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初夏從來不知道,有一天,她會面臨這樣一個選擇。
在陸景喬和峰峰,在她的丈夫而兒子之間,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
兩個人,每個都是她的心頭肉,她又該何去何從,她多麼希望,現在被綁架消失的,是她自己,不是峰峰……
面對着保險櫃裡的這一張張紙,她淚流滿面,只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被狠狠地抽了出來,現在的她,就是一具空洞的行屍走肉,她沒有了心,什麼都沒有了……
她的雙手顫抖着,朝着那幾張紙伸了過去,現在的保險櫃,就彷彿是潘多拉的魔盒,她已經兩次打開過,這第三次,是不是也如前兩次一樣,會將她置於萬劫不復的地步……
眼角的淚猶如斷了線,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僵硬着久久不能動彈,之後,她不禁回過頭,看着牀上緊緊閉着雙眼的男人,撕碎的心裡又是痛的更加厲害。
她的耳邊,甚至還回響着剛纔他昏過去說的那句話……
“你到底愛不愛我……”
這麼絕望的深深嘆息,他一定是對她失望透頂了吧,沒想到,在這樣局面下,最後算計的他的人竟然是她……竟然是他拼盡一切愛護的她啊……
發疼的心狠狠地絞在了一起,她不由地撫着心口蹲了下來,淚水啪嗒啪嗒地落在了地板上……
她捂着自己發疼的腦袋,一雙紅眼彷彿就是瞎了一般,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她撕心裂肺地一邊哭一邊嘟囔:“我當然愛你,陸景喬……我愛你,可是我沒有時間了……峰峰等不起……對不起……”
現在除了對不起,她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麼……慕初夏知道,今夜過後,不管結局如何,她和他都永遠不能在一起了……再也不能了……
果然,無論是當年,還是前幾天,那匆匆刻下永遠在一起的那句話,不過是一句謠言,她和他註定是有緣無分……
慕初夏蹲在那兒哭了好一會,最後,她牢牢地捏緊自己的雙肩,深深地吸了口氣,哭的幾乎快要淌血的雙眼緩緩擡起,牢牢地盯着保險櫃裡的那幾張無比諷刺的白紙……
她撐着自己破碎的身子,一點點站起,終於是下了狠心,咬着牙將手伸了進去,幾張紙被她拿了出來,赤紅的眸子垂下,細細一看,饒是她這樣的外行人,也知道上面寫得東西的重要性,再看向保險櫃,真的如歐皓辰所說,兩枚印章細細地躺在那兒。
那兩枚印章有多麼重要,她心裡不言而喻,拿走了這兩件東西,陸家是不是從此就毀了……是這樣嗎……
慕初夏的手再度顫抖了起來,她不由地又回過了頭,看着牀上躺着筆挺的那個男人,隱隱之間,她甚至瞥到了他臉上的那抹絕望和嘲諷,就連睡着了,他都在怪她是嗎……
她沒有辦法了……淚光瑩然的臉上,出現了深深的堅決,峰峰還在等着她去救命……
想到這,她再也沒有任何時間的猶豫,之後,她伸出手去,將那兩枚小小的私章捏緊在手心……
出了房門,呼吸着臥室外的新鮮的空氣,她覺得如釋重負,彷彿獲得了重生,幾張紙和那兩份印章被她牢牢地捏在了手心,她大步流星地往樓下走去,就在這個時候,正好撞上了從樓下房間出來剛睡醒的陸奶奶。
陸奶奶見到她,表示分外地驚訝,“初夏?景喬不是說你身體不舒服在醫院嗎?我正打算做一些補湯給你送去,你怎麼自己回來了?”
更加讓陸奶奶狐疑的是,她那一身極不和諧的病人服……
此刻撞上陸奶奶,慕初夏心裡狠狠地一震,心虛的神情從她滿是淚痕的慘白小臉上浮現了出來,她暗暗地深吸了口氣,沙啞地開口:“奶奶……”
她喚了一句,好不容易強迫自己止住的眼淚,立馬就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這樣的她,讓陸奶奶感到無比的心驚,此刻的陸家風雨飄搖,身體不好的老伴爲了找寶貝曾孫都跑出去求人去了,唉,要不是爲了寶貝曾孫,依陸老爺子的性格,哪裡肯去求別人做出以權謀私的事情來了……
更別說,現在她還懷着孕,可是卻一臉慘白地出現在她的面前,陸奶奶心裡暗暗猜測,她是從醫院偷偷跑出來的吧……
正想開口,慕初夏抹着臉上的淚,苦笑着道歉着:“奶奶,對不起,初夏又做出了許多對不起景喬,對不起你們陸家的事,初夏這輩子是償還不了,希望還有下輩子,我可以補償你們……”
她說完,便不顧一切地掠過陸奶奶的身邊,不顧她在身後的大喊,衝出了陸家老宅的大門……
慕初夏不知道的是,她出了陸家門的那一瞬間,臥室裡,被她迷倒的男人倏地睜開了佈滿血絲的紅眸,裡邊,閃爍的亮光佈滿着深深的失望,他緩緩地撫上心口,真的,這一次他真的感到了心痛……
俊臉上的痛苦毫不掩飾地顯示出來,男人抓着牀單緩緩地從牀上站了起來,赤紅的眸子眯着望着那打開的空蕩蕩的保險櫃,脣角不自覺地苦澀揚起。
她最終還是不相信他,纔會自己去承擔了這一切,寧願騙他,迷昏他,自己拿着別人想要的東西去交易,也不願意和他商量,甚至,她都不願意告訴他,歐皓辰找過他……
如果不是,他派了人在醫院守着,如果不是他知道了她被歐皓辰引去了天台,如果不是,他知道了他們的談話內容,是不是今天,他真的就這樣被她拋棄在了家裡,任由着她自己一個人去救他們的兒子?
