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回

穿戴收拾好,明蘭沒有直接去見王家人,而是略拐了個彎,在通往書房的小徑上兜住了昨夜獨睡的盛紘,對老爹黑如鍋底的臉色視若不見,笑吟吟的邊走邊說。.

“爹爹,你說奇不奇?康姨媽一夜未歸,康家不急,王家倒急了?”

盛紘低頭走路,不肯搭理她。自那日爭執後,他的嘴角和眼角始終處於下垂三十度狀態。

“照我看來,這是老太太中毒的緣故。”明蘭也不等父親答話,“不過爹爹觀事明瞭,不消我說,定也明白此中因由的。”

盛紘哼了一聲。小女兒笑容可掬,他不好當衆斥罵,心裡悶的很,暗道那日你獲知老太太中毒,幾欲當場吃了王氏,今日卻沒事人般——如此翻臉如翻書,倒是混官場的好料子。

明蘭悠悠道:“依女兒愚見,此回康姨父不曾來,不過兩個緣由。”

盛紘強力忍住詢問,只言不發。

“要麼是康姨父知道了這事,但漠不關心,不願替姨母出頭;要麼是姨父根本不知道,王家不欲姨父知道。”夫妻感情已經那麼差了,還是別給康家更多厭惡康王氏的理由比較好。

“待見了王家,爹爹可問一句姨父爲何不來?不過嘛,我估計晉表兄只會說兩種緣由……”明蘭狡黠微笑,“姨父身子不適,無法前來;或者,康家有事,姨父抽不開身。”

盛紘欲笑,連忙扯直嘴角,板住面孔——賦閒多年的連襟有什麼可忙的,除非又多納了兩個美婢累壞了身子倒有可能。

明蘭也笑了笑:“倒是今日王家來人,想來不過三種情形……”盛紘不自覺的慢了腳步。

“第一種,王家不知康姨媽惡行,此次上門只是關懷老太太病況;第二種,王家知道內情,今日是來與父親求情商量,如何放姨媽一馬……”

盛紘捻着頷下短鬚,心中暗暗點頭,心想小女兒見事倒明白。

“第三嘛,有人存心不良,想將此事一概推到太太頭上,推在盛家門裡。”

盛紘倏然停住腳步,直直看着女兒,面色冷肅。

明蘭輕道:“此事如何,片刻父親即可分明。”

父女倆不再耽擱,疾步往正院走去,甫踏進廳堂,只見王氏正伏在王老夫人膝頭痛哭,王舅父和王舅母在旁邊勸邊嘆氣,康晉愁眉苦臉的立在王老夫人身後,他側邊站着一個僕婦打扮的老嫗,形容頗是精明幹練。除此之外,只劉昆家的侍立在屋角,旁的丫鬟婆子俱被打發出去,廳堂門窗五米開外不許有人窺探,院門口着人把守。

王老夫人一見盛紘來了,欣慰而笑:“賢婿,你總算來了。”

父女倆一前一後,拜倒向長輩行禮方纔起身。盛紘看見康晉,忍不住問:“你父親呢?”

康晉臉色一僵,支吾道:“我爹…他…他近日身子不適。”

盛紘忍住不去看小女兒的臉色,又對王老夫人問安道:“岳母這般大年紀,還累得您奔波勞累,是晚輩的不是了。”

王老夫人悲嘆:“王家出此不孝女,我哪裡有臉來見你!”說完還恨恨瞪了王氏一眼,王氏當即跪倒哭道:“娘,女兒知錯了!”

王老夫人指着女兒罵道:“出嫁前我是如何教你的,孝乃天地立身之本,爲人子媳的,持家理事或相夫教子,在這個孝字前都得退一射之地。你倒好,行此禽獸不如之事,我們王家的臉都叫你丟盡了!”

王氏大哭道:“娘,女兒確是錯的厲害!給爹孃兄嫂丟人了,娘,您要打要罵都成,只求能寬宥了我!”

王老夫人心酸的厲害,抱着女兒哭道:“我的兒,你怎麼這麼糊塗!我寬宥你容易,可姑爺家怎麼說得過去?!”她又擡頭對盛紘道:“好姑爺,她害了親家老太太,實是罪過大了,你預備如何處置此事?”

