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喜事

113 喜事

“小姐。”鹿子拿着信進來,笑着遞給蓉卿,“您的信!”

一共兩封,一封是齊宵回的信,另外一封則是華靜芝來想信。

齊宵說他已近蜀中,原以爲蜀王士氣高漲總要打上幾戰,卻未曾想朝廷的兵馬還未到,蜀軍就已經潰散,他現在反倒沒事兒做,整日幫着蜀王收拾爛攤子……說起誠王的婚事他並不意外,皇后娘娘一早就內定了單小姐,那日太后突然要給誠王賜婚,皇后娘娘無法明言拒絕,他去求聖上反倒合了他們的意,順勢就給了他聖旨……

這道聖旨他雖早晚都要求,現在只是提前了半年而已。歐鳴在他手下很好,讓她不用擔心太后娘娘會因此嫉恨他,更不會留有隱患。

蘇珉的婚事,肖小姐他不曾聽聞,但肖伯爺彼此都熟悉,爲人忠肝義膽是難得的良將,早年追隨聖上家中早已沒有旁系,家境簡單……

蓉卿明白齊宵的意思,肖家家境簡單,事情也就少點,再說,蘇珉與肖伯爺又很熟悉,政治立場明確,在他們這樣剛入京城對局勢不明的情況下,找一個相熟的人家結親,是最保險不過的了。

齊宵提到髮簪的事情,那支簪子是他娘生前最鍾愛的東西,也是他舅舅成年後送給母親的第一件禮物,所有一直小心收藏着,他娘去世那天簪子斷了,他收拾東西時發現了它,修補好後就一直帶在身邊。

對於齊宵來說,這支簪子的意義非同尋常,他希望往後由蓉卿收着,就當做他母親和舅舅送給蓉卿的見面禮!

蓉卿將簪子找出來,對着鏡子比劃了一番,又小心翼翼的放回錦盒裡。

婚房裡的傢俱,就聽那些人安排吧,其它的事情等他回來再說。

蓉卿想到她去涼國公府看往齊宵時,因是晚上她看不太清,但齊宵住的院子到是很大,退步或者小院都很寬敞,若是仔細收拾一番他們應該夠住,就是不知道離着他家那些人又多遠。

她將齊宵的信收起來,和他曾經寫給她的信擺在一起,又拆開華靜芝的信,華靜芝在信中恭喜她和齊宵,說明年一定過來給她道賀,她說起百文衣庫的事情,在蘇州已經開了第二家,連帶着她的綢緞鋪子生意也好了起來……

還問起牛順河夫妻,要不要來蘇州開燒鴨鋪子,蘇州城中的燒鴨雖多,可比得上牛順河手藝的還真是未曾尋到,若是他能來,生意定是會好的很。

蓉卿給華靜芝回了信,又提筆給鮑全明去了一封信,問他鋪子裡的事情,還有灤縣的義學辦的如何,又將華靜芝的建議告訴了他,讓他和牛順河商量一下,實在不成讓牛順河收個徒弟也成,生意要想做大一直守着自己的手藝不外傳也不成。

待信寫好她親自拿去給鹿子,在門口恰巧碰見了平洲,手裡也是拿着一封信,她笑着道:“你沒跟在四哥身邊?”又指了指他手裡攥着的信,“送出去的還是進府裡的。”

“侯爺在外院見客,七小姐請我帶封信出去,我就進來了一趟。”他說着晃了晃手裡的信,笑道,“八小姐是不是也要送信出去,不如讓小人一起帶出去吧。”

蓉卿笑着道謝,不經意的問道:“七姐姐的信送去哪裡的?”平洲也沒有多想,隨口道,“送給公主的!”

