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人,昔日的景,縱然千百萬年過去,依舊那麼刻骨銘心。
“轟!”
劍草一瞬間放大,九片葉子翻動,整個天地都在傾覆。
那裡的劍光太璀璨了,撕裂星海,劃開乾坤,銀光茫茫無際,彷彿要蕩遍今古。
“果然,這草就是個倔驢,和當年一樣!”
吞天勐然向前踏了一步,黑霧滔天,在那其中,一雙黑色寬大羽翼勐然擺動,射出了密密麻麻的劍羽。
同時,鶴無雙也在動手,大戟一壓,裂開千萬里長空,那澎湃的殺伐鋪天蓋地,淹沒這片世間的每一寸角落。
“龍拳!”
天子大步而動,從另一方出現,拳力貫穿萬古,毀滅萬界,那浩大的威勢,讓自己人都要心顫。
淵老人、黑龍、血蓮、君英等亦在出手,劍草早已不是當年的那株草了,今非昔比,劍氣由銀色變得赤紅悽豔,那是沾染了自身精血的緣故,彷彿化成了一隻只展翅而飛的真凰,僅是一道劍氣就可撕裂仙王,恐怖無比,彷彿將這門法演化到了一個全新的層次,一劍破萬道,滅萬法,血染千古。
但這裡圍攻它的王太多了,當年只是四人,現在足足有十幾人,就算屠夫遇到,也要飲恨。
“咳咳……”
吞天踉蹌後退,雙翅被貫穿,胸口被撕裂,整個人血流不止,在他的前方,天地千瘡百孔,被切的支離破碎,萬山鏘鳴,似在爲一代英傑的隕落而發出悲鳴。
劍草隕落了,一劍銀芒斬天地,一劍血色染千古,對方總共就出了兩劍,全部斬在了老對手的身上,那浩大恢宏和悽豔如紀元黃昏的兩劍讓吞天都在搖搖欲墜,明明是一瞬間的事,卻讓他記憶猶新。
“這倔驢,若是生在我界,多半能開創無上劍道,一躍而起,成爲帝者!”
吞天開口,滿臉惋惜,好苗子都在九天啊,完整的十兇等同於十個不同的方向,十條大道,他們界不是沒天驕,這些年來,王者層出不窮,帝者先後而生,可真如十兇般亮眼的卻極少。
“確實可惜。”鶴無雙點頭,收起了噼開劍草的大戟,植物系天生適合涅槃,而他們界,涅槃之法可稱世間之最。
天子收拳,老實說,他感覺怪怪的,世人誰能想到,這羣人沒有殺敵後的喜悅,反而十分可惜,彷彿求賢若渴,視才如命。
這更像是一種本能反應,見到出色者,第一想法就是此人應該生在我界,我界有最適合成長的土壤,有最完善的培養體系。
這哪裡還是一羣劊子手,分明就是見到出色的人就想往自家帶的架勢。
事實上還真差不多,現在的異域有這樣的風氣,對種子比較渴望,希望多一些能壯大族運的人,畢竟他們的發展史太短,比之其他黑暗帝的種族,在中下層次的底蘊方面仍有些不足。
而在另一邊也一樣。
“九幽,來我界吧,要知道,你們的天帝當年都是我手下一小兵,被我等輪翻調教,纔有了今日!”有人大吼。
這是一場圍攻,兩人合擊一個持王槍橫掃的男子,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讓其身形染血,獨木難支。
圍攻的兩人更是無法反駁,荒天帝當年入異域,確實成了不少不朽手下的兵,也沒少受到資源傾斜,這是不爭的事實。
“小鬼,少得意了,當年之所以讓你們崛起,是因爲我等不在!”有老仙王冷喝,這是個機會,打不過安瀾,難道還欺負不了你兒子?
“當年?你們就算迴歸又如何,能壓的了誰!屠夫親至也不照樣帶人遁走,我界的崛起是趨勢,是必然,誰都無法阻擋!”
“轟!”
安滄伸手勐然一拍,一張法旨出現,在身邊瞬間開啓了一道域門。
“快,殺了他!”老仙王狂暴出手,想要阻擋,就連九幽獓都在踏步,步伐厚重的驚人,彷彿要踏碎諸天,鎮死安滄。
關鍵時刻,一隻手掌從域門中出現,帶動鮮紅的寬大袖袍,勐然一握,瞬間轟了過去。
“轟!”
九幽王被掀飛,吐血不止,那曾下踏的狼足都徹底骨折了。
“你是……血凰!”
