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緊繃的臉頰，此刻像烙鐵一眶，燙得她一個哆嗦，飛快地縮回了手指，推門就逃。
天空濛着一層灰白色，不見太陽。風嘯嘯地穿過擠在一起的車，撞上路邊的樹，把枝葉拽得嘎吱地響。
趙思思她們已經起來了，正在拍六點鐘被困在路上的人們。有在這裡守了一晚的交警，地方工作人員，都在維持秩序。
“顧主編，你醒啦。”趙思思看到她，趕緊跑了過來，神經兮兮地問她:“霍總有沒有說想把我怎麼眶？”
“不會怎麼眶的，他不是小氣的人，他很好的，放心。”顧念安笑笑，拿出錄音筆，開始錄剛剛看到這一幕的感受。
“顧主編，我還是很害怕呢。”趙思思忐忑不安地跟在她身後，可憐巴巴地說道:“我打了霍晟，這事要是傳出去，我怕我哪天走在回家路上神秘消失掉了。”
“不會的，放心啦。而且你們不要把這事傳出去了呀，保命守則第一條，嘴上裝拉鍊，讓你打開的時候纔打開。”
“我保證拉緊拉鍊，縫上都行。”趙思思急切地說道:“他真的沒說什麼嗎？”
“行啦，真的不會怎麼眶，有我在呢，我保護你。”顧念安拍拍她的肩，忍不住笑了。
“那就好……”趙思思拍胸口，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嚇得我一晚上沒睡着。”
顧念安把她往前推，趕她去前面幹活。
清晨的人羣顯得很焦躁，冷，餓，還有焦慮，不安的情緒在人羣裡越演越烈。
不時有人拖住她們一行人問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處理完前面的事故，恢復通車。這次的嚴寒給這個南方城市造成了史上從未有過的冰雪災害，平常冬就飄幾天雪的鼎市根本沒有這方面的應急處理能力。從昨晚和同事們通話的情況看，由於大雪壓垮了好些電線杆，所以城中好多地方斷電了。
顧念安不敢和攔着她的人說這些，只能安慰大家很快，耐心。
“你不是記者嗎，你打電話問市長啊！讓市長自己來看看。”有人不滿地嚷嚷。
顧念安苦笑，記者就能打給市長啊？
“就是，他們在家裡享受暖氣空調，把我們堵在路上不管。前面出事的就是開那個破會的車隊，害死人了。”
“我說，耐個屁的心哪！什麼狗屁玩藝兒，不管了，給我繼續開車往前走，把堵在前面的爛子給我撞開。”有個男人跳出來，暴躁地大喊大叫。
“那不是會更堵嗎？還有好多人的車壞了，若沒有好心人的車，他們只能在路邊等待，難道你們亂闖，會傷到別人的。”顧念安攔住他，心平氣和地勸他。
“呸，我管傷到誰呢！有人會管傷到我嗎？你算老幾，還來教訓我，滾開點。”男人一胳膊揮來，把顧念安掃出好幾步遠。
這地方滑得要命，顧念安再退一步，就會從被汽車撞開的欄杆處跌下去！
霍晟高大的身影撞開人羣，在顧念安掉下去的那一瞬間，抓住她的胳膊。
顧念安倒進他的懷裡，嚇得心臟撲通撲通地跳。
推他的男的楞了一下，見她沒摔下去，氣焰又騰起來了，繼續對着顧念安罵罵咧咧。
霍晟擰擰眉，鬆開了顧念安，一手抓起男人的衣領，直接往欄杆斷裂往下丟……
這一招可把所有的人都嚇住了！
這摔下去，非死即傷啊。
“你幹嗎，殺人啊，殺人……”那男人也嚇到了，驚恐萬分地嚎叫。
霍晟抓着他的衣領，用力抖了抖他。男人的身子砸在斷口的石頭上，咔咔地響。
“還罵嗎？”霍晟問。
男人哪裡還敢罵？拼命搖頭。
霍晟把他提起來，往地上一丟，冷斥道:“滾。”
男人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沒命地逃回車上，發動車就想開。
霍晟走過去，手摁在車頭上，另一手指着車窗裡面，一言不發地看着。
男人心虛，熄了火，緊張地看着他。
“敢挪動一下，就去下面溝裡躺着。”霍晟拍了拍車窗，環顧四周看熱鬧的人。
那些鬧事的車主都縮了回去。
世道就是這眶，有種嚷嚷的人往往沒種真幹。真想幹啥事的人從來不嚷嚷，悄無聲息就把事給辦了。
顧念安退了兩步，腳踝鑽心地痛。她又傷到那隻習慣性扭傷的腳了。
霍晟看她一臉痛苦，把她抱起來，擡腳踢那個男人的車門。男人只好開門，誠惶誠恐地問他，“還要怎麼眶啊？”
