。
傅錦兮一步一步的走着,想着前世爲了知道清慈大師總是在後山,她費心的了心思卻只爲讓他給他求一道平安符,以求他能得到他夢想中的權利地位,可是卻沒想到他的確得到了他的權利地位,而自己卻化作了他手下的一具枯骨。
想想真是可笑,當初大師看着她的第一眼,便道她福薄命淺,這道福雖能寄予了她心上之人福氣,卻是拿着她的福氣去的。當初她愛他愛得不顧生死,苦苦求着大師給了平安符,卻沒想到大師一語成戳。
傅錦兮看着熟悉的梅林,梅林還是如那一年般,紅梅已經綻放在了枝頭,嫣紅的梅花上覆蓋着冰寒的白雪,卻依舊掩飾不住它的驕傲。
荷兒雖然疑惑爲何傅錦兮會知道這麼一個偏僻的地方,但還是沒有做聲,只是跟着傅錦兮往梅林內而去。
腳踩在雪上,一步一步發出咯吱的聲響,一陣寒風吹過,花枝上的雪也微微灑灑的落下,不時也會有幾朵殷紅的花瓣落下,美的醉人,傅錦兮就是在這樣的場景下見到了他,蕭國的第一美男子卻也是蕭國的第一權相,第一大貪官東方淳衍。
傅錦兮看到他的時候,他背對着坐在亭中,白皙纖長的手指正拿着茶杯優雅的品着茶,茶杯輕轉,說不出的好看。一襲白袍,身上披着的是白色狐裘的大衣,墨絲傾灑在雪白的狐裘上,竟有一種魅惑的感覺,若刀削出來的精緻五官,既不會覺得太過剛硬,也沒有絲毫的陰柔,不多不少,美得正好。
傅錦兮看着正坐在清慈大師對面的東方淳衍,眉頭微蹙,雖然東方淳衍很美,可是現在的她對美人無感,不管東方淳衍是清官還是貪官,於她而言都沒什麼區別。
傅錦兮擡起步子慢慢朝亭子過來
“清慈大師。”傅錦兮雙手合十對着清慈大師行了一禮。
東方淳衍卻在一旁饒有興趣的看着傅錦兮微微泛着蒼白的小臉和她那雙總是想要掩藏着的清澈的眸子。
“施主,既然有緣遇見,不若坐下一起品茶吧。”清慈大師看着傅錦兮,臉上始終掛着慈愛的笑意。
傅錦兮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東方淳衍,眉心微微蹙了一下,點點頭,選了一個靠近清慈大師的位置坐下,卻看到石桌上還擺放着一盤棋。
“大人,我們該回去了。”一旁的小廝模樣的男子躬身恭謹道。
東方淳衍的薄脣微微勾起,魅惑的眼睛看了一眼傅錦兮,見她看過來,一個媚眼便這樣不經意的甩了出去,別人的媚眼怎麼看都會有一種媚俗之感,但是東方淳衍好看的丹鳳眼卻怎麼看怎麼覺着清新脫俗了。
傅錦兮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她什麼時候有心思去評價別的男人的外貌了。傅錦兮的小臉微微一紅,卻不是十分明顯,轉過臉去不再看東方淳衍。
東方淳衍看着傅錦兮的模樣卻笑了起來,清潤的聲音如同微風拂過面頰般舒服。
“清慈大師,我們下次再聚,希望下次你能贏了我去。”東方淳衍笑看着清慈大師,眸中滿是清澈。
清慈大師看着東方淳衍,臉上的笑容依舊
“施主,萬事還要看開些纔好,是福是禍,也要試過才知道結果。”
東方淳衍的臉色未變,只是眉梢微挑,轉身便離開了,卻幽幽的丟下一句
“世人皆道清慈大師能看透生死未來,卻不知道他就是一個囉嗦的老頭罷了。”
傅錦兮直到聽着東方淳衍的腳步聲遠去才擡起頭來,卻也驚訝於他所表現出來的玩世不恭的樣子,這人真的就是世人皆知的手握大權的蕭國第一大貪官東方淳衍嗎?世人皆道他才智決絕,能得東方相助者便得半壁江山,可是現在怎麼看他都是一輕浮的樣子。
傅錦兮想起方纔東方淳衍給她的那個眼神,銀牙緊咬,心中微微生氣怒氣,卻也沒再多想,轉眼看着清慈大師
“大師。”
清慈大師卻沒有看着傅錦兮,卻是看着桌上的棋局,笑着搖搖頭
“果然是好棋,不論進退,我都是滿盤皆輸啊。”
傅錦兮聽着清慈大師的話,眉頭微微蹙着,不論進退,都是滿盤皆輸,說的不就是現在的她嗎。她現在不管是繼續還是放棄,最後的她都註定傷得體無完膚。
“那大師以爲此局該如何破?”
清慈大師看着傅錦兮
“當局者迷,破局者自當是觀局者。”清慈大師笑道。
傅錦兮的眉頭卻微微蹙起,觀局者?她下的局從來就只有她和棋子,何來觀局者。
傅錦兮還未想明白,卻見清慈大師的背影已經慢慢的消失在了梅林裡。
“大師、、”傅錦兮站起身想要喚住清慈大師。
清慈大師卻只是留下一串笑聲
“施主,你自有觀局者替你破了這進退皆輸的局,望你珍惜便是。”清慈大師說完這話便消失在了梅林盡頭,只餘下一片一片落下的雪花覆蓋着行走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