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
華科院數學研究所。
一間不算寬敞的會議室裡，黑壓壓的擠了一羣人。
他們之中大部分人都是國內各大公立數學研究機構的一把手，以及各個大小學派最具聲望的學者。
至於他們爲什麼會坐在這裡……
事實上，他們自己也不知道。
“怎麼連個會議議程都沒有。”
看着會議桌上孤零零地立在那裡礦泉水瓶，王詩成皺了下眉頭。
就他正準備找個工作人員問問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從旁邊傳了過來。
“王詩成？哈哈，你這個老傢伙也被請來了？”
聽到這聲音，王詩成表情不悅地側目看去，只見向院士正滿臉笑容地走了過來，在自己旁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我們燕大數科研究所好歹也是國內頂尖的數學研究機構，我怎麼不能來了？”
“嗨，瞧你這話說得，我又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有點兒驚訝，”看了周圍，向院士放低了聲音，輕聲說道，“我觀察了下，好像不只是各大研究機構的一把手，國內數論方向的頂尖大牛都被請過來了……也不知道這大會要討論的到底是什麼事情。”
“沒。”
“沒？”微微愣了下，向華南有些不太理解地看着他。
沒有去看向院士，王詩成只是擡起眼皮看了一眼會議室，淡淡說道。
“說到數論領域的專家，還有一個人沒來。”
“你是說陸院士？”
“是的，”點了下頭，王詩成坦然說道，“數論這一塊，若是他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既然是召集數論方向的學者，而他又那麼巧的不在這裡，我只能猜測，這會開的多半是和他有關。”
雖然他並不是特別喜歡那個年輕人，但對於那個人的數學成就，他還是相當佩服的。
正說話間，一位穿着正裝的中年男人走到了會議室前方的講臺上。
隨着那個男人的一聲輕輕咳嗽，會議室裡的聲音漸漸安靜了下來。
雖然他不是學術界的，但作爲科技部的二把手，坐在這裡的絕大多數學者對他都不會陌生。
“看來這次會議不簡單。”
聽到向華南的小聲嘀咕，王詩成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點了下頭。
由科技部二把手主持的“全行業會議”……
這還能簡單的了嗎？
“長話短說。”輕咳一聲之後，站在講臺前的那個男人，很快帶着嚴肅的表情進入了正題，“諸位即將接觸到的是國家最高機密，保密級別暫定絕密，如果沒有其他變動，保密時效是三十年。會議結束之後，禁止在私下裡討論會議相關問題，禁止公開或泄露任何有關會議的相關信息。”
“當然，具體的絕密內容，和你我都沒有任何關係。爲了方便工作的展開，這裡我會盡量挑要點講。”
頓了頓，那個男人向着旁邊的工作人員點了下頭，示意他打開投影儀。
很快，隨着投影儀打開，一張白底黑字的PPT呈現在了幕布上。
當看到這行問題的瞬間，會議室裡立刻傳開了竊竊私語的議論聲。
幾乎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意外的表情。
“ABC猜想！？”
“這到底是打算幹什麼，我怎麼有點看不懂了。”
“看樣子是打算號召大家求解數學難題。”
“簡直扯淡，這是集中力量就能辦成的事情嗎？”
聽着耳邊議論的聲音，向華南院士張了張嘴，好一會兒纔看向了坐在旁邊的王詩成院士，表情古怪地說道。
“老王，你怎麼看。”
臉上同樣寫着懵逼兩個字，王詩成隔了好久才從嘴裡擠出來一句話。
“……不知道，別問我。”
ABC猜想……
雖然不知道這玩意兒和國家機密到底有什麼必然聯繫，但理智告訴他，這玩意兒不是把國內頂尖專家召集起來開個會就能把問題解決的。
“這是一道數學題，相信以諸位的水平，應該不需要我多做說明，這裡我只說重點，”看着議論紛紛的會議室，那個男人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繼續開口說道，“科技部成立了一筆年預算額度爲一億元的專項科研經費。”
“誰能夠解決這個問題，這筆經費就歸誰。”
誰能解決就歸誰？！
當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前一秒還在議論着的衆人，紛紛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就連已經退休多年的王詩成，都忍不住跟着“嘶”了一聲。
一億科研經費？！
而且還是每年一個億……
這特麼是瘋了嗎？
對於某些專業的工科院士而言，一個億的經費可能不算啥，也就添置兩臺設備的錢。尤其是對於那些造火箭、種太陽的科研人員來說，別說是一個億了，翻一倍都可能不夠花。
然而，對於數學這種貧窮的學科而言，一個億已經是一個天文數字了。
真要是有那麼多經費，只怕還得發愁每年該咋花。
“到底是什麼發生了什麼，值得科技部花這麼大的代價……”皺着眉頭，坐在旁邊的向華南院士，用難以置信地語氣小聲嘀咕着。
