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從滬上回來已經過去了兩天。
鐘山國際的別墅。
坐在二樓的書房裡，就在陸舟正研究着草稿紙上算式的時候，視頻的通話請求忽然從電腦的右下角彈了出來。
看到時小彤打來的視屏電話，陸舟停下了手中的筆，握住鼠標按下了接通按鈕。
那張活潑可愛的臉蛋剛剛出現在屏幕中，興奮的聲音便迫不及待地傳了過來。
“老哥，你火了！”
有點兒莫名其妙地看了眼中閃着小星星的妹妹一眼，陸舟遲疑了一下問道。
“我……又怎麼了？”
小彤：“還記得幾天前你給我的那篇論文嗎？克魯格曼教授替你拿到報告會上去裝逼……哦不，發表了，現在整個經濟學界都在研究你的L-Z模型！要是你能上臉書的話，隨便關注一個宏觀經濟學的社羣，都能夠看到有人在討論這件事兒！”
陸舟：“L……Z？”
小彤興奮地說道：“嗯！是約瑟夫教授親自命名的！”
陸舟：“……”
MMP！
這些經濟學家們取名水平真是一個比一個爛啊。
虧他之前還抱了一點期待來着……
輕輕咳嗽了一聲，陸舟繼續說道：“就這事兒嗎？”
“什麼叫就這事兒！這已經很牛掰了好嗎！還有還有啊，”說到這裡，視頻中的小彤盤着腿坐在了椅子上，一臉神神秘秘地繼續說道：“據說……已經有人寫了封推薦信送去了諾貝爾評獎委員會那裡，推薦你參選今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
看着小彤那副興奮地簡直比自己獲獎還得意的樣子，陸舟笑着搖了搖頭：“你啊，還是多關注下你自己的學業好了。至於什麼諾貝爾經濟學獎……相比之下我對再拿個物理學獎倒是還有點興趣，獲獎的可能性也比這個經濟學獎大得多，但至今爲止都沒有人聯繫過我。顯然想拿兩個諾貝爾獎是沒那麼好拿的，你還是別替我操心了。”
小彤吐了吐舌頭說道：“惹不起，惹不起，給大佬遞闊樂。”
“行了，少和我貧嘴，幹你自己的事情去吧，你哥我還得忙，不像你那麼閒。”
一聽到老哥說自己閒，小彤頓時不樂意地爭辯道：“我哪裡閒了，我也很忙的好不好！剛回普林斯頓，克魯格曼教授就給我佈置了一堆任務，我現在每天至少得刷兩篇文獻，還得做筆記……我才入學不到兩週誒！簡直是壓榨勞工！”
“這也叫事兒，”一聽這話，陸舟頓時樂了，“有空我得介紹幾個我的學生給你認識，等你看了他們的工作量就不會抱怨了。”
給你佈置任務那是有興趣培養你，真要是壓榨勞工，那都是扔一些機械性、重複性、且得不到任何提升的工作給你，最後論文還不掛你的名。
看得出來克魯格曼教授還是很認真在培養小彤的，不管是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陸舟心中還是記下了這個人情。
和小彤貧嘴了幾句之後，陸舟便關掉了視頻通話，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手中的論文上。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算式，忽然感覺一陣頭疼的陸舟，重重地嘆了口氣。
“得在六月之前決定去不去啊……”
“哎，要是黎曼猜想能和L-Z模型一樣簡單就好了。”
聖彼得堡的數學家大會，他其實還是挺有興趣去看看的。
但既然已經選擇了將黎曼猜想的研究進展作爲六十分鐘報告會的內容，如果做不出足夠與之匹配的成就來，就算數學界會寬容對待他這位敢於挑戰珠峰的勇士，他自己也無法厚着臉皮上臺講一些顯而易見的東西。
搖了搖頭，拋開心中雜念的陸舟，將注意力放回到了手中的論文上，開始向着這枚統治了數學界一個半世紀的皇冠，發起了新一輪的挑戰……
……
就在陸舟繼續研究着手中筆記的時候，遠在滬上星空科技分公司某間會議室裡的李庭輝，也總算是拿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張融資合同。
雖然，合同上寫着的那些內容，讓他又愛又恨……
將合同從頭看到了尾，他表情有些勉強地看向了坐在會議桌對面的陳總。
“百分之六十……是不是太高了點？”
很少有創業公司會在天使輪讓出60%這麼恐怖的股份，甚至就連讓出百分之三十都算是相當罕見了。
如果他簽了，那便意味着他將直接從第一大股東的身份，變成給星空科技打工的打工仔。甚至不僅僅是如此，對於後續A輪、B輪的融資都會造成影響。
沒有任何創投企業會投資一家創始人都已經失去對自己公司絕對控股權的企業，除非星空科技根本就沒有繼續融資的打算。