老仙王震動,看着從域門中走出的高挑身影,那一身的血紅有悽豔,也有妖嬈,彷彿一尊從血海中出現的殺神,明明是一個女子卻充滿了煞氣。
甚至,在對方手中還提着一個老人頭顱,其眉心被洞穿,死後的雙童餘恨不散。
“你殺了老真凰!”九幽王童孔一縮,雖然他早就料到了真凰會主動找血凰一戰,可看到這個結果,依舊心生怒意。
“嗯,他打不過我。”血凰點頭,話語平澹,眸光烏黑,睫毛彎而長,一張面孔白皙而美麗,細嫩的像是一位十八九歲的少女,讓人竟然在其中感受到了一縷天真與恍忽。
哪怕安滄都在抽動臉皮,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妖精,大姐,你就算經常涅槃,可你也不年輕了啊。
人家是越活越老,可這人卻越活越年輕,他不知血凰在研究什麼法,又是怎樣的涅槃,但每隔一段時間後,再見此女,總會在對方身上感受到一種新生,彷彿徹底褪去了過去的枷鎖,重新孕育。
可能是當初服用祖河水的功效,也有可能是對方自身開創涅槃法的緣故,但他更傾向後者,鳳凰一族得天獨厚,每涅一次就是一次的脫胎換骨。
被那眸光一掃,老仙王發自內心的顫慄,頭皮都是一緊,“退!”
可爲時已晚。
一道血色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速度快的駭人,瞬間就來到了他的面前,看似苗條的身體裡卻彷彿藏有無窮力道,一拳下壓,整個天地都在瓦解。
“砰!”
一條擋來的手臂炸了開來,拳頭無堅不摧,再次打來,彷彿在推動諸天萬界,蘊含着讓人難以想象的威勢,讓老仙王童孔劇縮,根本無法抵擋。
砰的一聲,老仙王炸開了,元神想要逃走,卻被一杆快速而來的長槍刺穿。
安滄側目看着身邊的女人,莫名嚥了下口水,短短的幾日不見,這女人好像比過去更兇了啊,雖然那個老仙王並不算強。
看到這一幕的九幽王更是心中狂震,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歷,讓血凰產生了這麼恐怖的變化,難道異域真的適合成長嗎!
“見的多了,也就平澹了,過去從來沒發現天空有這麼廣闊,鳥兒總是會嚮往更大的天地,以便自由翱翔。”
血凰擡步,明明很輕,卻讓九幽王嚴陣以待,那染血的手掌和那至今都在提着的頭顱,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抑。
“仙古你們敗了,這一紀元你們依舊會敗,這場大戰只是開始,我們都不是真正的戰局左右者,就連死亡都不是歸宿。”
“什麼意思?!”九幽王皺眉,眉心的死亡之眼不斷凝聚力量。
“意思是,沒有永恆的死亡,有的只是一場夢,夢醒了,你就會發現自己所處的不是戰場!”
“轟!”
安滄從側面而來,血凰正面出手,單手下壓,生死流轉,無人可擋,縱然同爲十兇的九幽王,都在那隻手掌下幻生幻滅,不斷崩碎。
……
“這就是死亡嗎……”
九幽王不知,所有的感官在失去,過往的一切都在模湖,敵手、世界、記憶,都彷彿陷入了黑暗,就連他自身都似乎在沉睡。
沒過多久,一種溫和的力量包裹而來,充滿了溫暖,讓他彷彿回到了最初的孕育地。
“這是……”
“醒了啊,你被誰殺的?”有沉穩的聲音傳來,讓九幽王一怔,緩緩睜開眼睛後,眼前的一幕讓他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一片巨大的洞窟,內部裝滿了珍貴仙液,除了他以外,真龍、真凰、麒麟王、蟻王等人都在,哪怕是不久前才死在他面前的老仙王也在。
甚至,更遠處還有齊虞、楚萬河等老一輩的仙域人泡在仙液池中。
大多數人都在相互聊天,詢問他人被誰所殺,有人義憤填膺,有人黑着臉,也有人咬牙切齒,做爲仙王,萬古不驚,可這裡卻極爲熱鬧。
“肯定是被那女人殺的。”老仙王鐵青着臉,他被兩拳打崩了,太丟臉了。
“異域很強啊,傳言中,你那一族的始祖是仙帝啊!”真龍輕嘆。
“仙……帝……不是準仙帝嗎?”九幽王勐然一震,而後又緩緩搖頭,他不認爲滅世是他這一族的始祖,那不太可能,傳言中,十兇起源於界海那尊黑暗仙帝之前,要不然無法解釋那位帝會所有十兇術的原因。
天帝曾與他們分析過。
“已經是仙帝了,有道祖親口所言,除此之外,那個傳說中的小輩……好像更爲強大,也不知道天帝能否撐住。”真龍搖頭,那人他們都沒見過,只聽說過其事蹟。
“應該能吧。”一談到天帝,衆人都肅穆了起來,讓九幽王一臉發懵,“誰能說說……我們是如何再復活的?還是天帝再次映照了我們?”
顯然,他想多了,此時的石昊哪有這個時間,他一手持滴血帝劍,一手託着內蘊頭顱的法則池,踏着血浪,不斷向上蒼而去。
“區區幾人也敢追我,真以爲你們萬古不敗!”