眼圈在那一刻泛紅,這個高大的男人終於有點承受不住了,在生理和心理的雙重壓力下,他總算是有點快撐不住了……
男人不自覺地揉上自己的眼角,一滴閃爍着亮光的淚被他暗暗地擦去,接着,他不由地嗤笑了一聲,撫着自己發疼的心口笑道:“慕初夏,五年前,你給了我一刀,我所幸活下來了,現在,你又給了我一刀,你真是好樣的……”
“慕初夏,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過你的丈夫……”
“慕初夏,這一次,我不想再愛你了……”
接着,男人摸出了手機,撥出了某個熟悉的號碼,電話很快接通,聽筒裡,遲浩的聲音很快傳來。
陸景喬眯了眯通紅泛着淚光的眸子,苦澀地說着:“浩子,慕初夏剛纔跑出去了,你馬上到我這附件,跟着她,大概,就可以知道峰峰在哪裡了,我先去辦件事,然後我馬上過去。”
“嫂子她……”
那頭,遲浩的話還沒有說完,這邊陸景喬的臉色一寒,淚水打轉的紅眼裡真的出現了一股嫌惡,“她不再是你嫂子!你給我記清楚了!今天晚上過後,我和她再無瓜葛!我們已經離婚了!”
那頭的遲浩一愣,即使是隔着聽筒,他也可以聽到了那頭的他是多麼地憤怒還有失望,他一愣,那頭的陸景喬已經掛了電話,留給疑惑的遲浩的,只有深深的不解與疑惑……
掛了電話,他舔了舔乾裂慘白的脣瓣,深深地撫上自己擰緊的眉間,頭,似乎又開始痛了……但更痛的是心裡,那麼多年的愛意,抵不過峰峰一個人,他不是吃兒子的醋,而是在生氣,每次發生事情,她從來沒有想過,他是她的丈夫,他值得她依靠……甚至,她應該從來沒有信任過他吧……
或許真的如她所說的,他和她,本來就不適合在一起……
他冷笑着勾起脣角,一擡頭,就瞥見了掛在牀頭的那副巨大的婚紗照,那個時候,她剛懷孕,被他拖着去照婚紗照,曾經的幸福,在這一刻通通都化成了無限的諷刺,一直怪他沒有看破,現在纔回如此難過……
此刻,陸景喬覺得自己是那樣地犯賤,愛一個女人愛到了這樣的地步,就差真的把命給她了,她竟然還可以做出這種事情來,他覺得好無力,真的,慕初夏,我不想愛你了……
他緩緩地來到房門擺滿了高等瓷器的架子上,抓起一個上等的青花瓷,捏緊,下一秒,他目齜俱裂地怒吼一聲,將手裡的那塊說小不小,說大不大的青花瓷猛地朝着那巨大的婚紗照上砸去。
哐噹一聲,夾着照片的玻璃瞬間四分五裂,應聲哐當哐當地一塊塊落在了地上,緣起,緣滅,他和她,過了今夜之後,到此爲止……
慕初夏,我放你走,你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我不再愛你了……
出了陸家老宅,一輛車輛早已等候在了門口不遠處,那火紅的顏色,在此刻佈滿殺機的夜色之中顯得格外地突兀,猶如她紅腫的雙眼一般。
慕初夏捏着手心的東西,冷冷地走了過去,車門在下一秒打開,映出了是她現在感到無比噁心的歐皓辰的那張俊臉,某一天,慕初夏也不知道,原來歐皓辰,也會讓她噁心到這種地步。
她上了車,車門關上,她冷笑着轉過頭,眉眼之間泛着深深的寒意:“你們要的東西我帶來了,可以帶我去見峰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