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顧念安的臉都紅透了。她把顧睿轉過來，好讓他看到霍晟。
“長腿叔叔。”顧睿眼睛一亮，樂呵呵地說道:“我剛剛和媽媽誇你呢。”
霍晟把他的衣服放到一邊的椅子上，往岸邊一坐，雙手託着下巴，靜靜地看着顧念安。
顧念安一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他是要談孩子的事嗎？會要回去嗎？還是要責備她把孩子生下來？正心亂如麻時，他突然低低地喚了她一聲，“顧念安。”
顧念安飛快地扭頭看他，一臉警惕。
怎麼，他要開戰了？誓死保衛小盼盼！
但他只是這麼盯着她看着，一動不動，像個雕像，甚至眨眼睛的速度都慢得像在放慢鏡頭。
“你能不這樣盯着我嗎？”顧念安忍不住了，她被他盯得心裡發毛。
霍晟拿起一邊的小衣服，往她身上丟。
一件、兩件、三件……
“喂，全弄溼了，你想凍死他？”顧念安抓下矇住頭的衣服，氣惱交加地瞪他。
這廝打雞血成癮，總是抽！好端端地拿衣服丟她是什麼意思！
“泡着吧。”他站了起來，雙手插在衣兜裡，慢吞吞地往外晃走了。
什麼鬼！
顧念安心裡更堵了！其實她還是挺盼着看到他哭着喊着向她求饒的。當然，這是奢望，她也只敢幻想一下。霍晟什麼人？能把驕傲當飯吃的活孔雀，搖着他璀璨的尾巴，橫掃別人的臉面。你和他硬着來，他就能啪啪打腫你的臉，讓你十年不敢出門一趟。你和他來軟的，他的尾巴卻會翹得更高，能上天！
“討厭鬼！”顧念安罵。
“四年了，罵人水平一點也沒長進。”他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還不走！顧念安用嘴型無聲地衝着門口示威。
“媽媽，你怎麼這麼兇啊？”顧睿在一邊看着她民，一臉不解，“你不是教我要懂禮貌嗎？”
“媽媽很有禮貌了，快起來吧，小孩子不能泡太久。”她拖着顧睿上去，一溜小跑回到房間。沒有衣服換，母子兩個只能一人包了條大浴巾。她把衣服掛到送暖口，指望趕緊吹乾。但羽絨服怎麼辦？吹到明天早上還不知道會不會幹！
算了，還是讓爸爸請計程車司機幫她們送套衣服過來好了。
從家裡過來，就算再慢，一個半小時也行了，但是整整過了三個小時，衣服還沒有送到。
顧念安問了幾次，計程車司機都說已經送進酒店了，問酒店前臺，卻沒人知道。
她傻眼了，得光着過一晚上了？她找出電吹風，給顧睿吹內衣和羊毛衫。不管怎麼樣，先把他的衣服弄乾才行。
“什麼破酒店，花這麼多錢，連烘乾衣服的服務也沒有。”她一邊吹一邊報怨。
“媽媽，沒有衣服怎麼辦呀？我們是不是回不了家了？”顧睿在大牀上跳了幾下，浴巾掉了，自己捂着小肚子嘎嘎地笑，分明很高興。
“羞羞！”顧念安扭頭看了他一眼，過來颳了刮他的小臉，把已經用電吹風吹乾的小褲叉給他套上。
“媽媽我餓了。”他揉着小肚皮，可憐巴巴地瞅着顧念安。
酒店有自助餐提供，但是不送進房間。顧念安努力吹乾了內衣，母子兩個穿着酒店提供的大浴袍就出去了。
自助餐廳在山頂最高處，全鋼化玻璃的構造。24小時提供上百種美食。
此時餐廳沒有別的客人，母女兩個獨霸餐廳。
讓顧念安特別驚訝的是，這些好吃的東西里頭，絕大多數是她和顧睿特別喜歡吃的。比如甜點，她喜歡吃提拉米蘇，這裡就有二十多種造型的提拉米蘇。還有炒飯，各種炒飯，香得讓她要流口水了。
顧睿樂瘋了！他一頭扎進了美食堆裡，興奮得像只叼到肉骨頭的小狗兒，撒歡地跑。
顧念安沒攔着他，只要他不搗亂，想吃什麼就讓他吃。她這些年靠獎學金和寫稿養兒子，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一手抱着兒子，一手拿着三明治啃，眼睛盯着書，手肘還夾着奶瓶喂兒子的日子她一個人過了一年半。
顧睿走得算晚的，一歲半纔開始走，但自打學會走之後他就化身了飛天小蜈蚣，爬他任何想爬進去的地方，箱子，櫃子，牀底下，桌子底下，想爬就爬，想鑽就鑽。
四年下來，顧念安感覺自己簡直是個全能選手了。她能上房修瓦，能挖地種菜，成天忙得像個車軲轆子，哪有空哪有餘錢帶小傢伙去湖邊山林，休閒度假，還能像這樣大吃大喝？
