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立飛也知道,自己現在是所長,是一把手。其他人跟自己說話,肯定會有所保留。但他也相信,只要自己拿出真心,別人自然能感受到。就算現在他們感受不到,以後也會慢慢了解。自己跟曉園派出所的人,暫時還不會有利益衝突,只要將心比心,劉浩寧應該會支持自己的工作。
“浩寧同志,我還是叫你老劉吧,這樣顯得親切。我是個喜歡直接的人,你能不能詳細跟我說說。你是教導員,如果我們不能交心,以後的工作就不好開展了。”於立飛誠懇的說道。順手給劉浩寧遞了根菸。當民警的,基本上都是老煙槍。
“於所,那我可就實話實說了。”劉浩寧望着於立飛清澈的眼睛,心裡一動。他點上煙,吸了一口之後,緩緩的說。
“實話實說好,我就喜歡實在的人。”於立飛笑着說。
“其實我們所,很多方面的工作在全分局都是名列前茅,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上面的婆婆太多。區政府就在旁邊,我們明明是秉公執法,可卻偏偏會受到各種阻力。無論什麼事情,都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你讓一方滿意了,自然就會得罪另一方。”劉浩寧說道。
他還有一句話沒說,要想在曉園派出所幹出成績,要麼就得有強硬的後臺,要麼就是個愣頭青,什麼都不怕,什麼都敢做、敢管。但後者,千萬不能出任何差錯,否則隨時都會被人拿掉。
“派出所跟區政府打交道的,主要是哪個部門?”於立飛問。分局都只是區政府的一個組成部門,而且區政府的內部治安,有自己的保衛科。如果說從業務上來說,兩者應該沒有什麼交集纔對啊。區政府就算有什麼事情,也不會直接向派出所交待。應該會通過分局轉達。
“區政府辦公室負責保衛工作的副主任雲延昭。”劉浩寧說道。
“老劉,區政府有保衛科,我們派出所根本就無權干涉。就算他們需要我們配合,也是我們的義務嘛。”於立飛說道。
“區政府的事情,我們當然管不了。但是區政府的機關生活小區,卻屬我們管。當然,他們一般都會先找保衛科,但云主任有的時候卻會讓我們出警。”劉浩寧無奈的說,對區政府的任何事情,派出所都不想沾邊。這可都是得罪人的事。
但云延昭卻偏偏喜歡讓派出所出頭,可以說,派出所跟區政府的很多矛盾,就是因爲雲延昭沒有把問題控制在保衛科造成的。比如說,小區裡發生一些鄰里矛盾,需要調解。這應該是由區政府出面,但云延昭卻讓派出所去調解。派出所是下級部門,哪有下級部門去管上級部門的道理?
“機關生活小區內的人,素質應該都比較高。就算真有什麼問題,內部應該就能處理好,還用我們出面?”於立飛很是奇怪。大託街道辦的宿舍,也在大託派出所的管轄範圍內。可是他在大託派出所工作期間,並沒有因爲處理這些事而頭疼。
“原則上確實是這樣。”劉浩寧說道。區政府的工作人員,素質普通都比較高,但也不是沒有小肚雞腸的人。而且他們自己的素質高。並不代表家屬的素質也高。清官難斷家務事,況且他們這些警察呢。
於立飛正要說話,突然辦公室的門被急驟的敲響。他打開門一看,外面站着一臉緊張的馮永輝。“永輝啊,進來說吧。”
“於所,接到區政府辦公室保衛科通知,機關生活小區發生了一起強姦案。”馮永輝疾步走到於立飛的辦公室,急切的說。
“強姦案!”於立飛動容的說。這可是大案,而且還發生了機關生活小區,那還得了。而且自己才上任,就發生這樣的案子,實在讓人頭疼。
劉浩寧也一臉的緊張,其他地方發生再大的案子他都不怕。警察嘛,不就是辦案的麼。可是機關生活小區的事情,哪怕再小,也大過天。這裡面錯綜複雜的關係,不是一般人能想像得到的。
“於所,是不是向分局彙報,讓刑偵大隊派人下來?”劉浩寧問。
“我們先去看看情況,瞭解案情之後再向分局彙報。”於立飛輕輕搖了搖頭,他在大託派出所的時候,經常接到一些啼笑皆非的報案。有些人因爲緊張,或者憤怒,經常會虛報,或者誇大其詞。別人可以隨便報案,可是他卻不能隨便上報。
