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捷訊
晚上一家人在房裡吃飯,蔣氏將平哥兒交給奶孃,自己則站在了二夫人身後,用帕子包了筷子,要伺候她用膳。
“你這孩子。”二夫人轉身過來拉着她,“我也不講究這些,快坐下吃飯吧。”
蔣氏飛快的看了眼蘇崢,蘇崢微微頷首,蔣氏這才順勢坐了下來。
蓉卿看着夫妻兩人默契的樣子,心裡也替他們高興。
蕉娘讓胡媽媽去吃飯,她接替了蔣氏拿了筷子站在二夫人身後:“夫人難得來,今兒就讓奴婢服侍您吧。”二夫人回頭笑看着蕉娘,微笑道,“不用,你一直照顧蓉卿,蓉卿也把你當娘似的,怎麼能讓你服侍我。”去看胡媽媽,“你和蕉娘帶着丫頭一起去吃飯,留個人就成。”
“去吧。”蓉卿笑着道,“我們吃飯,你們站着還不自在呢。”
蕉娘只得和胡媽媽一起,帶着屋子裡的丫頭們退了出去,蔣氏拿了公筷給二夫人夾了塊松鼠鱸魚,給蓉卿夾了蟹粉獅子頭,給蘇容君和蘇崢也分別夾了菜放在各自的碗裡,蓉卿笑着道:“……有嫂嫂真好!”又撇了眼蘇崢。
蘇崢夫妻臉都紅臉,二夫人端了筷子吃了一口:“都吃飯吧。”大家便歇了聲安靜的吃着飯。
飯後上了茶,大家圍在一起喝茶,平哥兒在炕頭上打着滾兒,非要坐起來,蔣氏怕她摔下來就帶着身邊一個叫嬌杏的丫頭護在炕沿邊上,每翻一個跟頭平哥兒就咯咯笑半天,暖閣裡滿是他的笑聲。
“明天我陪你們去法華寺轉轉吧。”蓉卿笑着道,“十月十五山下還有廟會,我們也去湊個熱鬧。”
二夫人擺着手:“下次再去吧。我們再歇一日,後天就趕回去,家裡沒有人總是不妥當的。”太夫人畢竟還在家裡!
蓉卿明白二夫人的顧忌,想了想道:“好,聽母親的。”也不好強求,話落去看蔣氏笑道,“五嫂,我正廳裡還缺副畫,您什麼時候得空賞我一副吧。”
蔣氏笑着點頭:“好!改明兒等我回去,我給你送副過來,我記得我陪嫁裡有幾副是前朝的遺作,掛你這裡正合適。”蓉卿聽着就擺着手,“我這小廟可擺不下大菩薩,我只是想請您賞我一副墨寶,早就聽說您的畫工精湛,這一次來怎麼着也要給我留下一副才成。”
蔣氏聽着就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不由朝蘇容君看去,嗔怒道:“定是七妹告訴你的吧。”蓉卿掩面而笑,蘇容君就點頭接話道,“她讓我畫,我現在哪裡敢在您這關公面前耍大刀,當然是要您親自提筆才成。”
“盡拿我打趣。”蔣氏跺了跺腳,正要說話,一邊的蘇崢卻是微笑着道,“八妹難得開口,你的畫也不算辱了師門,就給他畫一副吧。”
蓉卿點頭不迭,蔣氏只得羞着道:“那成,明兒我給你畫。”語氣很自信的樣子。
蓉卿自是滿口謝她,又移去二夫人身邊坐下,接了胡媽媽的事,給二夫人捏着肩頭:“是肩頭酸還是胳膊酸?”二夫人轉身拉着她的手,“就是胳膊有些難受,你別按了,回頭累着。”
“我又不在您身邊,這點事累什麼。”說完,依舊半跪在二夫人身後,邊捏着邊和她說話,“我聽說和遼王打戰的時候,家裡幾個莊子和鋪子都有損失……全是您一個人在操持,辛苦您了。”
平哥兒由奶孃抱去梳洗睡覺,蔣氏也坐了下來,看着她和二夫人說話。
“傻孩子,盡說傻話。”二夫人微微笑了起來,掃了眼幾個兒女,“這麼多人,事情總要有人做,再說我還有你五哥,七姐幫我呢,後來你五嫂進門,她又是賢惠能幹的,我整日都輕鬆的沒事做呢。”
蓉卿感激的看向蔣氏,不由感嘆,蘇崢的這個媳婦算是娶對了,蔣家身爲世家在子女的教育上,確實令人信服。
