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回

“……果真如此,顧家二郎真長進了。”老人緩緩道。

“兒子細細打聽了,確然如此。”長椅邊上站着一個微微發福的中年男子,低聲回道,“顧都督一把火燒掉滿箱子的欠條借據,莊子裡的吆喝聲便是幾裡外也能聽見。最了不得的,都督還給那幾個混賬東西一筆厚厚的遣散銀子。”

十丈見寬的方形兵器房內,三面大牆上豎着高高的櫸木架,上頭懸掛着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等各式兵械,外頭日光明朗,順着高窗照入屋內,直映着滿屋的兵器的刃鋒精光耀眼。

薄天胄今年已六十有七,卻依舊身形魁偉,筋骨強健,少年時養成的習慣,一日不摸兵器便難受的緊,此時他坐在臨窗長椅上,用清油和絨布反覆擦拭着一柄兩尺餘長的百鍛鋼製斬馬長劍,身旁立着一微發福的中年男子。

“校閱三天,他竟半點不露聲色,真也沉得住氣。”薄天胄放下絨布,一手撫須而嘆,“怪道能於草莽之際混出名堂來!如此,把你二小子放他帳下便是不錯的了。我這把歲數也不求什麼,只望着兒孫平安,若能在閉眼前給你們再留個襲封,便是死也值了。”

“父親千萬不要這麼說!”薄鈞噗通就跪下了,雙目含淚,“都是兒子無能,文不成武不就,叫父親偌大年紀還要爲兒孫操心!如今天下太平,父親便好好在家將養享福,莫要再勞累了!父親這麼說,豈不折殺兒子了,兒子,兒子……”他低頭垂淚的厲害。

“罷了,罷了,起來!”看着一把年紀的兒子哭天抹淚,薄天胄忍不住瞪眼,“沒考個功名回來,倒學了一肚子酸規矩,世上誰人不死,你老子難道不是人,難道不會死?死前多撈些好處給自己骨肉有什麼不對!大老爺們還動不動掉金豆,閉嘴!起來!把臉抹乾!”

薄鈞堪堪收住眼淚,抽搭着勻平了氣息,壓低聲音道:“……父親刀槍血海五十餘載,二弟三弟連媳婦都還沒娶就死在了邊關上,咱家若論功勞,早該封個襲爵了……”

薄天胄想起英年早逝的兩個兒子,心頭一酸,不去理大兒子,又拿起絨布細細的擦起劍來,自言自語着:“先帝溫厚仁和,在他手下當差,雖無大封賞但也平安,便是有些過錯也能含糊過去;可當今天子卻不一樣……”

薄鈞怔怔看着父親,小聲揣測道:“所以父親急流勇退,早早解了兵符與皇上。”

“急什麼流!勇什麼退!真退了還怎麼掙襲封?前兒申首輔要致仕,是人家兒孫女婿都得力,我有什麼?不過有個你這麼愣頭青的槓頭兒子!”

薄天胄吹鬍子瞪眼睛,卻見敦厚魯鈍的兒子連句討巧的辯解也不會說,只呆呆的站在那裡捱罵,老頭子瞧了,無奈的嘆息着,“你要記住,有時候退不是真退,也有以退爲進的,如顧二郎這回的作爲,便是極好的例子。”

薄鈞是個老實人,不懂就是不懂,也不會裝,老頭子看兒子一臉不解,長長嘆口氣,耐心的教導起來:“那顧小子明面看起來,不但吃了大虧,而且窩囊,你也這麼想吧?”

“正是。”薄鈞點點頭,到老父身邊拖了把小杌子坐下,替父親輕揉着積年的老寒腿,“先帝仁慈,早給所有皇莊都下了‘不加賦’的明令,那幾個莊頭卻敢那般爲非作歹,三五千兩年賦的莊子,不過十年左右,不但弄的佃農不得聊生,還落了三四萬兩的租錢和借款,哪有這般荒謬的事!天理國法俱是難容!”

“廢話!”薄天胄暗歎總算兒子雖不機靈但也不糊塗,他乾脆道,“這點子道理你能想明白,難道顧家小子會想不通?人精着呢!”

老頭子覺得口乾,擡頭從一旁的小平案几上提過一把隱泛光澤的紫砂茶壺,對着壺嘴長吸了一口茶,才接着道:“這事兒確實經不住推敲,蒙誰都不成。顧小子自然可把這事抖出去,叫巡檢司或州衙門來審,或叫管莊太監來問話,可這樣一來,難題就推給皇上了。皇家有多少莊子,因仗着先帝爺寬厚,又有多少手伸在裡頭,若別的莊子也鬧將起來,那皇上該怎麼辦。徹查?嚴懲?牽枝連葉的,有多少人呢,如今還早!”

