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好像沒有盡頭,廣播裡重複播放着尋人啓事,這一幕讓高命有些恍惚。
有人在醫院裡走丟?
7003病房門上的窗戶映照着高命自己的臉,他們好像在某個瞬間看到了對方,只是一邊隔着透明的玻璃,一邊隔着冰冷的面具。
推開病房門,高命聽見了筆尖和牆壁摩擦發出的沙沙聲響,一個戴着眼鏡的年輕人站在牆邊,神情專注,好像在測算什麼東西。
他身體瘦弱,可是下半身卻被束縛帶綁住,不能離開牀鋪太遠。
雙手套着枷鎖,脖頸上加裝了繩索,他的病號服上還有血紅色的危險標識。
察覺到有人進入房間,年輕人非常詫異,他扭頭打量高命,像是在詢問,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查房的醫生?串門的病友?還是又一條落入網兜的魚?”
7003的病人被荔山醫院重點看護,但他看起來不像有病。
觀察片刻後,高命跟着地磚上自己模糊的影子,進入屋內。
“不要亂碰牆壁上的東西,也別踩到地面上的文字。”年輕人手裡的筆已經沒有墨水,他用尖銳的筆尖在白牆上刻畫着怪異的符號。
“你在算什麼?”
“這個世界太假了,就像是一個荒誕的夢,我在找可以醒來的方法。”年輕人頭也沒回:“說了你也不會相信,就算相信你也理解不了。”
靠近病牀的牆壁上寫滿了文字和符號,高命確實看不懂,但他覺得自己現在就是被困在了夢裡:“那你現在有頭緒嗎?我必須要儘快醒過來。”
高命的語氣十分認真,並不是在調侃。
見高命如此認同自己的看法,年輕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夢剝奪了我們對身體和意志的控制,哪有那麼容易醒?我們現在做得一切都是提前設計好的,必須要算出製作者的漏洞纔有機會醒來。”
“我或許就是那個漏洞。”高命在大巴車上無限次死亡輪迴,他就是宿命沒有看見的“死角”:“事實上,我是從大半年後過來的,我並不是現在的我。”
“啊?”年輕人慢慢轉身,皺眉掃視高命,他首先要確定高命是不是真的有病:“你是從半年後過來的?”
“嗯。”
“那現在的你在幹什麼?”年輕人有些好奇。
“他就在這裡。”高命指着地磚上映照出的身影,兩個高命確實不同。
年輕人好像發現了驚天秘密,蹲在地上,反覆觀察,他又提問了高命好幾個問題,意外發現高命的回答和他對未來的推測幾乎完全一致。
“我知道這家醫院在收集特殊的病患,爲了研究我心甘情願住進來,沒想到真讓我有了發現。”年輕人看向高命的目光都變得不同了,炙熱可怕:“我曾用過很多名字,現在病例單上登記的叫做……”
男人吃力的拿出自己的病歷單,可姓名那裡是空着的,只是打了一個問號。
“叫做問號。”
“真是個好名字。”高命敷衍的回了一句:“我可以配合你進行測算,但我必須要儘快醒過來。”“既然你是從半年後夢到的現在,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如果現在的伱死掉了,也就不會有半年後的你,這就是一個悖論。”年輕人摸着手中的筆:“平時我們在做夢的時候,從高處墜落,或者逼近死亡的時候,都會被嚇醒。”
“你想讓我去送死?”
“這就是夢醒的關鍵,製作出這個夢的人,給你安排的命運是你不會死,你順利活到了半年後。如果你死了,你就脫離了夢的掌控;如果你不會死,你在這裡還有什麼顧及?”自稱問號的年輕人,走到了牀邊:“七樓住着各種各樣的病人,每天都有新的病人進來,可是卻沒有人出院,所有的病人最後好像都被帶入了走廊深處。”
他彎下腰,從牀板縫隙裡取出了一張手繪地圖:“夢醒的辦法我還不太清楚,不過我聽醫生說過,離開醫院需要一種藥,那藥藏在走廊盡頭的房間裡。如果你能爲我們帶回藥片,我發誓一定用餘生所有時間幫你醒過來。”
年輕人想要離開醫院,他繞了一大圈才說出自己的目的。
高命內心有點猶豫,他還無法信任對方,畢竟雙方纔剛剛認識。
十幾秒後,高命還沒做出決定,地磚映照出的影子已經轉身朝走廊深處走去。
過去的他想要進行嘗試,高命也只能跟着過去。
“大半年前我還只是一個普通人,如果走廊深處真像7003病人所說的那麼危險,我根本沒有可能活下來。”
異常事件有多麼恐怖高命很清楚,荔山醫院的危險程度更是在瀚德私立學院之上,處理不好甚至會演變成五級異常事件。
廣播裡在醫院走失的人依舊沒有找到,高命和地磚上的影子一步步邁入黑暗。
“大半年前我應該也和7003的病人交談過,那個時候他是怎麼說服的我?”
現在發生的事情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半年前高命做出的選擇。
周圍看不到任何異常的怪物,高命心中的血肉仙卻在不斷嘶吼,八條手臂抓着刑屋裡的鎖鏈,讓紅雨衣和司徒安都察覺到了不對。
“恭喜從來沒有這樣興奮過,他不太像是感知到了危險。”
兩邊病室裡的患者被高命的腳步聲吵醒,趴在門板的窗口上,直勾勾的看着他。
屏氣凝神,高命朝着走廊深處狂奔,他隱約看見前方好像還有其他人,對方穿着醫院的白大褂,好像是故意在給他引路。
鑰匙塞進了鎖眼,卡簧彈開,齒輪轉動,金屬圍欄被敲響,一雙雙手從病房窗口伸了出來。
“那個醫生打開了上鎖的病房門?”
越是靠近走廊盡頭的病房,關押的病患就越危險,那個醫生就彷彿是爲了歡迎高命的到來,所以特意準備把所有病人都放出來狂歡。
各種各樣的瘋子,一張張歇斯底里的臉,七層好像是被造物者遺忘的走廊,這條路根本不是出口,而是通向比死亡更可怕的地方。
“半年前我就經歷過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