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食有肉,居有竹

這是大河部落的男人第二次搭建房屋,之前爲巫師大人搭建過一座小木屋,儘管這次換了建材,增大了房屋面積,但萬變不離其宗,方法是一樣的。

考慮到其他人都是毫無經驗的新手,第一座房屋的搭建便由張天全程主導,手把手教男人們如何平地起高樓。

孩子們一共挖出四十個地基坑,以五乘八的格局整齊排列在這片開闊的平地上,彼此的間隔在兩米左右,修得密集些也有利於減少整個建築羣的熱量散失。

張天帶着男人們從西南角開始蓋起。

先埋承重的柱,用相對粗厚的竹子,除了在四個角各埋一根,四條邊的中間各增添一根,以保證房屋的承重性。

一共八根承重柱,其中前後的六根承重柱選取兩米長的竹材,側邊的兩根承重柱則選取三米長的竹材,以形成屋檐的斜面,利於排水。

減去半米深的地基,房屋高度最低處一米五,最高處兩米五,足以滿足絕大多數人的需求了。

接着在承重柱之間埋入不同尺寸的細竹,形成圍護結構,在一側留出修建壁爐和煙囪的空間,其間的縫隙之後再用黏土填充。

然後回填地基。

自原始先民走出洞穴和森林,在廣闊的平原上安家之後,便逐漸認識到,夯實土層可以增加土的承載力,能夠提高建築物的穩定性。

人們最早用素土夯打地基,後來在不斷營建過程中發現,在地基土壤中加入一定量的燒土製品的碎渣如紅燒土、陶粒、瓦礫、磚渣等,經夯打後其強度較素土有顯著提高,而且在耐水、防潮方面也有很大優越性。

凌家灘遺址就有一片總面積超過3000平方米的紅燒土基址,算是考古界近來比較大的發現了,因爲發生在張天穿越前不久,他印象很深。

正好前段時間燒製了大量陶器,其中不乏殘次品,便讓男人們摔碎了混進土裡。

在張天的指揮下,男人們先回填一層約二十公分厚的複合土,再招呼一衆猛男使勁踩實,然後回填第二層,踩實,再回填,再踩實……

這種過渡性的房屋原本可以造得敷衍一些,爲了向族人示範正確的方法,張天特意按照高標準執行,嚴格落實每一個步驟。

在填最後一層地基時,張天吩咐男人們在房屋的前後各留出一道橫貫全屋的坑道,留着之後修建簡易的火炕。

填實地基後,接着搭樑,樑長五米左右,選取的自然也是粗厚的竹子,以榫卯結構跟承重柱連接。

榫卯結構說白了就是將凸起處插進凹陷的洞裡,和給石頭鑽孔插木棒製作紡輪一個原理。這門技術可簡單可複雜,複雜的可以造百尺塔而不用半根釘,簡單的搭個房屋骨架綽綽有餘。

不需要太高的精密度,卯寧可鬆一些也不要太緊,以確保榫能順利插進去。

用劈砍成半邊的竹子,交替扣在一起搭成屋檐,上下兩端以繩子固定,嚴絲合縫,無漏水之虞。爲了增加房屋的隔熱性,張天在上面搭一層厚實的茅草,都是輕質的建材,不必擔心超重。

至此,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外部的圍護結構算是搭成了。

“怎麼樣?學會了嗎?”

“會了會了!”

男人們拍着胸脯異口同聲。

“那你們就按照今天學到的方法,三到四個人一組,每組負責搭建一座竹屋。”

衆人齊聲應好。

有人問:“不是還沒完成嗎?”

張天說:“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知識要一點一點學。你們先把骨架搭出來,我再教後面的方法。”

衆人深以爲然,

外出採集的女人們,瞧見初具雛形的竹屋,紛紛跑過來圍觀。儘管還沒完成,光是骨架,看起來就比草原人的穴居房高級多了!

建成以後會是什麼樣子呢?住進去會是怎樣的感覺?

