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了，快一點了。”她把顧睿抱回房間，轉身回來看霍晟。
“你不回去嗎？我不想開客廳的空調，你回去吧。”她關上窗子，請他離開。
“不要啊，長腿叔叔不要走，你過來陪我啊。”顧睿顯然還沒從興奮中回過神來，又從被窩裡爬出來了，衝到客廳拉他。
父子兩個就這麼睡一張牀上去了。
牀不大，一米五而已，霍晟那麼大個子，佔去大半，顧睿挨着他躺好，激動地問蜘蛛俠手下的事。
顧念安鬱悶得半死，只能抱着被子去睡沙發。
沒辦法，多開部空調唄。
她睜着眼睛，聽父子兩個人的聲音。一個稚嫩興奮，一個低沉溫和。在女人的生活裡，這兩把聲音就是女人最大的財富，窮盡一生，最大的追求還是家庭的美滿。
這和男人不一樣，男人衡量成功的唯一標準就是事業，只要事業成功，就算老婆跑了沒了，馬上能娶個好的新的年輕的，只要事業成功，那麼他出軌小三小四小五也能輕飄飄地說:這是男人都會犯的錯，原配你愛忍、不愛忍滾。
但女人悲劇了，成功的女人必是事業成功，家庭幸福，兒女聰明，老公愛她，缺少一樣，你就不是成功的女人。你若敢出軌，唾沫星子淹死你。
現實就是這樣。
顧念安輕輕地舒了口氣，轉頭看房間。房間裡開着一盞小動物壁燈。不是因爲顧睿怕黑，而是她怕黑。太黑暗了，會讓她緊張，沒有安全感。
那一點小燈從房間裡透出淡弱的光，照到門口巴掌大小的地方。房間燈光籠罩下的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就是她這輩子最愛的兩個。
也好，讓他們父子相愛吧。
她翻了個身，合上了眼睛。累死了，快睡，明天還要去爭當成功的女人。
——
迷迷糊糊中聽到了手機鬧鈴的聲音，她習慣性地去枕下摸手機。
左邊，右邊……手機怎麼是暖的？還有道熱汽，呼得她掌心癢癢的。
顧念安飛快地睜開眼睛，錯愕地看着睡在身邊的霍晟。他的視線正慢慢擡上來，和她對視着。
沙發這麼小，他是怎麼擠上來的？
不對！是她在牀上！
“顧睿去外公牀上了。”霍晟拉住她的手，放到脣上吻了一下。
“那你就能躺我牀上來？”顧念安急了，用力把他往牀下推。
霍晟穩穩地躺着，隨便她怎麼掐怎麼搖，一釐米的地方都不肯讓。
“霍晟，你別這樣！我們現在不是夫妻，你別這樣！”顧念安坐起來，抄着枕頭往他的身上打，“快走快走，別想佔便宜。”
“動靜再大一點，盼盼要過來抗議了。”霍晟低聲笑，手指頭像誕琴一樣在她細滑的腿上誕動。
顧念安被他的指尖弄得癢死了，飛快地拍開他的手，縮去牀角坐着。
激動讓她的呼吸發緊，心口一起一起的。她突然一個哆嗦，低頭看自己。她沒有穿內AA衣睡覺的習慣，現在透過白色薄棉睡衣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裡面。
那麼，她剛發現他躺在身邊時，他的視線一直是低着的，是在看她……
她的臉蹭地就紅了，把枕頭往他臉上一丟，人撲過去用手壓着，嚷嚷道:“誰讓你看的？我挖了你的眼睛。”
枕頭啊！枕頭蒙着臉，能把他給悶死啊！
霍晟飛快地握着她的虧，長腿往上一纏，帶着她翻身，掌控了主動權。
“真是兇悍。”他沉着臉，雙手捧着她的小臉，以比她更加兇悍的姿態吻她。
顧念安的手腳都被他給強悍地摁緊，沒辦法掙扎。
“還兇嗎？”他手掌撫過她的額頭，低啞地問道。
“滾……”顧念安還想“負隅頑抗”，可惜聲音出賣了她，又輕又飄，一點力度也沒有。
他低笑起來，在她的脣上輕輕一啄，低聲說:“還兇嗎？”
顧念安擋開他的脣，小聲說:“我要上班，讓我起來。”
“我養你們母子，不去了。”他覆着不動，手掌在她的細虧上輕輕撫挲。
“我能養自己和兒子，不過你能拿生命費過來最好。”顧念安拉開他的手指，輕聲說道:“我真上班了，不要讓我生氣。”
好一句不要讓我生氣……
霍晟盯着她看了會兒，坐了起來。
顧念安攏好頭髮，去衣櫃裡找衣服。翻了半天，拿了套灰色的羊絨衫和深灰色羊毛打底褲出來換上。外面再套一件咖啡色大羽絨衣，最後抓着梳子幾把梳好頭髮，橡皮筋一箍，完事。
