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啊……”黃管家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
“慧姨。”顧念安飛快地轉身,眼眶紅紅地看黃管家。
黃管家也蒼老得不像話了!
“你回來就好了。”黃管家手裡端着水,拿着藥,空不出手來抱她。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笑着說:“一直想去看看你,就是騰不出空。你先等等,我給她喂藥。”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來看你的。”顧念安誠心道歉。
“沒事,哎喲,她一犯病就這樣……”黃管家嘆氣,快步過去,和霍晟一起,把藥餵給梅嫣吃。
梅嫣把衣服丟了,又死死抱住了霍晟。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治好,好好的姑娘成了這樣子,這輩子算是毀了。而且除了霍晟,誰都對她沒辦法,根本沒辦法讓她乖乖吃藥。”黃管家幫着霍晟拉了一會兒梅嫣,精疲力盡地站到了一邊。
顧念安上前去,想把衣服給梅嫣穿上。
梅嫣扭頭看了她一眼,突然間更狂躁了,尖叫着,一巴掌狠狠地抓到了顧念安的臉上,尖叫道:“惡魔,啊……惡魔,你是惡魔……”
她的樣子非常可怕,突然間臉猙獰扭曲,眼神驚恐不安,彷彿看到了多麼可怕的東西。
顧念安長得有這麼可怕嗎?
她楞住了,就在她這一楞間,梅嫣又是一掌抓了過來。若不是霍晟抓住她的手腕,顧念安的臉就得毀了!
“小安,小安……”霍晟一連叫了十遍梅嫣的小名,梅嫣才安靜下來。她哆哆嗦嗦地蹲下,不停地念道:“惡魔要吃了我了,惡魔要吃了我了……”
“念安哪,你的臉受傷了,快跟我來。我給你擦擦去。”黃管家看了一眼梅嫣,無奈地拉住了顧念安的手,“她瘋起來的時候真是誰也不認,以後要記得離她遠一點。”
還有以後呢?顧念安扭頭看了一眼,霍晟正強行把她的手套進袖子裡。但這過程裡,梅嫣的身子是什麼樣子,他不是全看了……
她是病人!顧念安安慰自己。梅嫣是病人,當她是個孩子就好了……
黃管家拉着她進了衛生間,給她擦乾淨臉,再用酒精往她臉上的傷口擦。
“滋……”顧念安飛快地捂住了臉,酒精刺得傷口很疼。過了幾分鐘,痛感消失了,她湊到鏡子前看——這抓得可不輕,四道指甲印,從額頭一直抓到右臉頰下方,全破皮了!若不是眼睛閉得快,眼睛都得抓瞎。
“忍忍,得處理好,不然感染就糟糕了。她瘋起來什麼都不顧,剛剛抓過了很多髒東西。”黃管家表情凝重地說道。
顧念安點點頭,小聲說:“這樣子,還是要放到醫院去才行。”
“過了這陣子吧,那些記者都想拍她。”黃管家搖搖頭,小聲說:“這丫頭也可憐,若當時沒有走丟,沒有瘋,現在一定好好的,說不定和霍晟……”
她及時捂住了嘴,連聲說:“我又胡說了,你知道霍晟只愛着你的。”
顧念安相信霍晟愛她。但是霍晟也不可能把梅嫣就這麼推出去,梅嫣一天不好,霍晟一天就得擔起良心的責任。
不過,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梅嫣一看到她就瘋得特別厲害!
爲什麼會這樣?她凝神想了會兒,慢吞吞走到茶水間去倒茶喝。
以前屬於她的水杯早就收起來了,她打開櫃門,隨手拿了只玻璃杯。因爲臉上還在痛,她又去打開了醫藥箱,想找找有沒有鎮痛消炎的藥膏。
梅嫣所有的藥都放在這裡,她心中一動,拿起藥瓶看。
“念安。”霍晟進來了。
顧念安喝了口水,把藥瓶放回去。這時那條大狗狗跑進來了,嘴裡叼着一隻沾滿泥土的藥瓶,往她腳邊一丟。
看來是剛剛黃管家掉了一瓶,這大狗狗把藥瓶撿回來了!
“好狗狗。”她撫着大狗狗的大腦袋錶揚它。
大狗狗甩了甩尾巴,蹲坐在地上朝她哈氣,一副得意的樣子,一點都沒有和她生疏。
顧念安又忍不住想老太太了——也難怪霍晟不肯住回這裡,怎麼能住得下去,那得日日夜夜都思念老太太,片刻不得安寧。
她拿起紙巾,細心地擦拭藥瓶上的泥土。瓶蓋子鬆了,裡面的藥片掉了出來。三片,一片白色,兩片淺米白色。顏色很接近,但是依然能看出區別。她撿起藥片,走到窗前迎着光看。
古怪了,一隻藥瓶裡怎麼有兩種藥?
她擰擰眉,打開了藥箱裡相同包裝的藥瓶,把藥片倒出來看。全部都是淺米白色!
難道是黃管家多拿了藥,然後放錯了?
