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750GeV特徵峰的爭議和布魯克海文國家實驗室退羣的消息,在國際上鬧得沸沸揚揚,然而陸舟就像是沒有看見一樣,仍然在按部就班地完成每一天的工作,指揮對撞機的運行。
月球上沒有核聚變,暫時也沒辦法將核聚變弄上去,以盤古堆的發熱量,能夠將附近水域的局部溫度加熱1~2度,還得時不時更換排熱口防止熱堆積過度,同樣的裝置搬到沒有湖泊沒有大氣環境的月球上去只怕用不了幾分鐘就要出事兒。
何況月球上也沒有那麼大的電力需求,對撞機雖然耗電但也不可能每時每刻都開着。現在對撞機採用的運作模式是通過太陽能供電,將電能以化學能的形式儲存,大概充三天的電能用三分鐘的那種。
然而這種模式也面臨着一個問題,月球的週期大概是27.3天,其中一半是黑夜,白天只有13天左右,滿打滿算能夠將蓄電池陣列充滿4次。
也就是說,一個月的實驗機會其實只有4次而已,每一次的實驗機會都無比關鍵。
IMCRC總部。
將最新的實驗數據送到了陸舟手上,羅文軒開口說道。
“馬上就是黑夜期了,這個月我們還能做最後一次實驗。”
接過文件看了兩眼,陸舟的眉頭輕輕皺起。
忽然,他輕輕嘆了口氣,將手中的文件放在了桌子上。
“如果能多跑幾組數據就好了,我們的勝算就會大上許多。”
羅文軒:“辦法倒是有……我上次開會的時候就有人提議過,可以在對撞機的旁邊再建設一組太陽能發電陣列和蓄電設施,用空間換時間,大概能夠將每月的實驗次數翻上1.5~2倍。”
陸舟:“預算呢?”
羅文軒有些尷尬說道:“保守估計需要10億美元。”
10億美元……
聽到這個數字,陸舟不禁砸了砸舌頭。
就算是他想一次掏出這麼多錢,恐怕都有些困難。
IMCRC一年的固定預算差不多有20~30億美元左右,由各國共同承擔。對比CERN才10億美元出頭的固定預算而言,IMCRC的經濟還算寬裕,真要拿錢也不是拿不出來。
但年初就花掉將近一半的預算,實在是太冒險了。
畢竟IMCRC這麼龐大的研究機構,可不只是光把對撞機給餵飽就足夠了,需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了。
何況增設太陽能陣列,將意味着維護成本也將翻一倍,提升單月的實驗次數聽起來很誘人,但終究是治標不治本。
本來,他提出的750GeV方案,就已經夠冒險的了。
食指在桌上輕輕敲了敲,沉思了良久之後,陸舟搖了搖頭說道。
“意義不大,對撞機管道每次實驗之後都需要進行保養維護,提高使用頻率會堆高整個裝置的維持成本……”
甚至,還會透支裝置的使用壽命。
高能粒子射線對於材料的輻照損傷是永久性的,越是高能級的對撞實驗,產生的影響便越大,造成的維護成本便越高。
這不單單是月面強子對撞機所面臨的難題,全世界的高能對撞實驗都面臨着同樣的難題。
“問題還是出在了錢上啊,這對撞機一開,再多的錢也不夠燒,”羅文軒嘆了口氣,語氣感慨地說道,“要是能從月球上賺錢就好了。”
聽到這句話,陸舟笑着搖了搖頭。
從月球上賺錢?
