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斯萬先生來說，今天絕對是他擔任英特爾CEO這個職位以來，最黑暗的一天。
不，準確的說，不僅僅是對於他，即便對於整個英特爾來說，這絕對都是半個世紀以來最令人感到絕望的一天。
哪怕是當年日國5家半導體企業聯合組建超大規模集成電路研究所，將芯片的價格從26美元壓到5美元，憑藉廉價可靠的64k芯片迅速佔領北美市場的時候，都不至於讓人感覺如此的絕望。
至少，那時候他們還有還手之力。
而現在，他們所引以爲豪的技術，還有那些在碳基芯片領域取得的輝煌，在時代的車輪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尤其是那個坐在會議桌對面的老狐狸，一對黃豆大的眼睛中寫滿了狡猾，除此之外他再也看不到一丁點兒令人愉快的色彩。
不過，雖然過程是艱難的，但就當他從會議室裡出來的時候，卻是感覺就像是卸下了八百斤的重擔一樣，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
無論如何，申請破產保護的結局總算是避免了。
“結果怎麼樣？”
看到斯萬從會議室裡走出來，一直在門口來回踱步的梅伯裡，立刻急不可耐地迎了上去。
現在的情況不容得他不着急。
畢竟這關係到他是否還能再CTO的位置上幹下去。
毫無疑問，在芯片領域他是不折不扣的專家，他能當上首席技術官也是憑藉着自己的實力。
但，當硅基芯片正面臨被全面取代的時候，這點可憐的保障和自信，脆弱的簡直比一張紙還薄……
“……我現在不想討論這個話題。”
面無表情地看了梅伯裡一眼，斯萬的喉結動了動，繼續說道。
“我只想找個地方一個人待一會兒。”
“然後，再喝點什麼。”
看着斯萬頭也不回朝着走廊另一頭走去的背影，梅伯裡目瞪口呆的盯着那個方向看了好一會兒。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
這位即便是在任何情況下都能沉着冷靜地做出決策的斯萬先生，居然也會露出如此疲憊不堪的表情……
……
讓英特爾倒閉沒有任何好處。
哪怕拋開由此引發的政治風險，以及讓自由貿易的大環境變得舉步維艱這兩點，單從市場發展的客觀規律來講，這也絕非一件好事兒。
只要美國對芯片的需求還在，就算倒下了一個英特爾，也很快會有新的半導體公司冒出來，取代它在北美市場的地位。
雖然打贏了這場戰役，但華威管理層的腦子卻很清醒，北美半導體行業的創新能力不弱，甚至於可以說很強了。
與其誕生一家新的英特爾，指揮着一羣更富創造力的頭腦和他們競爭，不如把臭名昭着的牙膏廠給留着。
畢竟，要是英特爾真的倒閉了，讓一家手握數億美元的投資，背靠麻省理工、華爾街的硅谷創業公司接盤了英特爾的實驗室，情況反而會變得麻煩起來。
一頭身患大企業病、體態臃腫的大象，遠遠要比一羣流淌着新鮮血液、動作靈活的餓狼安全的多。甚至於，將這頭大象放在這個脆弱的生態系統中，反而還能幫助他們壓制其他野獸的生存空間。
當然了，如果這頭大象最終仍然撐不下去，在殘酷的市場競爭中被一羣垂涎着它身上肥肉的餓狼們給咬死了……
那說這些東西，其實也沒什麼意義了。
濱江大酒店。
在這座據稱擁有小百年曆史的五星級酒店裡，一場宴會正在進行着。
準確的來說，是一場慶功宴。
爲了慶祝產品發佈會的圓滿成功，也爲了慶祝美好的明天，華威將整個酒店都包下來了三天，看樣子是打算將年中報告總結也給放到一起辦了。
單獨坐在一桌上，觥籌交錯之間，臉上紅光滿面的王正斐，笑着同陸舟說道。
“明天就打算回金陵了？”
陸舟想了想回答，“大概後天吧，IMCRC那邊有場級別不小的會議，明天我還得去轉一圈。”
雖然已經摸魚了大半年了，“鍛鍊的機會”都被他扔給了他欽定的接班人——羅師兄去做，但好歹他也掛着理事長的職位，這種大型會議連臉都不露一下，其他與會者難免會有些微詞。
畢竟當初IMCRC剛成立的時候，對於華國不通過委員會投票，直接指派理事長的做法，讓這個國際科研組織的其他參與者多少還是有些怨言。
若不是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國家肯出錢、且有這個能力在月面上建這個對撞機，他們早就翻臉了。
“就是那個月面強子對撞機？”
“是的。”
見陸舟點了下頭，王正斐不禁感慨說道：“還是你們年輕人有精力，要是我身上掛這麼多工作，早就吃不消了。”
月球軌道施工委員會總設計師，IMCRC理事長，一個國家級重點科研項目的二把手，一個國際科研合作項目的一把手。
更不要說金陵大學還有高等研究院那邊的職務了。
這要是換個人，別說是幹別的事情了，只怕一天到晚得忙的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其實還好了，研究以外的事情不需要我操心太多，做喜歡的事情我也不覺得有什麼累人的。”喝了一口香檳，忽然想起來一件事的陸舟，開口問道，“說起來，你們和英特爾談過了？”
“談過了，”王正斐說，“產品發佈會一結束，他們的CEO就迫不及待地找過來了。”
事實上不只是英特爾，包括高通在內，已經有五家北美的半導體企業和他們私下裡聯繫過了。
顯然，這個所謂的行業聯軍，並不像它看起來的那麼牢固。
陸舟：“方便透露下，談成了嗎？”
聽到陸舟的這個問題，王正斐神秘一笑，豎起了三根指頭。
“兩個保證一個協議。”
聽到這句話，陸舟的眉毛略微擡起了一絲感興趣的神色。
碳基芯片問世之後，硅基芯片已經日薄西山，那些原本禁售的光刻機這回就是論斤賣了，也不一定能找得到買家，畢竟現在華國已經不進口垃圾了。
但華威和英特爾之間竟然能夠達成合作，想必還是因爲英特爾手上仍然有能入這位王總眼的籌碼。
雖然對生意上的事情不感興趣，但他還是有點好奇，這個籌碼到底是什麼。
“交換什麼？”
“換北美的市場！”
聽到這句話，陸舟微微愣了下，不過很快他的臉上便浮現了一絲瞭然的笑容。
“看來咱們這次是大獲全勝了。”
聽到了這句話，王正斐哈哈笑着，眼睛都眯成一條月牙縫。
“大獲全勝？算是吧！”
心情大好的他舉起手中的杯子，向陸舟遞了過去。
“多虧了你們的龍騰！這杯酒我得敬您！”
陸舟和他碰了下杯，微微笑着點了下頭。
“我們的龍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