薄鈞接過老父手中的茶壺,輕輕放在一邊,聽老頭子繼續道:“這官司皇上不能明打,只能慢慢的一撥一撥換掉先前的人手,一朝天子一朝臣,從前朝到後宮,再到其他地界兒,皇上有自己的人要安置,先頭的人也該挪位置了。”

“顧小子叫那幾個不長眼的當場報賬,又一口氣擡了三四萬兩的銀子出去,順天府的,地方巡檢司的,還有宮裡的人可都眼睜睜的瞧見了。”薄天胄撫着手中長劍,劍鋒森然泛着青光,他佈滿蒼老皺紋的面容上浮起一陣奇異的笑意,“一來,這事傳揚出去,人們把賬一算,誰都知道莊子裡原先多黑了,一個莊頭能有什麼膽量,自是後頭有人了;二來,這事就此打住,那些後頭的人也不很得罪了;三來,還能博個體恤慈厚的美名。真是一箭三雕。”

“是以前幾日校閱之後,皇上在例行頒賞後,又暗賞了顧都督五萬兩銀子,想來皇上心裡都是明白的,便撫卹顧家一二。”薄鈞這才明白了些。

薄天胄朗然笑出聲,威嚴粗重的眉毛展開來:“顧小子不聲不響的把那些皇莊管事的黑心賬抖摟出來,皇上心裡這會兒不定多痛快呢!以後皇上要裁換人手也容易些。”

薄鈞全明白了,暗自慚愧自己愚笨,過了會兒,又忍不住道:“只便宜了那幾個歹毒的莊頭,就這麼叫他們走了!唉……不過那些佃農總算熬出頭了,我聽聞顧都督的夫人是極仁善的。她說莊裡的老人家辛勞了一輩子,不能叫老無所養,便下令以後凡莊上佃農的直系親長過六旬的,每年都能發些銀米衣裳。”

“二郎那小媳婦的品行是沒說的,你娘很誇過幾次,就是聽說年紀輕輕的,性子卻有些疏懶,不大愛走動。”薄天胄想起老妻的話,輕輕點頭,目光微閃間,喃喃低語,“便宜了那幾個麼?怕不見得。”

……

西山不是一座山,是一片綿延數千裡的山嶺羣落,春綠滿山,夏夜月荷,秋賞紅楓,冬日晴雪,這般好景緻卻不是人人都可以來踏青遊春,西山偏東最好的一處山頭便建有避暑行宮,其他叢叢落落的山丘小嶺便零散分佈着不多的幾處莊子,只那些有頭臉的皇親國戚或達官貴人才能在此落戶。

那日和顧廷燁商議完事後,他就叫明蘭先來這溫泉山莊。

一路上明蘭揭開車簾偷偷看了幾眼,滿眼俱是明媚景緻,已是心醉一片;待進了莊子,見四處風景幽美,遠望前後山丘起伏緩和,宛如忽至桃源,且屋內佈置也頗高雅精緻,明蘭便十分喜歡,很是誇獎了莊裡管事一番。

這管事原是顧廷燁軍帳內一員老勤雜,隨軍多年,素來辦事周全,忠心勤懇,後在亂軍中落了殘疾,偏家無恆產,滿屋子俱是病弱孱幼,一時家計沒了着落,他就索性投了顧廷燁。

自進了這溫泉山莊,明蘭生平頭一次脫了拘束的常態,不是或乘着涼竹轎子滿莊子觀賞景緻,就是戴着帷帽去後莊採摘新橘;日常吃的是現摘的蔬果和剛打下來的山野風味,各種連名字也叫不齊全的林中菌菇,翻着花樣的入菜;重點是,莊**有三四處泉眼,常年不歇的咕嘟冒着溫泉,在溫騰騰的水面上漂一個木製托盤,放上用冰涼涼的井水湃過的水果和蜜酒,她每日去泡上半個時辰,直是通體舒暢。