蓉卿正要說話,外頭就聽到周老的說話聲:“丫頭,快出來看!”蓉卿微愣,二夫人拍着她的手道,“許是找你有事,你去看看。”
“嗯。”蓉卿趿了鞋下炕,就見周老正站在暖閣門口,笑着道:“去院子裡看看。”很高興的樣子。
蓉卿不解,接了明蘭拿來的大氅披上,跟着周老下了臺階,隨即就露出滿臉的驚訝,就見院子外頭整整齊齊排了十幾個碩大的有半人高的煙花,她笑問道:“周老,您從哪裡弄來的?”四處戰亂,這些東西如今就是有錢也不好買。
“我哪有這個本事。”周老笑着道,“是剛纔有人送進來的,說是給蘇八小姐祝壽的。”一頓露出曖昧的笑容,“來人沒有報姓名,說您知道是誰送的。”
還能有誰,蓉卿輕輕笑了起來,和周老道:“那要把這些都放了嗎?”周老頷首一副理所當然的道,“今兒可是大日子,自是要放了纔是。”話落,衣袖一揮帶着鹿子,平洲和福全去放煙火。
二夫人帶着蘇容君幾人也都出了門,見擺了一地的煙火,二夫人問道:“怎麼買了這麼多?”蓉卿輕笑,回道,“您別管,有人錢多呢!”
二夫人就抿脣笑着看了蓉卿,恍然想到蘇崢和她說的話,那句“齊公子是誰……”的話就不用再問了,前方戰事激烈,他還能想到蓉卿,給他們寫信,給蓉卿送這麼多的煙火來,時刻惦記她……
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也不用解釋了。
蓉卿能有好歸宿,她當然高興,不由希望這位齊公子能萬事平安,順順利利的立個大功,熱熱鬧鬧的和蓉卿有個好的結果。
蓉卿心裡也甜絲絲的,她昨兒還怨齊宵怎麼也不給她來封信捎句話,今兒他就送這麼個大禮來,雖不能回來,但知道他會念着自己,心裡也就滿足了。
不知道是不是戀愛中的男女都是這樣,想着時刻黏在一起,患得患失緊張的很。
胡思亂想間,耳際就聽到咻的一聲,一道白芒升空,於黑暗蒼穹中乍然而開,一圈圈的漣漪流光溢彩,將整個天幕點綴斑斕。緊接着,這第一朵尚未彌散,第二朵,第三朵,一朵比一朵更加巨大的煙花流星般升起,層層綻開,燦銀碎金,星星點點……
蓉卿昂頭望着天空中的火樹銀花,視線一晃就似是看到齊宵正在對着她傻笑,她眼角微溼,不由闔上眼眸暗暗祈禱,希望這場戰事能早日有個結果,是輸是贏都不願繼續這樣擔驚受怕!
許是聽到外面的動靜,平哥兒也被奶孃抱了過來,他也不害怕,看着五彩絢麗的煙火咯咯的笑,蓉卿笑着將他接過來抱在懷裡,貼在他耳邊輕聲道:“很漂亮是不是?等你長大了,讓他給買更多的煙火。”一頓又忍不住道,“反正他有錢!”自己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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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哥兒自然聽不到八姑姑話是什麼意思,只是見她笑的眉眼彎彎很親切的樣子,他也跟着笑,蓉卿看着越發的喜歡,挽着蔣氏道:“……若不是着急回去,正想讓你們多住些日子,我實在捨不得平哥兒。”
“你若是想家了,就回去看看吧。”蔣氏摸了摸兒子的小臉,“竹園每日都有人打掃,你隨時回去都成。”
蓉卿紅了眼睛,點了點頭:“好!”又親了親平哥兒。
“外頭冷。”二夫人轉身過來看着平哥兒,“別吹着風了。”蓉卿點頭,將平哥兒交給奶孃抱回去,幾個人就轉身回去,剛走了幾步,外院的婆子在身後喊道,“小姐,王統領求見。”
蓉卿一愣,回頭就瞧見王喬已經大步走了過來,她飛快的和二夫人以及蔣氏幾人解釋道:“是世子爺身邊的統領。”就快走幾步去迎王喬,“王統領。”