看着小傢伙這麼高興，她想，不然乾脆在這裡住一晚算了，讓他樂個夠，反正都出了錢，明天早上還可以大吃一頓呢！
叮噹……
門口的迎客鈴當響了幾聲，有客人進來了。
顧念安扭頭看了一眼，來的是霍晟和聶新。
偌大的餐廳就他們四個人，顧念安頓時彆扭得不行，分分鐘想離開。
“盼盼，過來吃這個。”聶新拿了一非碟子牛排，招呼顧睿過去。
“豌豆大叔。”顧睿頂着一張小油嘴過去了，直接爬上了聶新的腿，和他一起切牛排。
聶新的脾氣好，顧念安以前都喜歡他，何況還單純得像一張白紙的顧睿？聶新陪他玩了一天了，他很喜歡聶新。
“盼盼，快過來，不可以弄髒大叔的衣服。”顧念安硬着頭皮過去，想把顧睿帶開。
“沒事，髒了再換一件嘛。”聶新抱着顧睿不撒手，笑眯眯地說:“霍睿啊，你還想吃什麼告訴大叔……”
什麼霍睿啊！顧念安傻眼了，連連朝他遞眼色。
“霍睿啊，大叔給你喂牛肉吃。”聶新就像沒看到，繼續叫。
顧睿全部的心思都在好吃的上面了，壓根沒聽他的話，張着小嘴，等着他喂。
“念安哪，你也坐下來吧，我們都四年多沒見啦。”聶新慢悠悠地笑道:“咱們也是朋友對不對。”
顧念安看了看霍晟，站着沒動。
“顧小姐請坐。”霍晟擡起眸子，盯着她說道。
叫得好！顧小姐！
顧念安板着臉在他對面坐下，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
“哎呀，上了好吃的大龍蝦了。”聶新扭頭看了一眼，起身過去。
“啊，龍蝦。”顧睿立刻一溜小跑跟過去了。
顧念安渾身上下都塞滿了尷尬的泡泡，僵着身子一動不動。
霍晟端起黑咖啡喝了一口，視線凝固在她的眼睛上面，好一會兒後，他才慢聲問道:“若他不來找我，是不是準備一直瞞着我？這四年，躲得挺成功。”
“不是躲你，放心。”顧念安終於大膽地迎向他的視線，微微一笑，“再說了，晟少不也沒功夫理我嗎？你這麼忙，要照顧心上人初戀愛人，哪有空理你這本來就不想要的孩子？我也不是因爲對你多有感情才生他。熊貓血知道嗎？我得給自己掌握住當母親的機會。還有，你除了種花的時候埋過一顆花籽，對他來說沒什麼意義。我建議我們保持現狀就好，不要打擾彼此的生活。”
霍晟雙手撐在下巴上，靜靜地看着她。她還是那樣子，一丁點兒也沒有變。
“你能不這樣看着我嗎？”顧念安急了，她臉上能長出花？這樣死死盯着她幹什麼。
“沒想我？”他突然出聲了，“我想你。”
顧念安的心臟撲通一聲，砸得胸膛劇痛。
她錯愕地看着霍晟，分不清他話裡的真假。
霍晟點了根菸，長指夾着吸了一口，眯着眼睛沉靜地看着她臉上的反應。
顧念安勉強鎮定下來，起身就走。
兜兜轉轉一圈，她不是回來給他繼續當暖牀包受氣包的。不能他生氣就讓她走開、逼她離婚，讓她拿掉孩子。現在他高興，她就得帶着兒子靠過去、和他嘿嘿哈哈……她辦不到啊。
顧念安愛他，但是自尊和臉面她也要的。當初一連二十多天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道歉求饒，渴盼和的時候，他真是一點情面也不給她，把她當仇人一樣。
“媽媽，這個好好吃哦，你最喜歡吃的，蘑菇湯哦。”顧睿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蘑菇奶油湯過來了，興奮地往她面前舉。
顧念安環顧四周，到現在爲止，還是隻有她們四個人。還有這些吃的，口味完全符合她和顧睿的喜好。
這是霍晟安排的嗎？
她扭頭看了看他，接過奶油湯放到桌上，小聲說:“晟少，你平常可以看他，可以隨時接他過去玩。我會好好和他說的。我現在過得很不錯，我看你也挺好的，珍惜身邊的人吧。”
“身邊人，姜雲霆還是懷特？”霍晟撣了撣菸灰，眸子垂了垂，淡淡地說道:“搬回來，那工作辭了。”
“知道嗎？你就是典型的腦殼進了水。”顧念安冷笑，抓起叉子往碟子上敲，“聽好了，真心想看兒子，提前三天預約申請。不想看就一邊站遠點！別想偷偷摸摸，或者乾脆過來搶人！我不是以前的顧念安！孩子親爸沒有，繼父我能找好幾個，個個都會對他視如已出。晟少也別自我感覺太好了！”
聶新在一邊咳嗽，提醒二人不要當着孩子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