公主?她們來了這麼久一直沒有和趙玉敏聯繫過,蓉卿乍一聽到愣了一愣,沒有想到蘇容君和趙玉敏還有聯繫。

“那你忙吧。”蓉卿笑着點了點頭,平洲拿着兩封信出門,她則拐去了蘇容君那邊,見她依舊在謄那本《草本》,不由問道:“還沒有抄完?”蘇容君放了筆笑着道,“嗯,有時候寫着寫着就拿起來看半天,入了神就忘了要做的事了。”請蓉卿坐下,又喊圓月來給她奉茶,笑着道,“找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啊。”蓉卿笑了起來,“母親和五嫂最近都忙,你也是不得空,反倒是我閒的發慌,只得四處走動打發時間。”

蘇容君輕笑起來:“不是要鏽嫁衣的嗎……就是不會帕子荷包總要備上吧,齊家那麼多人,光是鞋襪你也夠你忙活的了,怎麼就空閒了。”

想到這些蓉卿也覺得頭疼,無奈的道:“你不說我還真是不願意想。”說着微頓,又笑着道,“前兒武定伯家裡來了個媽媽,和胡媽媽要家裡人鞋襪的尺寸……”

想到肖小姐這會兒正在給她們做鞋襪,姐妹兩人都笑了起來,蘇容君就指了指聽風院那邊:“沒出什麼事吧?”

“今天到是沒有聽見。”蓉卿嘆了口氣道,“昨兒聽說還打了個丫頭!”

兩人皆是沒了聲音,蘇容君聲音落寞的道:“還好沒有住在松竹院裡,若不然母親和姨娘也不得安穩了。”一頓看着蓉卿,問道,“八妹,四哥可和你提過醫館的事情,又眉目了嗎?”

“沒有,不過聽平洲說四哥一直在尋人打聽,只不過京城人多要尋鋪子實在是不容易,又開的是藥鋪,那幾家大的生藥鋪子都是有背景的,咱們總要打聽清楚了,免得到時候惹糾紛就不妥了。”

蘇容君嘆了口氣,她這樣整日悶在家裡,即便是看再多的書,沒有實際經驗也是空談。

“再等等吧。”蓉卿笑着道,“你若是實在悶的很,就在家裡給那些生了病的丫頭婆子試試?”蘇容君眉梢微挑,笑着道,“這個主意好!”

說着話,外面就聽到蔣氏的說話聲,兩個人都迎了出去,蔣氏見蓉卿在蘇容君這邊,不由笑道:“還是住在一起的好,說話也輕省。”說着三個人重新進了蘇容君的書房裡,蓉卿問道,“五嫂今兒怎麼得空?五哥呢,有好幾日沒見着他了。”

“去國子監了。”蔣氏端着茶飲了一口,“侯爺介紹了他去國子監,剛剛讓大哥陪他去拜恩師,說是要晚上才能回來。”蓉卿聽着一喜,問道,“五哥要進國子監讀書了?”

蔣氏也很高興蘇崢能進國子監,一來能多認識些人,二來,讀書氣氛好蘇崢也能靜下新來……最重要的,在那邊總比在家裡好!

“索性明年也不下場,先將名額拿了!”蔣氏笑着拿帕子擦了擦手,又道,“大伯一家要搬走,侯爺不讓,說是一家人住在一處有個幫襯,可大伯一心要回去,我瞧着除了他和大哥以外,大家回去的意思都不大,尤其是三嫂,又近臨盆,等下個月生產後孩子又小還要趕路,總是不妥當的。”

蓉卿和蘇容君對視一眼,以前蓉卿對蘇茂渠留或走並沒有太多的想法,如今蘇茂源回來了,他和太夫人的矛盾浮出水面,尤其是太夫人但凡看到落魄潦倒的蘇茂源,便就會生出滿腔的怨氣,這氣便也就往蘇茂渠身上撒,言辭之間就是責怪他當初沒有保下蘇茂源,讓他發配去嶺南,白受了那麼多的苦!

蘇茂渠不能頂撞太夫人,卻可以責罵蘇茂源,一來二去就變的水火不相容。

但這樣亂哄哄以後,太夫人反倒沒心思管他們,她們也偷落了個清靜。

“方纔大伯母來找我和母親,我聽着言下之意,是讓我們開口勸一勸大伯,一家人難得住在一起,回去永平也是養老,在哪裡又有什麼不同,何況還能照顧幾個孩子!”蔣氏說着滿臉的無奈,蘇容君就問道,“那您和母親答應了嗎?”

“侯爺都說不通,我們又什麼辦法。”蔣氏嘆了口氣,“索性是走是留,總要等侯爺和八妹的婚事過後吧,或許還有變數也未可知。”

蓉卿也覺得蘇珉有道理,眼下蘇茂源在家裡,若是他再犯渾太夫人管不了,他們不能管,也就只有蘇茂渠能管了!