“不知道……”王詩成院士表情凝重地搖了搖頭，“但我敢肯定，這背後的干係恐怕不小。”
……
事實上，包括王詩成院士在內，會議室現場的許多學者的預感都是正確的。
一篇來自火星的報告，不但讓整個128項目搖身一變成了甲級機密，更是讓整個載人登火辦公室的高層如臨大敵。
地外文明……
在一天之前，這聽起來還像是一個遙遠的概念。
然而現在，這卻已經變成了所有人都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就在幾乎全國上下所有公立數學研究所的領導都被喊去華科院開會了的時候，相隔不算很遠的長安街，一場部長級的閉門會議，同樣在進行着。
“……乾脆直接向國際社會公開得了，且不管那些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收益，這裡面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倒還好，如果處理不好，甚至有可能讓我們數十年來的努力和取得的成就付之東流，還得背上全人類的罪人的罵名。”
“我贊成王部長的觀點，就像全球氣候行動一樣，這已經不是我們一個國家所面臨的問題，而是全人類共同面對的問題。就算是絕密，最多也就保密三十年，與其冒天下之大不韙將風險攬在我們自己身上，不如進行有限程度的公開。”
“我反對，至少在確認安全之前，我們應該確保所有的選項都在我們手上！”
“附議！如果有用倒也罷了，沒用的話就算公開了又能怎樣？除了爭吵之外，你還能指望誰來幫忙不成？那些美國佬嗎？”
“我不贊成公開，但也不贊成現在這樣。我們完全可以有所保留地公開部分信息，在相對控制對話渠道的前提下，成立一個國際性的組織來共同商討對策。這不但有助於我們提升國際影響力，更可以免去信任危機的風險。否則一旦走漏了一丁點兒風聲，或者讓其他國家掌握了我們獨自和地外文明接觸的證據，很可能讓我們與國際社會的關係陷入非常尷尬的局面。”
“確實……想要完全保密十年二十年，而且還是一丁點兒風聲都不泄露的那種，實在是太難了！”
無論是在任何時候，與地外文明接觸都是一件充滿了風險的事情。
這種風險不只是來自於遙遠的光年之外，更是來源於近在咫尺的地球鄰居。
假如某個國家單獨與地外文明進行接觸，就意味着他掌握了包括宣戰、和談在內的一切與地外文明外交的權力，而其他國家只能成爲一切對話結果的被動接受者。
好處全讓別人佔了，自己卻得跟着一起承擔風險，甚至還被矇在鼓裡，換成誰也不會樂意。如果能夠一直保密倒還好，但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看着爭論不休的會議室，坐在會議桌前的大長老沉默了一會兒，看向陸舟問道。
“那個ABC猜想，您解不出來嗎？”
雖然這個問題看起來和會議議程毫不相干，但事實上卻問到了最關鍵的點子上。
能夠解開這個數學問題，似乎纔是和那個地外文明對話的前提。
逐漸開始意識到了這一點，討論的聲音漸漸平息，會議室裡的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安靜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知道，”面對着一雙雙看向自己的視線，陸舟搖了搖頭，措辭嚴謹地說道，“這種事情只有試過了之後才知道……而且直覺告訴我，就算能解出來，恐怕也得花不小時間。”
老人沉思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暫時不考慮沒有答案的情況，現在假設您已經將這道題解開了，您覺得由誰去一趟比較好。”
“從誠意的角度來講，自然是解開問題的人去比較好。”頓了頓，陸舟繼續說道，“如果最終是我……而不是其他人解決了這個問題，我願意去一趟火星。”
大長老皺眉道。
“不能遠程對話嗎？”
“很困難，”陸舟搖頭說道，“別說是火星了，就算是地球，無線電信號也傳不到那麼深的地下。除非在地面建一個通訊基站，再將光纜鋪下去。然而以火星科研基地現在的條件，想要做到這一點，幾乎是不可能的。”
停頓了片刻，看着會議室內的其他人，陸舟繼續說道。
“何況，我也挺想過去看看，那個所謂的外星人，到底長什麼樣子的。”
“我覺得還是太冒險了，”雖然被陸舟無私奉獻的精神給感動到了，但李局長還是忍不住說道，“那可是幾千萬公里之外的火星……這要是哪個環節出了點問題，可不是鬧着玩的。”
“科學本身就是冒險，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在鬧着玩的？”看着臉上寫滿關切的老朋友，陸舟心平氣和地說道，“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這次會面帶給我們的影響可能比可控聚變還要大。”
“無論是站在國家，還是人類的立場上考慮。”
“我都有親自去一趟那裡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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