不只是他一個人這麼想過,包括學姐,很多人都產生過這個想法。
但很顯然,以月球現在的開發程度,還沒有到能夠實現盈利的程度。至少在他的“地月掌控”任務鏈完成之前,想要實現這點實在是太難了。
陸舟:“你還是別操心錢的事情了,何況我們現在碰到的這個問題,也不是光有錢就能解決的。對了,再過幾天就是新年了,等最後一次實驗結束,大家就回去好好過年吧,等過完年了再回來繼續。”
羅文軒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也只能這樣了。”
……
2023年1月份的最後一次實驗,在三十六萬公里之外激射的“火花”中結束了。
隨着漫長的黑夜期開始,對撞機也進入到了保養週期,開始爲下月份的實驗做準備。
雖然實驗已經結束了,但陸舟並沒有因此而閒下來。
這些天來,他基本上要麼是在IMCRC總部聽各個研究組的報告會,聽各小組派出的代表對上個月的數據分析情況做報告,要麼便是和IMCRC總部的其他專家開會討論上個月收集到的實驗數據,並制定下一步的實驗計劃。
龐大的數據量決定了,他不可能事無鉅細地對每一個分段的數據都進行仔細的篩選,只能憑藉着自己在數學和物理上的直覺,儘可能地在各個環節上多把把關。
記得還是七年前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對實驗數據做彙總報告的那兩個星期,他的位置應該是報告廳的臺上。
而現在,他的工作已經從局部上升到了整體,身份也從一名普通的科研狗變成了領導全球物理學未來進程的學術帶頭人。
現在想想,還真是感慨。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回顧一生的時候。
堆積如山的工作讓陸舟恨不得將自己劈成兩半,會議室那邊一個,理事長辦公室裡坐一個。
上午十一點。
會議室中。
反覆翻看着整理出來的實驗數據,陸舟皺緊了眉頭。
最後一次實驗的結果依然不是很理想,從幾組探測器上反饋的數據來看,750Gev的特徵峰雖然出現了,但置信度依然徘徊在3sigema以下。
對照着Dalitz圖反覆看了好幾遍,看着那一連串徘徊在125Gev以下的綠點,陸舟忽然開口說道。
“並非完全沒有成果,至少我們在低能區段採集到的數據,我們和CERN的結果是吻合的。而與此同時,750GeV的特徵峰也確實出現了微弱的信,實驗的證據告訴我們特徵峰的出現絕非一種偶然。”
會議桌前的衆人面面相覷。
比起有價值的線索,這句話聽起來更像是一句“這波不虧”的安慰。
沉思了許久,威騰開口說道。
“那你覺得會是什麼?”
“只是一種猜想,”停頓了片刻,陸舟繼續說道,“組成基本粒子中的物質,存在着一種我們難以被我們直接觀察或者理解的東西。比如……你們看牆上的那個掛鐘。”
順着陸舟的視線看去,所有人都將實現投向了那個輕輕作響的掛鐘。
停頓了片刻,陸舟繼續說道。
“……就像它的鐘擺一樣,當鐘擺移動到兩側的時候,因爲被某種東西給擋住了,所以我們看不見它,只有當它出現在中心位置的時候,我們才能用傳統的方法對它進行直接觀察。”
威騰饒有興趣地摸了摸下巴。
“很有意思的比喻……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我們尋找的寶藏,只有在特定的時間纔會出現?”
陸舟用模棱兩可的語氣回答:“並不是……但有可能,只有在特定的時間,它才能被我們觀察。”
弗蘭克·維爾澤克教授轉着筆,皺眉問道。
“你打算如何驗證這一結論呢?”
只有在特定條件下能被觀察,這種模棱兩可的結論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們現在探討的是觀察的方法,而不是爲無法觀察尋找理由。
陸舟聳了聳肩:“沒有任何結論是能夠在提出的開始就被驗證的,就包括你的‘時間晶體’……當然,我會設計實驗,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並且爭取在下個月的實驗開始之前解決它,至少讓我們的對撞機有事情做。”
威騰遲疑了下問道:“馬上就是華國的新年了,沒問題嗎?”
“小事兒,不用擔心我,”用筆蓋敲了敲會議桌,陸舟環視了會議桌一眼,繼續說道,“這場會議暫時先開到這裡吧,散會。”
會議結束了。
離開會議室的陸舟,徑直回到了理事長辦公室。
吩咐秘書給自己帶一份三明治以及一杯咖啡過來,陸舟將先前在會議上做的筆記從包裡取了出來,拿在手中反覆看着。
“問題到底出在了哪裡……”
苦思冥想着,冥冥之中陸舟的腦海中已經有了一絲線索,並且直覺告訴他這條線索指向的就是他夢寐以求的結果。
然而,這線索實在是太模糊了,以至於想了很久他都沒有得到一個答案。
就在這時,筆記本電腦的右下角,忽然飄起了一串氣泡,打斷了他的思緒。
小艾:【主人!好消息!(??▽?)ノ】
擡頭看了一眼電腦,陸舟開口問道:“……什麼好消息?”
小艾:【主人的實驗有結果了!(??????)??】
實驗?
陸舟微微愣了下,很快反應了過來。
小艾說的應該不是物理實驗。
而是另一個。
關於虛空記憶的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