因小女兒的提醒,盛紘多留了個心眼,此時越聽越疑惑:“岳母…言下之意,全是柏哥兒娘…”他躊躇不前,轉頭去看明蘭。

明蘭肚裡大罵這個便宜爹拈輕怕重,索性直言道:“老夫人明鑑,前日我家老太太好端端的,忽然病倒不醒,我等原以爲只是天熱驟病,誰知經太醫細細診斷,竟是中毒。”

她與王家本來進水不犯河水,可進門至今,王老夫人只一個勁兒的說自己女兒如何如何,沒半句問到祖母安危,可見此行目的,索性直截了當說出來好了。

王老夫人面帶慚色:“我已知曉了,王家真是萬萬無臉見親家。”說着,又重重打了王氏背上幾下,罵道:“都是你這糊塗的,怎麼這般不知事!”

這次連王氏也聽出不對勁了,掛着淚水詫異道:“娘…你…?”她們母女從一見面就激動萬分,一個說一個罵,然後抱頭痛哭,也沒把事情說清楚。

明蘭嘴角噙笑:“看來老夫人以爲,我祖母之事全是太太所爲了?”

王老夫人聽出這話有異,再看女兒女婿神情或驚或怒,心中疑惑,便轉頭去看康晉身邊的那個老嫗——不是說,王氏對婆母心生怨憤,所以下了些致病之物麼。

見此情形,盛紘和明蘭已確定一半,父女迅速對視一眼。

那老嫗絲毫不慌,輕輕推了康晉一下,呆呆靜立的康晉恍若驟醒,連忙朝盛紘拱手道:“姨父容稟,我娘已一日一夜未歸,家中心急如焚,可否先請我娘出來一見?”

盛紘心中惱怒,沉聲道:“明蘭,先將人帶出來!”

明蘭走到門邊,遙見綠枝已等在院門口,遠遠的揮了揮手,然後自回到屋裡。

綠枝後頭跟着兩個婆子,中間挾着康姨媽迅速走來,進到屋裡,衆人只見康姨媽一身薑黃薄綢夏衣,身上頭上倒無不妥,只腮幫子發紅,明蘭知道這是剛扯去塞嘴的巾子所致。

王氏看着姐姐身上自己的衣裳,悶聲不響;她想起劉昆家的來回報康姨媽被綁坐了一日一夜,身上屎尿便溺,臭不可聞,着實狠狠吃了番羞辱痛苦,心中對明蘭更畏懼幾分。

康姨媽受了一番罪,本來神情萎靡,一見母親兄長和兒子,頓時精神一振,用力掙開兩個婆子,跌跌撞撞的撲到王老夫人腿前,嚎啕大哭:“娘呀,你總算來了!女兒可被折磨的狠了,盛家…嗚嗚…他們欺人太甚,女兒真恨不得死了的好!”

康晉也跪到母親身邊,母子倆一頓痛哭;明蘭扯扯嘴角,揮手叫那兩個婆子先下去。

盛紘看見她就有氣,原本自家好好的,父子兒女共同奔在繁榮盛家的道路上,今日會鬧到這般不可開交,全是這個毒婦的緣故,如今還有臉和母親兒子哭。當下冷笑道:“我母親尚在掙扎病榻,大姨姐可千萬活好了!”

王老夫人緩緩拭淚,這個小女婿素來謙和孝順,今日口氣這般,恐怕內中另有隱情,正猶豫間,康晉身旁的老嫗哀哀哭道:“我可憐的姑娘,自小到大何曾這般委屈過!”

受了這個提醒,王老婦人沉下面孔:“不知我這女兒有什麼不妥的,做大姨子的,莫名叫扣在妹子夫家,這事着實曠古未聞!”

盛紘被當頭罵了一通,正欲辯駁,明蘭搶先一步,看着那老嫗,微笑道:“這位便是祁媽媽罷。果是姨媽身邊第一得力之人。不單媽媽能幹,媽媽的兩個兒子也極得姨媽重用。”

王老夫人臉色不悅,康姨媽滿心仇恨,趕緊大罵道:“長輩說話,有你什麼事?!隨意插嘴,小婦養的,果是沒有規矩!”

