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同志,雖說東山下那些地這些年一直拋荒,但國家現在對土地使用這一塊管得十分嚴格,文青想要承包,上邊的文件……不一定能夠批得下來。”
文青的興頭雖然十足,但老支書畢竟是經過一些風浪的人,當即提出了自己的疑慮。
畢竟,土地承包制雖然歸村委會管,但具體的手續,還需得到所在的縣鎮乃至市級各相關部門的蓋章纔可生效,而恰恰這些部門的辦事效率,的確令人不敢恭維。
“嗯,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了。”
孟欣茹聞言點點頭說道:“我明天準備去市裡一趟,各種關節我會想辦法儘快爲文青打點好的,倒是鎮農業所就沒有時間去了……”
“鎮農業所就不用小孟同志你擔心了,讓青子自己去打打關係,摸下門路也好!”
老支書一聽孟欣茹願意爲文青疏通市裡的關係,當下大喜過望,趕緊搶着對文青說道:“青子,你明天帶着這些材料,到鎮農業所跑一趟,讓那裡的古主任蓋下章。”
“嗯,好的!”
這件事自然用不着老支書提醒,文青當即點了點頭。
帶着那份申請資料,文青與孟欣茹等人道了別,正要出村委會的大門,卻見老支書從後邊追了上來。
“支書爺爺,還有什麼事嗎?”文青疑惑地問道。
老支書回頭朝辦公室裡看了一眼,然後將文青拉過一旁,小聲說道:“青子,你明天去託古主任蓋章,可不能愣頭愣腦地只帶兩隻手去。”
“支書爺爺你說笑了,我當然不會只帶兩隻手去,還要帶上申請材料讓他給蓋章啊!”
文青還沒能聽明白老支書的意思,呵呵笑道。
“啊呀你這傻孩子,怎麼沒聽明白我的意思呢……我的意思是說,你明天託古主任辦事,還需向他意思意思!”
“意思意思?怎麼個意思法?”文青一愣,旋即又明白了過來,問道:“支書爺爺,你的意思是……讓我給他送點禮?”
“對嘍!”
一見文青終於開了竅,老支書這才喜形於色。
可還沒等他臉上的微笑漾開,文青突然又說出的話,險些把他嗆得憋不過氣來。
“我爲什麼要給他送禮,他是人民公僕,這難道不是他份內應該做的工作嗎?”
“這……”
老支書無言以對,低頭沉思了許久,方纔嘆了口氣說道:“哎,這要是放在以前,當官的確實是公僕,但現在……算了,就別提這事了。青子啊,你就照爺爺說的去辦就好了,明天帶兩條中華,連着資料一起放進檔案袋裡,這事就成了,上次小孟同志也是這樣辦的。”
“你說什麼!支書爺爺,你說村長上次爲了我的事情,給那古主任送了禮?”
文青聞言一驚,急聲問道。
“這個……”
剛纔這番話,純粹是老支書一時失言。
本來,這事孟欣茹早就一再叮嚀過老支書,讓他不要把她自己出錢送禮的事情告訴文青,想不到老支書一時說得急了,還是說漏了嘴。
老支書本來還在懊惱自己說錯了話,可一看文青既然已經知情了,便索性將實情全都說了出來:“不但是給古主任一人送禮,市裡的其他相關部門的管理層,小孟同志都自掏腰包爲你疏通了關係。青子,小孟同志可是十分看好你的農莊啊,你要是做大做強,她作爲村長,也會感到臉上有光的。”
“可是,我怎麼能讓她花錢爲我做這些事……而且,那些官員怎麼能這樣,難道他們手中的職權不是人民賦予他們的嗎?國家就允許他們這樣公然索賄?”
“你這孩子,別把事情說得這樣嚴重好不好,不過是送幾條酒幾瓶酒而已,還談不上索賄。”
“幾條煙幾瓶酒不都是千元起步,老百姓拼死累活的賺的錢,爲什麼要拿去孝敬他們?”
文青越說越覺惱火,聲音也稍顯大了起來,孟欣茹向院子裡伸出頭來,疑惑地問道:“文青,你怎麼啦?”
“我……”
文青義憤填膺,剛想要開口,卻被老支書拉過一旁,說道:“沒什麼,沒什麼,我我青子聊些小事。”
老支書又將文青給拉到遠處,滿面嗔怪地說道:“你這孩子怎麼這樣一根筋,花小錢打門路,這是官場上的潛規則,想要辦成事,不這麼幹行嗎?你現在什麼都不要說了,趕緊按我說的去做。恰好我明天沒事,就陪你一道去鎮上走一趟。”
“什麼,支書爺爺,你要和我一起去?”
文青聞言一愣,實在想不到老支書會要求陪自己一道去鎮上。
要知道,他老人家年紀大大,近幾年來都一直疏於走動,連在城裡的幾個兒女家都不去。如今,爲了文青的事情,他要不辭艱辛勞,陪自己一道去鎮上走一趟了。
“不去行麼,讓你這愣頭青小子一個人去,我實在不放心。要是把事情給辦砸了,我和小孟同志的心血豈不是都要白廢了?”
老支書白了文青一眼,不由分說,讓他趕緊按自己說的去買菸。
文青無奈,只得去村頭小店買來兩條硬中華。
雖然說這兩條中華香菸只需要九百塊錢,對於現在的文青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但他實在是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覺惱火。
爲什麼這些當官的拿着人民賦予自己的權利去循私枉法,卻得不到有效的監管?
誠然,辦一件事送個千兒八百的確實算不上什麼,但辦十件事,辦百件事呢?如此下去,在體制之內,還能看得到清正廉潔的好官嗎?
看着檔案袋裡僞裝成文件的兩條好煙,文青根本就找不到答案,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
第二天,文青剛吃完早飯,老支書便推着一輛老式永久自行車,來約文青出發。
文青準備了一下,跨上三輪車正要出門,卻見老支書將他全身上下掃了一眼,忽然問道:“你這小子,搞什麼花樣,檔案袋呢?”
文青知道他問的此檔案袋非彼檔案袋,而他恰好想要裝着忘帶了。現在一見老支書揭穿了自己的把戲,只得苦笑着攤了攤手說道:“啊呀,我差點忘帶了,這就回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