不用管家理事,不用擺樣子撐場面,沒有時不時上門拜訪的貴婦親眷,幾天下來,明蘭只覺得天上人間,全身的骨頭都鬆散開了,心想就這樣過下去倒也不錯。

可惜,這樣的好日子只過了四天,然後顧廷燁來了。

剛處理完外事內情的男人很疲倦,校場檢閱不是小事,這時又沒有紅旗牌轎車,加之這次皇帝是下決心查點全軍,便是隻檢閱一天也要騎馬奔上百多裡;更別說此次校閱副總指揮使的顧都督,前後差不多每日都要奔馬三百里左右。更別說還要和一幫老兵油子磨耐性,軍中門道不必官場上少,明刀暗槍,處處機心,累心的很。

明蘭瞧着男人臉上的疲態,低頭對手指:所謂好男人不是用嘴吹的,就這樣每日忙的連軸轉,他還堅持每晚回莊子過夜……心疼之餘,她也打起精神好生服侍。

見男人筋骨疲憊發僵,明蘭便自告奮勇的要給他上按摩。

當年姚依依有個死黨是SPA按摩的愛好者,不但常去美體館做,還自己研習,耳濡目染之下,明蘭也小有精通,在她看來,古代內宅那種小拳頭錘錘或美人錘敲敲的按摩根本是隔靴搔癢,完全沒有真正祛除疲勞的效果。按摩真正的精髓在於手指和手掌,用戳,按,揉,推,摩,揪等幾個基本動作來完成,捶敲這兩個動作只是輔助。

後來跟着賀老夫人學了些人體穴位後,明蘭更有信心了,盛老太太便對小孫女這手功夫讚不絕口,誰知到了顧廷燁這兒,發生了意外。

男人比女人皮粗肉厚是不用說了,常年習武,從肩臂到腹部和修長的雙腿,俱是健碩結實的淡褐色肌肉,全身勻稱的全無一絲贅肉,密度高,硬度強,明蘭揉按的滿頭大汗,也不顧技術含量了,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又打又捶,顧廷燁依舊眉目不動的表示‘沒什麼覺頭’。

明蘭黔驢技窮。

這時男人忽道,他在嶺南地區曾見過船上人家的小孩子踩在大人背上按摩。

明蘭拿帕子揩汗,沒好氣道:“你閨女在京城呢,你兒子我不知道。”

顧廷燁默默的趴回枕頭堆裡,過了會兒,發聲表示明蘭可以代勞。

“這怎麼成?”明蘭愕然反對,並認真表示她是個恪守婦道的好妻子,讓她踩在丈夫的身上?要是叫老太太知道了,是要被罰抄《女誡》的。

“咱們偷偷踩,不讓別人知道就成了。”

“我可不是小孩子,你倒不怕被踩死。”明蘭眯眼嚇唬。

顧廷燁立刻起身抱了抱明蘭,掂掂重量,表示他完全沒有問題;一邊催促着,他還動手幫明蘭脫鞋襪,露出兩隻白胖粉紅的小肉腳,十隻肉禿禿的小腳指頭,明蘭咬牙扶着牀頂的欄杆,戰戰兢兢的踩上男人的背。

明蘭起先只敢放一隻腳,男人又說輕,明蘭惱羞之下便把兩隻腳都放了上去,心想他要是再喊不夠力,她就在他背上跳兔子舞,看不跺死你丫的!

男人的背部很寬闊,背肌平整有力,明蘭踩的很穩,腳趾戳戳,腳掌按按,腳跟揉揉,顧廷燁眯着眼睛,瞧着很愜意。

藥草沐浴,溫泉泡澡,適宜初夏的各種溫補燉品,還有野生蜂蜜和新鮮果肉釀的清涼果品,一日三餐仔細調配着,什麼參芷紅棗燉乳鴿,龍井蝦仁魚皮,竹蓀燕窩合雞盅,海蜇涼拌萵筍絲,白菜牛百葉湯……口味或清淡,或濃厚,不一而足,聞之便舌上生津。

不過三兩日,男人原地滿血復活,這段日子來的疲乏一掃而空,不但再度龍精虎猛,精力充沛更勝平常,隨即兩眼直冒綠光,飽含暗示的目光看着又萎頓懨懨了的明蘭。

明蘭的耳朵無端抖了三抖。

顧廷燁正值盛年,又茹素頗久,這會兒再度開葷更是沒個節制,天還未全黑便緊着把明蘭往牀上攆,起初明蘭也熱情了幾天,但男人的反應驚人,她深深覺得,若不是爲了循環使用,估計他會把她連皮帶骨吞下去;隨後她便告吃不消,再次開始哭天抹淚的討饒生涯。