三個人一時間都沒了話,蓉卿跟着蔣氏去了松竹院找二夫人,將涼國公丈量尺寸的事情說了一遍:“你讓人去量吧,齊家的人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

“那好。”二夫人微微頷首,回道,“明兒我讓趙總管帶着胡媽媽去一趟涼國公府,先把房裡的傢俱定下來,至於你和侯爺的嫁衣,過幾天就有人上門來給你們量身,你還缺什麼一併和我說了,我正讓錦繡閣一起定了。”

“我沒什麼缺項。”蓉卿笑着道,“母親看着辦吧。”二夫人這些日子人瘦了不少,但精神卻很好。

從二夫人房裡出來,正碰上下衙回來的蘇峪,蘇峪穿着一件青色官袍,跟着他身後的小廝手裡託着官帽,也不看路大步走着速度極快,她笑着喊道:“三哥。”蘇峪這才擡起頭來朝蓉卿看來,滿臉的疲憊,擺擺手,“嗯。”

“怎麼這麼累?”她好奇的看着他,蘇峪一副意興闌珊的回道,“累什麼,是睡多了。”

蓉卿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問道:“你不會一整日在衙門裡就是睡覺吧?”蘇峪白了他一眼,回道,“你管的真寬,馬上要出嫁了,還這麼得閒,怎麼也不去繡繡花做做鞋襪。”

又和她說這些,蓉卿回道:“我不會,正要求三哥幫我尋幾個好的繡娘搭把手。”

蘇峪知道她不過說笑,轉了話題道:“四川那邊軍報送回來了,齊宵又立了大功,聖上今兒在朝上還誇讚了他一番。”說着一頓又道,“我看,不用等明年,年前他就能回來了。”

蓉卿眉梢微挑,也不說話看着蘇峪笑,蘇峪就恨恨的道:“就知道傻笑,去你那邊坐坐。”

“哦。”蓉卿就跟在蘇峪後頭往她的院子走,蓉卿想到誠王,問道,“王爺最近還好嗎,您見到他沒有?”

蘇峪點了點頭跨進了院子裡,一邊一走一邊回道:“遼東總兵徐懷勝送軍報入京,說是元蒙人上個月在關外出現,蠢蠢欲動,王爺就要去山海衛,親自將元蒙人趕回科爾沁。”

“啊?他要去遼東?”蓉卿詫異,趙鈞逸不會還在鬧彆扭吧?“那後來呢,聖上同意了?”

“怎麼可能同意。”蘇峪在玫瑰牀上沒骨頭似的靠了下來,讓明蘭去泡茶,他又道,“就和京中那一般紈絝公子,整日混在夫子廟。”

蓉卿滿臉的愕然,趙鈞逸竟然會去那種地方,還整日混跡,她尷尬的問道:“那聖上和皇后娘娘也不管管他。”好歹也是要成親的人了,宋國公府也不是小門小戶,怎麼也不能明着打人家的臉。

“他要管這些,他就不是誠王了。”蘇峪笑眯眯的端了茶,啜了一口氣挑眉看着蓉卿,“你內疚了啊?若是反悔還來得及,我瞧着王爺還是不錯的。”

蓉卿就在炕几上的果盤裡撿了個蜜餞丟過去:“有你這樣當哥哥的嗎!”

蘇峪哈哈笑了起來,方纔的頹廢一掃而空,將蜜餞丟進嘴裡,嚼了嚼回道:“對了,我到是想起件事與你說一說。”蓉卿當他有什麼重要的事,就正了神色認真聽着,蘇峪就道,“我這兩天陪着侯爺跑了幾趟國子監,認識了一個很能談得來的朋友,和五弟同科是個孝廉,餘杭人,父親時任福建布政司,家中幾位叔伯也都在任上,雖算不上高門但卻也書香門第,那人詩書文采自是不必說,最重要的是沒有文人的酸腐氣,頗爲有趣……”

她說了一通,蓉卿沒有聽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麼,不由道:“重點!”蘇峪撇撇嘴,道,“他曾成過一次親,只是夫人身體弱,前年間沒了,膝下沒有子嗣,如今孑然一身在京城,你看要不要和二嬸說說,給七妹妹說項說項!”