有孩子之後衣服的顏色大多暗了下來，要學習要工作要抱娃要哄娃，深色衣服能多對付兩天。而且把自己弄醜一點還能避免來自無聊男人的騷擾。
“過了年顧睿要上幼兒園，你去安排，還是我自己安排？”顧念安抹好口紅，扭頭看他。
霍晟還躺着沒動呢，一手搭在額上，安靜地看着她。
他就是有睡懶覺的資本！顧念安擰擰眉，背上包出去。
“盼盼，媽媽要上班去了，你在家裡聽話，不要亂跑。也不許學蜘蛛俠跳窗戶，聽到沒有？”
“知道啦，我又不會吐絲，當然不會去跳窗戶。”顧睿正在吃包子，朝她揮揮手，大聲說:“媽媽努力上班，加油賺錢錢。”
“努力，加油。”顧念安朝他揮揮拳頭，走了。
這樣的對話在母子之間天天發生，霍晟卻聽得格外糾結。
他的顧念安，根本不需要努力去大雪裡摸爬滾打。
“長腿叔叔……”顧睿舉着包子跑進房間，眨着烏亮的大眼睛推他的胳膊。
霍晟看了他一會兒，慢吞吞地糾正他，“是爸爸。”
爸爸這個詞對他來說，真的很拗口。他已經四年不見霍於清了，還有趙月媛母子三人，全被他請出了公司，不許他們踏入他的視線。爸爸這個詞，他叫的次數太少，一直覺得和黑暗、無恥，這些貶義詞沒什麼區別。但是現在完全不一樣了。顧睿是他兒子啊！他親手種下的種子，現在茁壯得像棵小樹苗。
“長腿爸爸……今天還能看蜘蛛俠嗎？”顧睿咧咧嘴，沾着油的臉往他的臉上蹭。
霍晟坐起來，把小東西抱到腿上看。
血緣這種東西很奇妙，他缺席了顧睿前面的五年，小東西在顧念安肚子長出小芽的時候，他就沒有愛他，後面四年他更不知道這株小芽的存在。但就算是這樣，父子相見之後，卻是莫名其妙的熟悉和親切。
自己的親兒子，怎麼可能不愛呢？爲什麼他就得不到霍於清的愛？
他撫着顧睿的臉，慢吞吞地說:“只要你想看，什麼時候都有。”
“我可以請他吃包子嗎？外公包的包子可好吃了，可以得到米其林一星。我要給米其林寫郵件，蜘蛛俠都喜歡吃我外公包的包子。”顧睿激動得小臉通紅。
“可以。”霍晟點頭，疼愛地笑道。
“盼盼，要吃藥藥了。”顧家輝在外面叫他。
“吃什麼藥？”霍晟擰眉。
“我有哮喘。”顧睿捂着胸口，故意學喘起來的樣子，最後往牀上一倒，雙手雙腳誇張地舞動了幾下。
“哮喘？”他楞住了，顧念安沒說啊。
顧家輝在外面又叫了顧睿一聲，看着霍晟說道:“先天性的，控制住了，這一年多都沒有發作。”
顧睿爬下牀，把手裡吃了一半的包子給了霍晟，“長腿爸爸你帶給蜘蛛俠。”
他跑出去，接過顧家輝手裡的水杯和藥片，一口就吞掉了。
那一年多以前呢？
顧念安她真是可以，自己揹負了什麼承受了什麼，楞是一個字也不向別人說！
他擰擰眉，一個電話打給顧念安。
“盼盼有哮喘，你怎麼不說？”
“控制得很好，我心裡有數。”顧念安平靜的聲音傳過來。
“我帶他去醫院做體檢。”他站了起來，去拿放到牀頭的衣服。
“那把我爸帶上，顧睿有點害怕醫院，有我爸在一起會好點。”顧念安叮囑道。
霍晟迅速穿好衣服，出去招呼顧睿和顧家輝。
——
有什麼好說的？顧念安不喜歡把自己在生活裡遇到的事四處嚷嚷，一來別人不懂得你的苦，說多了別人覺得你嬌情無用。二來各人有各人生活裡的痛，你不必把自己的痛去加到別人身上，拿別人當傾訴的垃圾場，沒人愛當情緒垃圾場。
她放下手機，目光投向前方。
堵車堵了十五分鐘了，今天早上遲到了。只要是和霍晟晚上呆在一起，她工作必會遲到。扣錢的人是她，享樂的人是他，真是不划算。
她看了看錶，給懷特去了個電話，想告訴他自己晚點到，但沒打通。
這幾天天氣太冷了，四處結冰，每天都會有車禍事故發生。
“喂，顧主編。”有人用力拍打她的窗子。
“怎麼了？”她放下車窗，驚訝地看到了趙思思他們幾人，扛着攝像機，揹着大包，臉和手都凍得紅紅的。
“峰會代AA表團的車隊在隧道那裡出大事故了，我們過去拍下現場，但是車子剛也被人撞了。”趙思思拉開車門坐進來，大聲說道:“顧主編，你送我們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