盛紘一聽‘小婦養的’四字,心頭怒火萬丈,冷冷道:“連個外家奴才都能插嘴,我女兒在自己家倒不能說話了?也不知這是哪來的規矩?!”

王老夫人被不輕不重的連帶了一下,強自忍住,同時攔着大女兒不讓再說。

祁媽媽心中大震,心道兒子果然被盛家捉去,這下麻煩大了。

她擡頭看着明蘭:“看來老婆子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也在親家姑奶奶手裡了。真不曉得,一家人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姑奶奶非要行那下作手段,當街掠人,禁錮嫡親姨母,說出去,真不敢叫人相信這是是書香門第的盛家作爲。”

好厲害的口齒,三下五去二就把重點引向手段問題,繞過了事發根源。

明蘭絲毫不以爲忤,微笑道:“這點子手段與那下毒之人相比,還是小巫見大巫了。何況,用些非常手段,也是爲了幾家人的臉面。真像祁媽媽所言,都攤開來好好說,恐怕王康盛三家,以後都別出去見人了……王家尤甚。”

王舅父始終皺着眉頭,聞言問道:“此話怎講?”

明蘭冷笑兩聲,從袖中取出厚厚一疊紙,先取頭兩張叫劉昆家的交給王老夫人,同時娓娓道:“大約兩個多月前,康府的祁二管事經掮客尤大引路,識得了城西一個偏僻道觀裡的老道。這名老道最擅長的便是煉製各種下作的丸藥湯劑,平素專給那窯子青樓供貨。”

從□,迷幻藥,避孕藥,墮胎藥,甚至僞作處子的凝紅丸,貨品齊全,種類繁多,更兼服務周到,質量上乘,生意甚是紅火。

明蘭指着王老夫人手中的紙道:“這是那掮客尤大和祁二管事的供詞畫押。”

王老夫人年紀雖大,但眼睛耳朵都還很靈光,供詞上寫的十分清楚,王舅父夫婦也湊過去看了,王舅母側臉看了祁媽媽一眼,不掩鄙夷之色。

祁媽媽臉色難看之至,強嘴道:“這不爭氣的東西……”

王氏大喝一聲,罵道:“你給我閉嘴,怎麼做奴才的!讓主子把話說完!”她再糊塗,這會兒也明白過來了,只希望明蘭加把勁,把康姨媽的罪釘死了,否則自己便得當替罪羊!

她邊罵邊瞪着自己姐姐,康姨媽別過臉去不看她。

明蘭接着道:“此後大半個月,祁二管事常與那老道吃酒套交情,終有一日祁大管事親自出馬,叫那老道制一種毒藥,既不能叫銀針試出來,又是快。那老道一開始不肯,被勸說些日子後終於答應,獻上個土方,以上百斤出芽銀杏煉出極濃的芽汁。只消吃下少許,片刻即可致命。”

她又將手中紙張拿最上頭兩三張,讓劉昆家的遞過去,“這是那老道的供詞畫押。”

王老夫人看着供詞,手指開始微微發抖,王舅父方看了幾眼,就心有不忍的連連搖頭,康晉凝視母親不敢置信。

“祁大管事付過兩百兩定金,那老道就立刻動手。因要購入大批生芽銀杏,零散農戶不能供足,老道就尋了四家偏遠的小生藥鋪子,將其陳年廢置的存貨一購而空。”

明蘭再拿過去幾張花花綠綠的紙,“這是從那四家鋪子出貨單上抄來的,還有當時經手掌櫃的證言。短短七八日,那老道共買了一百十二斤生芽銀杏。”

“老道日夜趕工,終煉得三瓶毒藥,祁大管事再付八百兩銀子,那老道交付兩瓶,自己偷留了一瓶。”明蘭朝綠枝做了個手勢,綠枝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個小小的白瓷瓶,這次卻是交給盛紘,“我已請太醫看了,這瓶中的毒藥與老太太點心中的毒是一樣的。”

盛紘看着這小瓶子,臉色鐵青。

“康姨媽得了這兩瓶毒藥,又過了好些日子,到了前日清早,我家太太未如往常那般使人去買老太太愛吃的點心,反而康府一個叫金六的小廝去聚芳齋買了第一爐出來的芙蓉蓮子酥。約一個多時辰後,祁大管事親自護送善全家的將點心送來盛府,交在太太手上。”

