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根本不是討論!從頭到尾我都沒有發過一次言!”
“太過分了!”
“就沒人勸一勸他嗎?”
“沒用的,他聽不進去的,我已經強調過很多次,CERN已經針對750Gev的特徵峰立項並研究了一整年……至少大半年的時間!然而我們從中得到了什麼?上帝,現在他居然要把這條路重走一遍!”
“至少CNN沒有說錯,他在科學上是個偏執的瘋子……”
會議顯然是不歡而散了。
一羣人面無表情,甚至於怒氣衝衝地從會議室裡走了出來,並且一邊走一邊毫不掩飾音量的議論着。
注意到了美國常駐IMCRC理事會會員、布魯克海文科學學會主任的惠特爾教授臉上憤慨的表情,等待在電梯旁邊的弗蘭克·維爾澤克教授連忙走上前去,攔住了他問道。
“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會議不是纔開始了一個小時嗎?怎麼這麼快就結束了?”
“會議?他有哪怕一丁點兒把這個理事會放在眼裡?這根本不配稱之爲會議!”
揮舞着拳頭大聲咆哮着,惠特爾教授憤怒地說道,“我要回一趟紐約,讓布魯克海文科學學會中那些對華國人心存幻想的人好好瞧瞧,那些華國人到底是怎麼在這個神聖的物理學會議上,展示他們那好不容易長出來一丁點兒的可憐的權威的!”
看着怒氣衝衝離去的惠特爾教授,弗蘭克·維爾澤克目瞪口呆地站在了原地。
直覺告訴他,一個小時前肯定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否則絕對不至於將這位惠特爾教授氣到這種程度……雖然印象中這傢伙也不是什麼脾氣好的好好先生。
可對於會議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現在反而是愈來愈迷惑了……
難道理事會被架空了?
不至於吧?
……
根據墨菲定理,人越擔心什麼,什麼事情往往越會發生。
通過CERN的老朋友,弗蘭克·維爾澤克教授最終還是瞭解了事情的起因。並且也正是因爲聽到了這些令人遺憾的事情,讓他的心情跌入了到了谷底。
在他的印象中,陸舟不是那種冥頑不化、獨斷專橫的學者,他甚至更願意相信是惠特爾教授和CERN的代表誤會了他的意思。
然而,事實卻是不會說謊的。
到底是什麼讓他變成了這個樣子?
想不明白的弗蘭克·維爾澤克找到了威騰,借喝咖啡的名義將他從酒店裡約了出來。
在閒談中,他談到了剛剛結束的理事會會議,嘆了口氣說道。
“情況很糟糕。”
似乎是料到他會將話題帶到IMCRC上一樣,威騰臉上倒是沒有露出太多意外的表情,只是輕輕擡了下眉毛。
“哦?”
弗蘭克·維爾澤克喝了一口咖啡,將先前中午時和惠特爾教授的對話向威騰複述了一遍,一臉悲觀的搖了搖頭。
“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從一開始IMCRC展現的就不是合作的態度,我承認完成強電統一理論的他學術威望可能已經超越了大多數人……甚至是我,但這並不應該成爲他亂來的理由。”
聽完了弗蘭克·維爾澤克的話之後,威騰沉思了許久,忽然笑了笑說:“也許他在750Gev真的發現了什麼我們沒有發現的東西。”
“不可能的,我的老朋友,你比誰都清楚這有多困難,爲什麼還會說這樣的話?”維爾澤克搖頭說道,“何況,我以前和他在這個項目上合作過一段時間,最初我是相信他能夠做到的,甚至試着幫他爭取了下LHC的實驗權限,直到我發現這是一場無用功之後,我才和他分道揚鑣。我比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都清楚,這條路是不可能走通的!”
威騰反問道:“那你覺得他是出於什麼理由才執意要這麼做。”
弗蘭克·維爾澤克:“對失敗的惱羞成怒?過度膨脹的自信心?或者是固執?亦或者急於展示自己在物理學的權威?不管是出於哪一種理由,抱着這樣的心態做研究都是不可取的。”
威騰笑着搖了搖頭。
“會產生這樣的想法,看來你完全不懂他。”
如果是別人的話,這種猜測是成立的。
但對於一位發自內心渴求着真理的學者而言,這種想法就實在是太膚淺了。
常年在外訪學,威騰見過很多人。
其中有名利薰心的,也有淡泊名利的,而陸舟在這其中,無疑是最特殊……也是最令威特感到意外的。
他倒不是完全的淡泊名利,被人誣陷了會生氣,獲得了獎金和榮譽也會高興,但不管是榮譽還是金錢,卻又都不是他真正追逐的東西。而真正驅使他前進的,似乎僅僅是對自然,對宇宙之中神秘的好奇。
這份純粹是相當難能可貴的,往往只會出現在偉人的身上。
不敢說整個物理學界,但只說自己見過的學者的話……
也許,他是其中最純粹的。
“哦?”弗蘭克·維爾澤克的眉毛挑了挑,語氣略微不滿地說道,“威騰,我知道你和他的關係不錯,但這種大是大非的事情上我希望你能認清現實。尤其是站在朋友的立場,如果可以的話你最好是勸一下他,而不是看着他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什麼是錯誤?”
匙子攪拌着咖啡,威騰笑了笑,慢吞吞地繼續說道。
“而什麼又是正確的?”
“我們對這片宇宙的瞭解太少了,甚至相比我們看見的,被我們理解、並且解釋的甚至不到其中的百分之一。嚴格意義上來講,物理學本來就沒有什麼對和錯的概念,只有完備與不完備的區別。尤其是在量子力學誕生之後,我們更加深刻的認識到了這一點——”
弗蘭克·維爾澤克:“這是詭辯,我們爲什麼要在一個被證明是失敗的方向上浪費時間?CERN已經投入過數以億計的美元!還有那些根本無法用價錢去衡量的東西,現在我們又要花上一整年的時間,將這條走不通的路重新走一遍!”
“因爲有人覺得它是走得通的,”看着維爾澤克,威騰語氣平靜地繼續說道,“也許是因爲他發現了一些新的東西,也許是因爲當初的CERN並沒有正確的理解他的論文,哪怕僅僅只是因爲靈光一現的直覺……我認爲這都足以成爲理由。”
“對標準模型的探索本來就是大海撈針,而物理學遠遠不止於標準模型,無論向哪個方向走最終我們都要面對同樣的問題……何不相信他一回呢?至少他從來沒有讓我們失望過。”
維爾澤克:“……”
這意思是,大家一起聽天由命嗎?
這未免也太樂觀過頭了點吧。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看着不說話的維爾澤克,威騰笑了笑說道,“放心,如果最後仍然是一無所獲,我一定會試着說服他及時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如果我能的話。”
“至於現在,我們還是暫且相信他的判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