燥熱溼潤的屋子,低垂的石青色綃紗帳幕,裡頭瀰漫着一股帶有濃郁情|色意味的喘息,細細的哭泣聲,也不知是哀求還是呻吟,滿牀的凌亂不堪,肢體還在糾纏。

男人伏在她身上,一手握着纖細的腰肢,騰出另一手來抹過她臉上的淚水,託高她的臀部,愈發折騰的厲害。明蘭身如火燒,雙手捂着眼睛,嗚嗚細哭,被男人拖開雙手,卻見她媚人的大眼溼潤的像要滴出水來,滿臉的潮紅,殊不知她這副模樣,直是火上澆油。

男人看的眼睛發紅,牢牢持着她一條腿,重重的頂了進去,明蘭哀哀叫着,他着意溫柔的揉着她的身子,只盼她好受些。

她顫抖的厲害,胸前兩點殷紅的如櫻果鮮潤,他俯身去吻它,吮着便如要含化了它們一般,玉雪細膩的身子泛起層層紅浪,抹了胭脂般誘人,雙腿軟軟的掛在他腰上也沒什麼力氣,他作勢要把她的腿擡上肩,她知道厲害,嚇的哆嗦,連忙圈緊了他粗壯的腰,這一下,內裡一陣收縮,反激的他低低的嘶吼起來,發了狂般吮咬她頸項,大手用力揉着她的胸。

天地混沌間,明蘭抱着俯在自己胸口的頭顱,男人漆黑濃厚的頭髮早已被汗水打溼了,兩人喘着啞着,她身體酥麻的厲害,直如化作一汪水般,一遍遍嬌聲哀叫,‘好哥哥好二叔’的一通亂求討饒,什麼好聽的說什麼,只希望他快些結束。

喘息漸停,顧廷燁重重呼出一口氣,摟着她發燙的身子不住的吻着,曖昧的附在她側頰,低啞粗重的喘着:“傻孩子,哭什麼,不知道這事快活麼?”

明蘭痠軟的癱在牀上,脫了力一般,哀哀的斷續道:“…少來幾次罷,我腰痠…”

“咱們去泡泉,便不酸了。”顧廷燁揉着她胸前柔軟的雪團,滑膩溫潤如鮮羊乳汁般。

明蘭臉上又燒了起來,抵死搖頭,埋頭在薄綾緞的被褥堆裡,自打上回被他堵在溫泉裡,光着身子被他按在泉畔的水石上,在池子上下胡天胡地了兩個時辰,她就再也不敢下泉了。

總算他從皇帝那裡要來的休假不長,過得幾日,兩人就打道回府了。

嚴格說起來,這次他們看過山水花鳥,家養的,爬過半座小土坡,後莊的,顧廷燁答應帶她去看山頂日出也泡湯了,但好歹也算手拉手一道遊玩過了,呃,算是蜜月吧。

明蘭忽然想起她上輩子的表姐,婚前興沖沖的策劃了豪華完美的海南島六日蜜月,結果回來後急着找姚依依幫忙PS一套照片——蜜月期間,他們‘忙’的幾乎沒去什麼景點。

想來大多數蜜月都是如此吧;明蘭終於瞭然了。

一路上顧廷燁騎在馬上春風滿面,指着沿路景緻時不時的說幾句,明蘭躲在馬車裝死,躺在墊褥中,一句話也不想說;直到馬車穿過澄園大門,換過乘轎時,明蘭擡頭,見他站在垂花門下,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她莫名的心虛了下,陡然臉紅,像滴出了血般。

剛回屋子不久,明蘭還沒替顧廷燁卸下金鑲的青玉冠子,門口就有人急急來報,來的人竟然是向媽媽,只見她神色有些發急,但還算鎮定,只道寧遠侯府請他們倆過府一敘,十萬火急,請趕緊過去。

明蘭一臉不解,身旁的顧廷燁卻半句沒問,只穩穩道:“想來是有急事,我也不問了,向媽媽請先回去,我們換過衣裳就去。”

向媽媽安安的行了個禮,應聲出門。

明蘭轉身進裡屋換貼身衣裳時,秦桑輕悄悄的鑽進屋來,臉上帶着急,她湊到明蘭耳旁道:“夫人可知,你們出門沒兩日,官差就去了侯府提人問話了!”

明蘭額頭一跳,心口緊了起來;第一個反應就是去看顧廷燁,隔着竹簾縫隙,只見他定定的坐在牀沿,神情自若,擡腳讓夏荷和夏竹替他脫換靴子。

有些東西必須半夜寫纔有感覺,你們明白的。

要看趕緊看,不知什麼時候被舉報了,或者被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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