衆人的眼睛裡無不跳動着期待的光。

“挺能幹的嘛,有模有樣的!”林鬱也忍不住誇讚一句,有個動手能力強且靠譜的隊友着實省心。

第二天,男人們組好隊,各選一處地基坑,按照天空祭司昨日教學的方法,哼哧哼哧地搭建竹屋。

張天差遣孩子們去搜集黏土,爲之後“刷牆”和修建壁爐、煙囪做準備,他則背起手,如包工頭一般巡視全場,爲各施工小隊答疑解惑,指點迷津,同時觀察衆人,看誰更有建築天賦,以後或可委以重任。

各施工小隊也都鉚足了勁,暗中較量。大家師從同一個老師,學習同樣的知識,誰做得更好,誰就更聰明,這是很簡單的邏輯。所有人都被激起了勝負欲,都想證明自己比別人更聰明,而非更笨。

張天樂見男人們互相競爭,有競爭,纔有動力,有動力,纔有效率。

然而,人與人之間終究存在差異,天賦這種東西強求不得,有就有,沒有就沒有。

所有人都宣稱自己學會了,有的人是真學會了,從頭到尾沒有問過張天半句,搭得又快又好,有的人則是一知半解,再三向張天請教,仍然磕磕絆絆。

經過一天的觀察,張天對衆人的能力有了大致的瞭解,其中有谷部落的荊、蛇皮部落的黑蛇,和有穴部落的青雀,這三人的表現尤其出色,令他印象深刻。

當女人們乘着暮色歸來,瞧見裡營地屋宇林立,這種感覺好比遊戲掛了一天機,再次上線時發現大本營已經成功升級,不禁驚喜萬分。

當然了,女人們也並非無所事事,她們一直在忙於儲備過冬的食物,滿山遍野的採集資源要比攔河捕魚費時費力得多。

第三天,張天繼續在實踐中教學。

今天的任務是修建地炕。

在這之前已經準備好一些石料,以扁平的石板爲主。

這事是交給烏鴉去辦的,他曾在山上部落“進修”,向赤土等石匠習得了一手開採石料的技藝,諸如火燒水激法、楔裂法,現在正好派上用場,替張天分擔點工作。

至於開採地點,小南河沿岸多的是裸露的孤丘,倒不必特意跑到山裡去。

此時,張天便將採回來的石板鋪在預留出來的坑道上,用黏土塗平,等黏土完全乾燥後,在其上鋪上茅草和獸皮,簡易的地炕便成型了。

房屋前後一邊一個炕,佔據了屋內絕大部分空間,只在中間留下五十公分左右的過道,十個人睡在裡面,擠是一定的,但族人毫不介意,他們度過了許多嚴寒的冷天,早已習慣抱團取暖,擠一擠反而更暖和。

在地炕的一邊生火,煙從另一邊排出去。男人們摸着漸漸發熱的地面,驚歎不已。

儘管黏土還很潮溼,這絲毫不妨礙他們幻想睡在上面的感覺。

溫暖的地面,那滋味一定很不錯!即便在最冷的時候,也可以睡個好覺了!

女人們一回來,便急着詢問進度。聽男人們極盡所能地渲染地炕的神奇,女人們哪裡還坐得住,迫不及待地進屋查看。

這時,溼潤的黏土已經被灼熱的煙氣薰得有七八分幹了,她們相繼躺下來體驗,忍不住發出極端舒適的呻吟,忙碌一日的疲憊彷彿在此刻紓解,一旦躺下,簡直不想再起來,恨不得今晚就帶娃入住。

第四天,輪到男人們實操。

張天替他們重新分了個組,把善於建造、動手能力強的人分去和稍顯笨手笨腳的人組隊,提高工作效率。

石料已經開採回來,修建地炕的過程相對簡單,所有隊伍都在上午之內完成。

中午休息一會兒,下午繼續教學。

接下來的任務是用黏土刷牆和修建壁爐、煙囪。

用於燒製陶器的黏土需要濾去其中的碎石和植物,以提升良率;用於刷牆的黏土則相反,需要添加一些枯死的植物莖葉,以接近二八開的比例同黏土混合,得到的混合材料更加結實緊緻,不至於輕易開裂。