於立飛、馮永輝還有兩名民警去了機關生活小區。這個小區很大,有二十多棟六層的宿舍樓,區政府的機關工作人員,百分之七十住在這裡。小區裡樹木蒼翠,綠草如茵,環境優美而寧靜,在城區能有這樣安靜的地方,實在不多。
他們到的時候,區政府保衛科的人也早到了。但看到他們,只是簡單的打了個招呼,馬上就走了。甚至於立飛問起案情,對方也是一問三不知,顯然,他們根本就不想沾邊。
“這些人真是的。”馮永輝看着他們遠去的身影,嘟嚷着說。
“算了,我們進去吧。”於立飛看了馮永輝一眼,雖然對方比自己要大幾歲,可是他覺得,馮永輝的性格太過直爽。就算你再有意見,也不用如此直白的表達出來吧。
報案的是一個年輕而時髦的女人,她一見到於立飛,就指着客廳時一條全身雪白的寵物狗,激動的說:“我家的寶貝女兒被樓上的畜生強姦了!你們看看,我還被它咬傷了。”說完伸出血淋淋的小手,像受了萬分委屈似的。
人強姦狗?於立飛的眉頭頓時蹙了起來。但他看到年輕女子誇張的語調,緩和的問:“請你先介紹一下情況吧。”但於立飛很快注意到,年輕女子受傷的手,上面的牙印,好像不是普通“人”能咬得出來的。
“還介紹什麼情況,它被我當場捉姦,你們趕緊把那畜生給我槍斃!”年輕女子憤怒的尖叫着。她不但受了傷,而且自己家的狗也遭了難,現在警察來了,竟然還問七問八,她早就壓抑不住的怒火,一下子迸發出來了。
“槍斃?你要是不把情況說清楚,我們就什麼也做不了。”於立飛苦笑着說。還真像劉浩寧所說,機關小區裡的人,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真不知道要你們這些警察幹什麼,辦個事還磨磨蹭蹭的,是不是怕得罪人?我跟你們講,只要是犯了法,就要槍斃。”年輕女子聲音越來越大,而且她的聲音非常具有穿透力,不要說於立飛的耳膜受不了,就連站在門外的民警,也連忙退了幾步。
“馮永輝,你到樓上去了解一下情況。”於立飛說道,既然被強姦的只是一條小母狗,案子就算再大,也大不了哪裡去。他也暗暗後怕,要是一開始就報告給了分局,那現在只會貽笑大方。
“我跟你講,我老公可是區政府的,你們要是不能秉公辦事,小心我讓他撤你的職。”年輕女子在馮永輝要出門的時候,高聲說道。
“這裡面的人,不都在區政府上班麼。”於立飛笑了笑。“你先介紹一下情況吧,要不然被別人惡人先告狀,對你就不利了。”
年輕女子還想反駁,可是一聽於立飛的話有理,生怕被對方搶了先。其實案情很簡單,這個女子養了一條叫薩摩的母狗,女子樓上的一戶人家養着一條公“草狗”。母狗主人上街購物回家,發現兩條狗在交配,大怒之後,便上去暴打公狗。在交配中的公狗,自然不想被要打擾好事,一口就咬在她的手上。於是女子撥打保衛科的電話報案,保衛科接到電話之後,也沒有讓110轉,直接通知了派出所出警。
在年輕女子介紹完情況之後,馮永輝也從樓上下來了。並且把公主人家的男子帶了下來,此人六十出頭,戴着副眼鏡。他跟下面的年輕女子一見面,馬上就吵了起來。雙方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雖然警察就在身邊,但他們似乎都沒有把警察放在眼裡。
“馮永輝,通知電視臺的記者來報道,這可是個好新聞。”於立飛突然大聲說道。
“不能通知!”正在爭執不下的男女,突然異口同聲的說道。他們都是有身份的人,至少他們的家人,是有身份的人。這樣的事情,在私底下爭吵不算什麼。但要是被電視臺報道出來,他們都得不償失。
“既然不能通知,那就聽我說幾句吧。”於立飛笑吟吟的說。
“誰也沒有不讓你說話啊。”老年男子怒瞪着於立飛,生氣的說。這個警察一點也不懂事,自己解決不了問題,卻讓記者來報道。
“從案情上來說,你們都不是當事人,最多算他們的監護人。但我們跟它們言語不通,無法交流,只能從常理上分析,它們雙方應屬於自由戀愛,主人不應枉加干涉。如果真要追究責任,你們兩人都有責任。”於立飛正色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