蘇容君眼眸一亮,繼而又黯淡了下來,垂了眼眸跟着二夫人和蔣氏避去了暖閣。
“八小姐。”王喬朝蓉卿叉了叉手,又和迎過來的蘇崢互相行了禮,“今兒是您的及笄禮,世子爺沒空來觀禮,讓屬下給您送賀禮過來。”拿了個掐絲琺琅的匣子出來給蓉卿。
蓉卿心中驚訝,她沒有想到趙均瑞會送禮給她,不由朝蘇崢看去,蘇崢笑着道:“有勞世子爺費心了,在下替舍妹謝過世子爺!”替蓉卿接了過來,交給了蕉娘。
王喬也不見怪,微微頷首道:“那在下就告辭了。”朝蓉卿和蘇崢行禮,蘇崢看了眼蓉卿,和王喬道,“王統領若是得空,不如留下吃碗壽麪吧。”
“不用了,在下還有事,改日再來!”話落轉身欲走,蓉卿行了禮,蘇崢就送王喬出去。
蓉卿和蕉娘看了看那個掐絲琺琅的盒子,一時竟覺得有些燙手,蕉娘不確定的問道:“……世子爺不會是?”世子妃今兒已經送了禮,按理說世子爺是不用再多送一次,現在這樣,不由讓她有些忐忑不安。
“別亂想。”蓉卿擺擺手,趙均瑞這個人心思難測,誰知道他這又是唱的哪一齣,不由拿了盒子過來打開來瞧,裡面竟是一張簽字畫押的房契,她抖開仔細一看,才露出驚愕的表情來……
趙均瑞把她現在住的這幢三進的宅院買下來,地契上寫的是她的名字!
趙均瑞什麼意思?
蓉卿滿頭冷汗。
“這……”蕉娘也不明所以,看着房契發呆,“要不要送回去?”
蓉卿點了點頭,回道:“先收着,等四哥回來再送。”她真是被弄糊塗了,將房契塞在盒子裡,低聲和蕉娘道,“別讓七姐姐看見。”
蕉娘心裡沒底,恍惚的點着頭將東西拿回房裡收着,蓉卿轉身進了暖閣,蔣氏問道:“是世子爺的人,可是有什麼事?”蓉卿嗯了一聲,飛快的看了眼蘇容君,含糊道,“……來送賀禮。”
眼下蘇珉正在簡王打江山,世子爺對他們兄妹好點不足爲奇,大家就沒有再問,又說了會兒話,蔣氏服侍二夫人去休息,蓉卿也和蘇容君一起去了臥室,蘇容君打量了一眼她的臥室,笑着道,“還和家裡一樣,就喜歡這些小玩意。”
蓉卿見她不問趙均瑞的事情,就暗暗鬆了一口氣,和她聊別的事情來……
第二日,蓉卿陪着二夫人在房裡說話,說起廖大人來:“……別的地方百姓都沒了口糧,亂哄哄的逃難要飯的數不勝數,唯獨灤縣安穩,有祖父坐鎮就和平日裡一般無二,現在大家提起廖大人來,無不讚揚一番,”
“年前染了風寒,咳嗽了幾個月。”二夫人聽蓉卿說起自己的父親,不由嘆道,“無論怎麼勸都不聽,天寒地凍的在外面巡視,過了年母親寫信給我,就說咳嗽的越發的嚴重,又幾次竟是咳出血來。”
“這麼嚴重,那後來呢,可仔細吃藥了?”蓉卿聽着也是一驚,二夫人就點了點頭,“母親就讓人鎖了門,但凡來府中回事的,不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一律不準見,這才讓他安安穩穩的在牀上休息了半個月,咳嗽纔有點起色。”
“那就好。”蓉卿鬆了口氣,“年前媽媽來送回禮,提起祖父在外面巡視,倒是沒想到他還帶病在身。”
二夫人只得嘆了口氣,攜了蓉卿的手,低聲道:“父親讓我告訴你,當初你送去的那個少年,真是又懂事又穩重,讀書認真自是不必說,還經常去家裡幫忙做些粗活,去年由父親的舉薦,去考了院試竟中了廩生!”一頓又道,“將來他若是有個前程,你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暮春中了廩生?蓉卿又驚又喜:“這可真是沒想到。”想到暮春堅毅的表情,倔強的個性,不由笑道,“希望他能一路順遂,得償所願!”