如果是在春天建屋,也可以使用青草,但要做好防腐,不然有可能致使牆面發黴。

張天帶着男人們用混合黏土塗抹由竹子構建的骨架外部,填充其中的縫隙,然後再在前天預留出來的空間以捏陶坯的手法建造壁爐和煙囪,煙囪的頂部採用鏤空結構,最上端完全遮蔽以防雨,煙氣從四周的孔洞中溢散。

在壁爐裡生起火,試用的同時也爲了薰幹黏土。

壁爐主要起照明的功能,室內的供暖還得靠地炕。

跳動的火焰爲屋內密閉的空間鍍上一層暗紅色,昏暗的光線更平添幾分幽靜的氣氛,看着密不透風的四壁,衆人油然生出一股強烈的安全感。

刷牆和修建壁爐、煙囪總共花了他一天半的時間,男人們則用了兩天。

到第九天,張天兩天前刷的牆已經幹得差不多了,他又用煙燻了薰,然後開始製作簡易的竹門。

選了幾根短而細的竹子,用繩子量出門的尺寸,現在沒工夫制定度量,等忙完這一陣再說吧。

門框仍然採用卯榫結構,用石鑿子給兩根竹子簡單挖一串眼兒,這是門框的上下樑。

剩下的竹子在一頭一尾刻出凸起,嵌入上下樑的眼裡,一扇簡易的竹門就此而成。

竹門不防風,因此他儘可能做得小,加之房屋本身也不大,莫名有種霍比特人之家的既視感。

把門安裝上,第一座竹屋基本竣工。

等到女人們歸來,張天很真誠地邀請她們驗收。

在她們之前,孩子們已經驗收過了,這時便拉起媽媽的手,充當“房屋中介”,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沒有庭院,也沒有植被,門前光禿禿的土地被錯綜的腳印覆蓋。

外牆的黏土已經曬乾,呈現出鮮豔醒目的紅褐色。

屋子裡空空如也,只有一前一後兩張略高於地面的大通鋪,雖然有點逼仄,卻十分暖和,火焰在壁爐裡跳動着,煙從建在室外的煙囪裡排走,空氣裡洋溢着泥土和竹子交織在一起的甜腥氣息。

林鬱走進屋裡看了看,她的心態早就調整得和原始人一樣,一路上風餐露宿,現在建起了私密的竹屋,已經超出她的預期,她十分滿意。

孩子們在溫暖的地炕上滾來滾去,嘻嘻哈哈,男人們用手拍打着地面,這是他們耗盡體力一層一層夯出來的,如此堅實,滿滿的自豪和成就感。

張天自己也很滿意。

蘇東坡說:“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

現在,他們不僅食有肉,而且居有竹,古人的追求他們提前一萬年實現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當然了,這樣的住屋條件還很落後,但畢竟是第一次蓋竹屋,工期也短,能做到這種程度很不錯了。

如今已是深秋,夜裡露宿曠野很容易着涼,既然第一座竹屋已經竣工,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先讓一批人入住。

第一座竹屋分給了十個在去年冬狩時懷孕,即將臨盆的孕婦。

第十天早上,孕婦們興高采烈地同衆人分享入住體驗,讚不絕口!

男人們給其餘三十九座竹屋也安上了竹門,用火把和煙氣薰幹黏土。

其中三十七座也是一樣的規模,用於居住;另兩座的佔地面積更大,但沒有修建地炕,也沒有用黏土刷牆,一間用作儲備冬糧的倉庫,另一間充當竹鼠的養殖場。

接下來便到了激動人心的分配住房的環節。

男女自然是分開住,六歲以下的小孩跟母親一起住,超過六歲則按性別分配。

將各部落的族人進行混編,以後大家就是睡一個炕的兄弟了,有利於衆人凝聚成一個團結友愛的集體。

和後世學生宿舍的入住規矩差不多,嗯,就連宿舍條件也一樣的爛,如果進行橫向對比,他們的竹屋在這個時代算天花板了,學生宿舍和現代建築一比,恐怕是下水道的程度。

夜裡的警戒和巡邏由“男生宿舍”輪值,一個宿舍正好兩個炕,睡一個炕的兄弟負責前半夜,睡另一個炕的兄弟負責後半夜。

衆人從來沒有這麼想睡覺過,吃過飯,例行仰望過天空,便急不可耐地入住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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