明蘭把手上最後幾張紙遞了過去,“這是祁大管事和那媳婦子的供詞畫押。”看着王老夫人等人讀那供詞時,她還補了一句,“那善全家的,原是姨媽的貼身大丫鬟。”

話說到這裡,已十分清楚明白了。

康姨媽臉色慘白髮青,不敢去看母親兄嫂的臉色,只半依在袖子裡輕聲抽泣,盛紘憤而去瞪妻子,王氏羞愧的低頭哭泣,不住喃喃道:“我真不知那是毒藥呀……”

明蘭跟綠枝吩咐幾句,綠枝連忙走出門去,不過片刻,兩個侍衛押着個遍體鱗傷的人進來,康姨媽一看,幾欲昏厥過去。

那人跪在地上,哭叫的震天價響,衝祁媽媽道:“娘,娘,快救救我罷!咱們熬不過去了,大哥不知還活沒活着,快救我一條命罷!”

祁媽媽看着嘴破齒落的小兒子,半邊衣裳染血,心疼如絞,卻咬着牙別過臉去。

那兩個侍衛拖着祁二管事出去,明蘭對祁媽媽笑了笑,“媽媽放心,祁大管事好好的,都是皮肉傷,歇上半個月就好了。”其實屠虎表示,他還沒來得及展現實力,所有人就都招了,主要祁大性子屬於悶聲討饒型,慘叫效果不如祁二好。

她又對王老夫人道:“若您還有疑慮,可親自問這些人,那老道也被扣住了。”

那名愛好製藥工作的出家人原本正在道觀裡勤奮雙修,誰知半夜天降一羣蒙面人,把他當頭罩入一隻麻袋,他嚇的死去活來,不等拳腳上身,就十分配合的都說了,還主動提供目擊自己跟祁大祁二吃酒作樂的證人,以及數張銀票。

屋裡再度回覆安靜。王家衆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康姨媽慌了手腳,祈求的一會兒看看母親,一會兒看看兄長。

盛紘漸漸上了氣,冷聲道:“敢問岳母和大哥,此事該如何了斷?”

對着自己兒女,他先想如何把事捂住了;可事情一旦擴散到姻親家,他就非做出一個氣憤孝子的模樣不可;倘若是對着外人,他還得更激憤悲痛,捶胸嚎啕纔好。

王舅母忽開口,和和氣氣的微笑道:“這事的正主本是康家和盛家,我婆母年事已高,如何經得住?妹夫可別衝着我們來呀。”

盛紘想起多年前王老夫人和大舅子的種種扶助,心頭一軟。

明蘭聽着,輕笑一聲:“舅母說的是,可惜……這事從一開始,康姨媽就打定主意要拉王家進來了。”

王舅母皺眉道:“外甥女這話怎麼講?”

明蘭看了縮在角落裝死的康姨媽:“祁二管事四處結交會製毒的人,恰是王家傳信說要舉家遷回京城之時;祁大管事下定金給那老道時,正是老夫人和舅母回京之時;康姨媽決議下毒之日,正是舅父回京後聚芳齋那老師傅第一回親手開爐。”

至於康姨媽最早起這個念頭,大約是康家庶女成了老王爺愛妾之時罷。

王老夫人撫着胸口,灰心的看着長女,滿是痛心。

“好好!”盛紘微一思忖,立刻明白康姨媽選擇行兇日期的含義,一掌重重拍在桌上,聲聲冷笑,“王家是高門望族,我們盛家是無名寒門,便是我母親受了暗算,我還得忌憚着王家,不敢聲張追究了?!”

王舅父忙道:“妹夫千萬別這麼說,咱們是一家人,彼此顧着臉面,怕傷了和氣,哪裡有什麼‘忌憚’不‘忌憚’的!這……”他連連擺手,“親家老太太如今重病在牀,我也十分掛心,今日我娘特意帶了支上百年的老參來,只望老太太能轉危爲安,康復身子。如果不然,王家……”他竟帶了泣聲,“罪過實是大了!”說到後面,他滿面慚色,語氣誠懇,半句沒有替妹妹求情,明蘭暗道這個還算有些良心。

眼看情勢不對,祁媽媽趕緊上前扶起康姨媽,辯駁道:“這些供詞也未必可信,重刑之下,屈打成招,也是有的。”

康姨媽受了提醒,精神一震,站起身來大聲道:“沒錯,哥哥,盛家想把妹妹摘乾淨了,便一勁污衊於我!捉了我左右之人,重刑拷打,這樣的供詞如何可信?”她轉身,再次撲在母親腿上,哀哀懇求,“娘,你可要爲我做主呀!”