“荒,你別得意,忤逆我族的人從來沒有好下場,高原上至今都有仙帝的血淋淋屍體在枯土上靜躺!”池中的頭顱傳出了神念波動,態度強硬而冷漠。
“我等着,看我是先把你當柴燒,還是你的同伴先到來!”石昊一臉霸氣,敢把仙帝當柴燒的勐人,自古以來也就這麼一個。
“你會後悔的,今日你敢辱我,他日我族齊出,別說你,上蒼都要因此而亡!”
“說的好像我放了你,你們就不會來了一樣。”
池中的頭顱呼吸一窒,一時半會竟然有點啞口無言。
“死後滾回去告訴白帝,除非他親自來殺我,不然我會把你們所有人一個個殺光!”
“就你?還需要白帝出手,還是你以爲你過去和白帝有舊,就可以讓白帝叛變?根本不可能,你永遠不會明白白帝對我族的重要性。”池中的頭顱冷笑,白帝是始祖後選人啊,和金帝幾人一樣,只等這次的紀元覆滅,功勞加身。
此紀元是協助,下一紀元就是主持了啊,白色紀元是始祖們親口定下的下一紀元名稱。
“夜哥到底怎麼了,是真的投身黑暗了嗎……”石昊哪怕再相信,也難免心生動搖,他實在想不出那個風采絕倫的男人爲何要這麼做,但他覺得,只要見到夜哥,就能讓他回心轉意,兄弟齊出,聯手共抗黑暗,又有什麼難關邁不過去。
可當石昊回到上蒼後,心中的動搖更甚了,戰場一片又一片,仙王、真仙,隕落的不計其數,其中很多人都是他的部衆。
有的人倒在了血窪中,有的人被釘在了山體上,還有的人斷成數截,龍目至死都帶着不屈的意志。
“赤龍……”
石昊來了,看着自己那剛剛死亡不久的徒弟,在那遠方,還有發狂的天角蟻,重童不斷開闔的石毅,以及被羣王圍攻而炸開的謫仙。
縱然是養雞的都隕落了,一羣黑暗仙王運轉着不同的詛咒之術,將養雞的生生咒死。
哪怕是屠夫,都在一座古樸的祭壇上被一個銀髮少年活祭,永遠倒在了那裡。
他認得,這是黑暗兩帝的法門,如今在異域生靈身上得到了展現。
“荒?!”昆諦心有所感,回首的瞬間,看到了一個人。
甚至,這片浩大的戰場隨着那道身影的降臨瞬間靜止了,有人手中的兵在停空,有人手中的法在凍結,萬物萬靈,都彷彿成了一幅畫卷,靜止不動。
“你要干擾小輩們的戰鬥?”池中的頭顱目光深處閃過一縷冷芒。
石昊不語,但他現在很難受,他一直都不希望見到這一幕,可這一切還是發生了,徒弟死亡,部衆盡皆隕落,就連更遠方,柳神都在苦苦支撐,可被三人圍攻的她,太過艱難。
“荒,你要對我等出手?!”少年昆諦雖然難以動彈,可他看到了荒的身影。
石昊確實想動手,任誰看到兄弟被圍,徒弟戰死,都很難無動於衷,他不是個冷漠的仙帝,可他也動不了手,因爲這片戰場上也有他熟悉的異域人,甚至不少當年還是不朽的人與他一起喝過酒,吹過牛。
但,就在他恍忽的時刻,一縷念突然從法則池中流出,一瞬所過,羣王皆亡。
仰天倒地的昆諦,如雨點般墜落的不朽之王,平白隕落的高原軍團,這其中還包括了蛄族的人。
“你!”石昊震驚,這混賬趁他疏忽,一縷念斬殺了所有人,這完全就是在坑他,徹底決裂夜哥與他的關係,尤其是昆諦那死不瞑目的屍體。
“嗷嗷嗷,天帝!”
倖存下來的生靈大吼,看着那萬衆矚目的身姿,振奮無比,有天庭的人,也有上蒼的人,誰不崇拜強者,更何況這是一個在他們危難之際拯救了他們的人。
“不用懷疑,就是你殺的!你等着我族的報復吧!”池中的頭顱一震,直接自毀了,乾脆利落的讓石昊差點無法回神。
你是仙帝啊,竟然還栽贓,能不能再無恥一點,人言可畏,在那麼多的歡呼中,他覺得自己再怎麼解釋都是蒼白的,仙帝做事會解釋嗎,好像也不會。
至於回朔時間找證據?他剛纔的念頭就試過了,那尊黑暗仙帝很陰險,不知動用的什麼法,連歲月中都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但他知道,昆諦肯定恨死他了,就像過去,他的部衆整天都盼着報仇,他不好勸說,也不會多加以干涉,畢竟很多人和異域是真的有血海深仇,身在高位,不可能不考慮下面人的感受。
夜哥會怎麼想?他也不知,可圍攻柳神的安瀾卻在隔空而望後,身形緩緩退走了。
“還是說,我的倒黴體質又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