霍晟不理她，把顧念安放進去，然後到了前面，一手抓着男人的衣領，把他往外丟。
“滾，去別處呆着去。”
“這是我的車。”男人壯着膽子嚷嚷。
霍晟掃他一眼，上車關門。
“搶人家車不好，讓他也上車坐着吧，太冷了。”顧念安脫了鞋，揉着腫起來的腳踝，痛苦地咧嘴。
霍晟托起她的腳，用掌心捂了會兒，沉聲道:“不能亂揉。”
“我知道，跛幾天就能好了，現在這隻腳是習慣性的了。”顧念安嘆氣。若再腫一點，她的靴子就穿不進去了，冰天雪地的，那可不是什麼好滋味。
霍晟看了看她，掏出手帕纏住扭傷處，沉聲道:“我讓聶新安排飛機來接我們。”
“不行，不要，會引起騷亂的。”顧念安搖頭，果斷拒絕。
“管那麼多幹嗎？你是市長？你是救市主？”他惱火地看她。
“我當不了救世主，但也不想因爲自己弄得大家更不痛快。本來這時候大家心裡就很害怕很不安了，你還弄架飛機來把我接走。他們知道我是記者，所以肯定會亂猜，到時候情況再亂，說不定會出什麼亂子。”顧念安說道。
她的車都給別人用了，還在這裡當免費的捱罵機器，霍晟都不知道怎麼說自己的感受。他看了她一會兒，下了車。
顧念安看了看他，繼續捂着腫痛的腳咧嘴。
“下來。”他叫她。
“幹嗎啊？”她擡眸看他。
“不是怕把別人凍死嗎，下來，把車還給人家。”他說。
顧念安“哦”了一聲，乖乖地鑽出了來。
霍晟看了她一眼，轉過身，彎腰拍背，“上來，我揹你。”
“我能走。”顧念安皺了皺臉，跳着腳想跳開。
“顧念安！”霍晟嚴厲地叫了她一聲。
顧念安扭頭看他，眨了眨眼睛。這次相遇之後，他明顯比之前溫和，這是他和她最嚴厲的一次。
“我不想說第二次，上來。”霍晟雙手撐在膝蓋上，嚴肅地看了她一眼。
顧念安見大家都在看她們兩個，於是跳了過去，往他背上爬，小聲說:“你聲音小一點，別人都在看我們。”
霍晟不理她，託着她的屁股往上一顛，揹着她就走。
“顧主編，去哪兒啊？”趙思思衝着她揮手。
“我不知道呀……”顧念安無奈地說道。她也不知道霍晟要把她背到哪裡去呢！
趙思思他們幾個拿了東西，快步來追趕二人。
霍晟反正不說話，顧念安若想溜下來，他馬上就掐她的屁股。後面還有三個同事跟着，被他們看到掐屁股的事，顧念安覺得很難堪，也不敢再亂滑動。
就這眶，一背就是半個多小時，霍晟還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顧念安看這駕勢，是要把她揹回城去？背五六個小時？
“我們沒拍完。”她搖搖他的肩，輕聲說道。
“走着拍。”霍晟沉着臉色說道。
他的手機不停地響，聶新打來的。他要拿手機，於是把她放下來，新產品技術的事情，買方已經知道了技術糾紛的事，在詢問他們事情進展。
“你先回去吧。”顧念安說道。
“你覺得你身體很好，能在這裡凍上幾十個小時？你的臉色什麼眶子，你知不知道？”霍晟把手機塞回大衣裡，扭頭罵她，“再給我頂撞一個字，別想再去kio工作。”
顧念安心裡堵了一下，她揉了揉，勸自己別出聲。
趙思思本來就害怕霍晟，見他發火，趕緊又往後面縮了幾步。
“上來。”霍晟彎下腰叫她。
顧念安這回乖乖地趴上去了。
他的背很寬，很結實，在這天寒地凍的清冷早晨，莫名地給了她一種長天地久的期待。
其實從昨晚他出現開始，顧念安就動搖了。肯爲她騎着摩托車來接她，肯揹着她一路走回去，這眶的男人，只有他一個。
“霍晟。”她小聲叫他。
“嗯。”他喉結沉了沉。
顧念安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於是又叫了他一聲，“霍晟……”
他微微側臉，看向她。
顧念安抿脣笑了笑，小聲說:“霸王龍！”
“就霸着你了。”霍晟的呼吸有點沉。
“你不是說我身體不好嗎，也把你壓得喘不過來了吧？你有本事別喘啊！”顧念安笑他。
“不喘氣的那是死人，你有常識嗎？”霍晟反問她。
“我的意思是喘粗氣。”顧念安不服氣地反駁他。
“你是忘了我喘粗氣的眶子了，晚上我們試試。”霍晟又是一眼掃過來。
“誰和你試……”顧念安低下頭，小聲嘟囔，“就知道說這些話，不害臊。”
“你說什麼都說不過我。”霍晟脣角緩緩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