“怎麼樣了?”霍晟走進來了,捧着她的臉看。
“痛死了。”顧念安擰眉,小聲說道:“她怎麼一看到我就這麼激動?”
“正好犯病了。”霍晟往她的臉上吹氣,小聲說:“痛得厲害嗎?”
顧念安眯着眼睛看他,輕聲說:“有沒有別的原因?”
“嗯?”霍晟楞了一下。
顧念安把藥片給他看,“你看,這是兩種藥,混在一堆藥片裡,不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霍晟拿着藥片看了看,又拿起兩隻藥瓶對比。藥瓶一模一樣,日期都是一批的。梅嫣拿藥,總是一拿很多。
“哪來的?”他看向顧念安。
“喏,它找回來的。”顧念安指了指蹲在一邊的大狗狗。
“怎麼了?”黃管家見二人久久不出去,進來看情況。
“這些藥有人動過嗎?”霍晟扭頭問黃管家。
黃管家快步走近,拿起藥瓶子看了看,搖頭說:“應該沒有人動過吧,吃藥的事,都是我親自管她。”
“但是藥箱就放在這裡,誰都能動啊。”顧念安擰了擰眉,小聲說:“我覺得還是化驗一下成份吧。給梅嫣找的醫生是最好的醫生,吃的藥是最好的藥,爲什麼每次好轉的時候,她都會突然變得更加惡劣,我真的很懷疑,到底是誰不想讓她康復?”
霍晟把藥瓶收好,牽着她的手,叫大狗狗去花園。
黃管家跟在二人身後,不安地說道:“但是家裡沒有外人來過呀,你們不會覺得是我吧?”
“黃管家,不要多心了,我知道你的爲人。”霍晟淡淡地說道。
梅嫣吃了藥,這時候已經安靜了,她就躺在沙發上,身上蓋着毯子。長長的頭髮垂到地毯上,手臂上全是烏青傷痕,新舊交錯。
若是有人存心不讓她清醒,那她太可憐了。
顧念安擰擰眉,加快了腳步。
兩個人在花園裡找了圈,沒有新的發現。那隻藥瓶也不是黃管家掉在花園的,清點藥瓶的數量,偏偏多出一瓶。
總要有人把藥帶進來吧?是誰呢?
顧念安想到了靳儀!
但靳儀爲什麼這麼做?
她看了看霍晟,沒把靳儀的名字說出來。靳儀既然能在霍家留這麼久,一定有她的手段和能力,貿然查她,一定會打草驚蛇。
“霍晟,梅尚思來了,說是要接她回去過年。”黃管家找了進來,小聲說道。
顧念安轉頭看,梅尚思一臉笑容地站在花園入口處,見她扭頭,立刻向她揮了揮手。
“他可靠嗎?”顧念安問道。
“爲了他的錢,對梅嫣還行。”霍晟掏出手帕,擦掉指尖的泥土,慢步往回走。
“你叫她小安,那她以前叫你什麼?”顧念安輕聲問道。
霍晟看了看她,低聲說:“小壞。”
要不要這麼萌?
顧念安楞了幾秒,輕聲問:“你們以前一直這麼親密嗎?”
“別多想。”霍晟撫了撫她腫起來的臉頰,沉聲道:“都有少年時。”
顧念安聳聳肩,朝前面呶嘴,“梅尚思是隻老豺狼,我覺得他也有嫌疑。梅嫣一天不好,你就一天對她有愧疚之心,梅尚思就有和你扯不開的關係。”
“那是他想多了。”霍晟又看了她一眼。
也是,他對誰好對誰不好,那都得看他的心情。就算是霍晟的親老子,霍晟也沒怎麼待見啊!
“顧小姐,霍總。”梅尚思彬彬有禮地打招呼,笑容滿面地說道:“明天過小年,所以我來接嫣嫣回去。這段時間,霍總多費心了。顧小姐辛苦了。”
“我不辛苦。”顧念安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說道。
“那我現在去接她……”梅尚思指了指大門的方向,看着霍晟問。
“去吧。”霍晟點頭。
梅尚思微微彎了一下腰,大步往大門走去。
“我好久沒上樓了,我要上樓去看看。”顧念安擡頭看向樓上,這個角度能看到通往他房間的透明電梯,水簾正從電梯外嘩啦啦地落下。
這點小要求,霍晟當然要陪她完成。二人坐電梯上去,穿過了水幕通道,推開了房門。
牀上收拾得非常整齊,只是所以屬於她的東西都收走了,一乾二淨,一點痕跡也沒落下。反倒是梅嫣的病歷放在牀頭上,很惹眼。
“嘖嘖,你躺在這裡的時候,到底是在想她還是想我啊?”顧念安酸溜溜地問道。
“你說呢?”霍晟又撫了撫她腫起來的臉。
這一巴掌真的抓得很厲害!他擰擰眉,看向樓下。梅尚思正抱着梅嫣往車後座上放。
顧念安走過來,小聲說:“小安一定是很愛小壞的,所以她的世界裡只有小壞一個人了。若讓她清醒了,看到小壞已經有了愛人,這事實會不會更加殘忍?有時候,瘋了比不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