二夫人也唏噓不已,笑着道:“只等局勢大定,你五哥能金榜題名,再加四少爺的軍功,咱們家還能興旺幾十年。”蓉卿聽着也笑了起來,點頭道,“您就等着享福吧。”
二夫人掩面而笑,忽然笑容又一點一點淡下去,嘆道:“前段時間他寫信回來了。”蓉卿聽着心中轉了轉,才明白二夫人說的他是蘇茂源,二夫人又道,“說讓我們使銀子打點,這個時候朝裡亂哄哄的,哪裡還有人管他的事情。”
“嶺南雖苦,可我也聽三哥說,大伯和那邊打過招呼,只要他本本分分的不出亂子,過個幾年等聖上忘了,還是能回來的。”蓉卿說着微頓,眼下簡王奪天下,若是能成他回來的希望更大,只是即便是有可能,蓉卿也不願意將他弄回來,至少也讓他吃點苦頭!
二夫人目光微頓,面上現出一絲恍惚,久久沒有說話!
蓉卿想到二夫人如今還是處子之身,不由暗暗嘆了口氣。
下午蔣氏和蘇容君果然一人給她作了一副畫,蔣氏的是一副《鵲巢》,幾隻稚鵲栩栩如生,纖毫畢現,無論是配色還是筆功都是上乘,難怪蘇容君會說蔣氏畫工了得,就連她這個不懂畫的人,看着也覺得好。
蘇容君的則是一副十八學士,她笑着打趣蓉卿:“你那盆花不開,我這裡先送你一副,可不能嫌棄。”
蓉卿笑着應是,讓人掛分別掛在暖閣和正廳裡。
第二日,蓉卿親自送她們出城,直到馬車不見了蹤影,她才讓鹿子駕車轉了回來,隔日平洲和周老也各自回去了,蓉卿給蘇珉和齊宵都帶了禦寒的衣裳,又寫了信,將及笄禮的事情,和齊宵,蘇珉說了一遍,卻沒有提趙均瑞送的賀禮。
華靜芝遣來的媽媽也趕着運河上凍前回了蘇州。
轉眼到了十一月,蓉卿準備各家各府的年節禮,今年因爲及笄禮的關係,認識了好幾位夫人,準備的節禮也要多出許多,忙忙碌碌轉眼到了臘月,永平和保定的兩間鋪子都開了張,蓉卿和楊氏又在保定她鋪子的隔壁辦了一間義學。
臘八那天,她由簡王妃之邀去了王府,才知道簡王爺已經到了徐州,蓉卿就想到簡王爺很又可能和齊宵前後夾擊……果然,大年三十那天,聽說簡王爺打了一場勝仗,不但潰敗了南軍的八萬兵馬,還活捉了高寧和唐甫兩員大將。
朝廷慌了神,讓張之孝守着徐州城,派姚忠海協助陝西總兵裘正追擊簡王兵馬,等正月十五滿城鬧花燈的時節,北軍和南軍在靈璧碰上,蓉卿知道這一戰會打很久,卻沒有想到足足打了六個月,等第二年她正在準備給蘇容君寄生辰禮時,纔得到攻下靈璧的捷迅。
靈璧攻下宿遷已算是收入囊中,下一站就該是揚州,揚州離京城不過幾百里的腳程……
很意外的,揚州之戰非常順利,幾乎沒有受到多大的反抗,而揚州附近幾處州府也紛紛歸降……
八月十五那日,簡王爺揮兵南下直奔金陵。
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京城是最後的防備線,聖上自是拼死抵抗,而被招進京勤王的剩下七位親王統一的保持了觀望之態,蓉卿聽到時也不由失笑,現在誰坐那把椅子和他們已經沒有多大關係,反正削番之路必然要走下去,無論是聖上還是簡王,都不可能再留他們!
她要是他們現在最要緊做的就是把家眷藏起來,好歹給自己留條血脈。
儘管這麼想着,她心裡依舊不免擔心,所以簡王妃邀她同去法華寺,她就沒有推辭,給蘇珉和齊宵各點了一盞長明燈,還和蕉娘一起每日在家中燒香拜佛,只希望一切順順利利!
------題外話------
明天大戰塵埃落定!
今天家裡事情各種多,心裡亂糟糟的寫不下去,就這麼多了…羣啵一個,原諒我偷個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