然而，對於李庭輝的爭辯，陳玉珊只用一句話便打發了回去。
“我認爲這是最合適的方案，也是我們唯一能接受的。”
“我們有獨立的研發團隊……”
喝了一口茶，陳玉珊淡淡問道。
“和高等研究院比起來如何？”
也不知道是被這位CEO的氣場所震懾，還是被高等研究院的名頭給怔住了，這次李庭輝卻是是一句爭辯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食指在辦公桌上輕輕敲了敲，陳玉珊放慢了語速，繼續說道。
“我其實是不太贊成陸院士的想法的，他不是一個優秀的商人，在我看來他簡直是在做慈善。”
見這小夥子一臉緊張地看了過來，她繼續說道。
“無線充電樁的技術我們完全可以自己做研發，我們和滬上、蘇省、浙省的關係也都還不錯，想要自己弄一個無線充電樁企業出來問題不大，頂多只是花一點時間推廣業務，以及培養熟悉這方面業務的人而已。”
說到這裡，陳玉珊莞爾一笑，用不像是開玩笑的語氣，開玩笑說道。
“怎麼樣？年薪五十萬，要考慮來星空科技上班嗎？”
那嵌着梨渦的笑容如同一朵盛開的矢車菊，綻放着攝人心魄的魅力，也綻放着如同惡魔凝視一般的殘忍。
雖然心裡也清楚任何融資都不是在做慈善，哪怕是有着亞投行、扶植科創企業等等一系列的背景，但他還是沒想到，這位陳總提出的方案會如此帶有侵略性。
“陳總，您說笑了……”
深呼吸了一口氣，李庭輝眼神略微掙扎了一下，但最終還是在融資協議上籤了字。
沒辦法。
雖然代價很大。
但星空科技能給他提供的資源實在是太恐怖了。
無論是和官方的關係，還是技術研發力量，亦或者手中的現金流。正如這位陳總所說的那樣，就算是將他們撇開，重新打造一個“CC充電”或者“DD充電”出來，也根本沒有任何壓力。
果然……
自己還是太年輕了。
看着在融資協議上簽字的李庭輝，陳玉珊讚許地點了點頭。
“很好，從現在開始，金陵高等研究院會設立一個獨立的關於無線充電樁的研究所，你那些研究團隊從現在開始可以去滬上那邊了。至於不願意過去的，裁掉就好。”
“至於你，我需要你留在滬上這邊，先把管理團隊從郊區那個小辦公樓搬到普東新區這邊。”
“可是——”
根本沒有聽他說完後面的話的打算，陳玉珊並不在意地說道：“這是你需要去考慮的問題，我只負責打錢，然後給你們安排你們需要的資源。你們把公司搬到我們旁邊，對你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這個魔鬼……
深呼吸了一口氣，李庭輝沉重地點了下頭，認真收好了那份融資合同，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他希望自己今天的決定是正確的。
也希望未來的某一天，不會爲今天的草率而後悔……
看着那輕輕關上的門，陳玉珊笑着搖了搖頭。
還是太年輕了點。
星空科技確實有能力在做一個充電樁企業出來，但有能力和有精力卻是兩個概念。
如果他做好了足夠的功課就會發現，專利管理纔是星空科技的核心業務。而將全部精力放在這一塊的星空科技，在兼顧航天飛機裝配中心這樣關乎着國家戰略的重資產產業的同時，是根本抽不出精力去佈局長三角城市羣的電力輸出端市場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融資一家有潛力的充電樁企業並將它扶植起來纔是最佳的選擇。
這種發展思路，和星空科技自己不生產電動汽車也不生產鋰硫電池的邏輯其實也是一樣的。承擔一部分的風險，哪有趴在整個產業鏈上坐地收錢舒服？
至於什麼“不贊同陸院士”，以及“有意成立一個完全控股的子公司進入充電樁市場”，那不過是她隨口編出來的話術罷了，甚至沒費多少力氣去想。
當然，即便這個李庭輝能想到這些，其實也沒有很好的辦法。
畢竟星空科技掌握的資源正是他所需要的，但他對於星空科技來說卻只是一個有潛力的投資對象。
“哎，好想早點回總公司那邊……這裡的交通和空氣比起金陵實在是差遠了。”
將文件在會議桌上摞了摞，面對着空無一人的會議室，短暫脫離了工作狀態的陳玉珊，像一隻貓咪似的向前伸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休息了一會兒。
強硬的表情從臉上一掃而空，翻着嘴脣吹着額前幾絲劉海的她，小聲嘀咕着抱怨了一句。
“那個傢伙，到了也不給我打個電話。”
“八成又是閉他的關去了。”
“呸！活該你和數學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