王氏一下跳起來,氣急攻心的去推搡姐姐:“你什麼意思?什麼叫把我摘乾淨!難不成你想全栽在我身上?!”

王老夫人面露爲難。

明蘭等的就是這一刻,拍手微笑:“我知道姨媽會這麼說。不過嘛,說的也是,誰知那些子小人會否爲了逃脫罪責而攀誣姨媽呢?”

她這話一說,滿屋皆驚詫,今日從頭至尾,明蘭都對康王氏步步緊逼,一磚一釘敲死她的罪名,這會兒卻轉了口風。

“可是…”明蘭臉色一轉,肅穆道,“我祖母中毒是真,點心有毒是真,點心是太太給祖母吃的也是真,那老道煉的也是同一種毒。落到末了,不過在於,到底是太太害了祖母,還是姨媽害了祖母。”她說一句,王家衆人和康家母子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都是王家的骨肉,知女莫若母,供詞在這桌上放着,一干犯事人在後院押着。”明蘭從這幫人臉上緩緩掠過,淡淡的拋出一句,“我祖母至今生死未明,總得有個說法。請老夫人拿個主意罷。爹,您說呢?”

盛紘沉聲道:“謀害親長,天理不容!在我盛家門裡,敢對我母親下毒手,欺人太甚!怎麼也得說個清楚!”趕緊快些了結此事,將家醜捂在盛王兩家內,還不算糟糕,順帶還可推卸責任。他朝王老夫人一拱手道,“就請岳母定奪了。”

王老夫人陡然成了關鍵,康姨媽和王氏雙雙去扯母親的胳膊——

“娘!你得救救我!這些年來我受了多少罪,您最曉得,我心裡的苦,哪個能體諒!您一定得救救我!”

“是姐姐說那只是叫人生病的藥,我哪會想到是毒藥……娘呀,我哪裡有這個膽子,也想不到這種害人法子呀!”

王老夫人難以抉擇,左右牽掛,哀求的去看盛紘,盛紘別過臉去,她想這等弒母大罪,女婿如何肯罷休,忍不住老淚縱橫,搖頭痛哭起來。

王舅父也難過之極,卻又無力消解,只能跪在母親腳下垂淚。

王舅母緩緩後退幾步,不動聲色的看了明蘭一眼,心道這小丫頭好厲害的心計。

她明明恨透了康王氏,也恨極盛王氏,連帶也怨上了王家,可偏偏不疾不徐的慢刀子殺人。最後無論誰抵了罪責,做出選擇的王老夫人都會心碎痛苦一生,兄長也會傷透心。至於那兩姐妹,抵罪的固然會深深怨恨孃家,而脫罪的,至此之後,也很難如前般母女相親。

一石三鳥,她不止要懲罰那作惡的,還要折磨縱容她的孃家。

康姨媽臉色潮紅異常,忽一把扭住王老夫人,眼神發直,喘着粗氣道:“娘!盛家不會爲難妹妹的,妹妹兒子了得,女兒也嫁了高門,她頂多吃些苦頭,不會有大事的!可我不成,那個沒良心的早厭棄了我,滿屋的狐狸精都恨不得我死!我若被休了了,我的孩兒們可怎辦呀?這是爹給我訂的親事,娘,您不能撇下我不管!不能叫我隨人家處置呀!”

康晉撲在母親裙邊,痛哭起來。

王氏怒極,雙目泛紅,指着她:“你——!”

眼看自己的骨肉反目,王老夫人心如刀絞,眼前一片模糊,肺中如火燒般疼痛,大女兒還不住的搖晃自己,一遍遍哀嚎祈求‘救我’。

她漸漸聚焦了視線,眼前出現長女那酷似自己的面龐,再看看又急又怒的小女兒,然後下定決心,擡起胳膊用盡力氣一巴掌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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