原來是爲了蘇容君的婚事,蓉卿就嘆氣道:“和你投緣的人,定不是什麼正經人。”蘇峪頓時氣急,蓉卿忙笑着安撫,又道,“再說,七姐對婚事有自己的想法,總不能強迫她,爲了成親而成親吧。”

“這是什麼話!”蘇峪回道,“難不成她要學竇穎唯,三十歲再嫁!”

蓉卿聽着一愣,來了興致,問道:“竇穎唯是誰?怎麼會三十歲再嫁?”蘇峪就一副你該多讀讀書的表情,“竇穎唯是前宋人,名門之後書香閨秀,十六歲家裡的人就要給她說親,她性子烈,就要絞了頭髮做姑子去,家裡人不捨得就又留了兩年,兩年後要給她說親,她依舊是不願,還說了些什麼她不愁吃穿何必嫁人的言論……家裡人沒有辦法,瞞着她說親事,她也不知動了什麼關係,竟是入宮做了皇后娘娘身邊的女官。此後她一直在宮中生活,直到三十歲皇后娘娘去世,她才由新帝指了位舉人做了繼室!”

“還有這樣的女子?”蓉卿笑着道,“真是有勇氣。”

“什麼有勇氣,她這樣的就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蘇峪很是不屑,“非要與衆不同,走不尋常的路,被人詬病罵了許多年,最後還不是嫁了人,還是做的繼室,轉了一圈人生又有什麼不同嗎。”

“當然不同。”蓉卿回道,“至少她隨心所欲活了三十年,總比苦悶一世,活的渾渾噩噩要好。”

蘇峪一副懶得和你計較的樣子,閉着眼睛姿態悠然的翹着二郎腿:“你回頭勸勸七妹吧,別人是別人,她是她,看書學醫不過是打發時間充實自己,總也不可能拋頭露面給人問診,別陷得太深……想要與衆不同追尋夢想,就要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比別人更大的痛苦和壓力才成。”

這一次換蓉卿沒有說話,蘇峪說的是有道理的,人生在世想要不走尋常路,就必定要受到許多的排擠和壓力,蘇容君她……能不能承受!

“三爺。”蘇峪正要說話,外面就聽到歐氏身邊的大丫頭喊道,“您在裡面嗎,三奶奶請您回去用膳。”

蘇峪眉毛一垂,滿臉的笑容瞬間收了,意興闌珊的應道:“知道了。”又對蓉卿道,“你們合計合計吧,要是成我把人帶回來,你們偷偷瞧瞧。”

蓉卿應了,第二天就將這事兒和二夫人說了,二夫人沒有說什麼,岑姨娘和蔣氏卻是一個勁兒的點頭:“……把人帶回來我們看看。”

蓉卿只得和蘇峪說,隔了兩天,他果真將人帶回來了。

蔣氏拉着蘇容君站在後堂裡,隔着屏風她們能看到正廳裡一位約莫二十出頭的男子,正在和蘇峪以及蘇峻,蘇嵐說話,樣貌和蘇峪比起來有些普通,但氣質卻很清雋,蓉卿和蔣氏去打量蘇容君,就見蘇容君匆匆一眼,就垂了眼簾沒有再看。

“我瞧着不錯。”蔣氏拉着兩人退出去,“一會兒他去給母親問安時,讓母親也看看。”話落看着蘇容君,“七妹妹,你瞧着怎麼樣,我聽說崔孝廉爲人很老實,和同窗相處也是誇讚的多,爲人風趣幽默學問又好,明年若是高中無論是外放還是入翰林院,前程都是不用愁的。”

“個子矮了點。”過了許久,蘇容君面色平靜的開了口,目光悠遠恍惚的回道,“五嫂,他個子矮了點。”話落,頭也不回的走了。

蔣氏看着蓉卿,喃喃的道:“個子不矮吧?”

崔孝廉的個子確實不算矮,可是要看和誰比,在尋常人中他算得上身材高大,可若是和家裡的幾位兄長,齊宵以及趙氏兄弟比,那就只能算作中等……

蘇容君是拿他和趙均瑞比了嗎。

蓉卿嘆了口氣,笑道:“我也覺得個子矮了點,往後若是生了孩子,個子太矮可多難看。”

蔣氏越發的疑惑,自言自語的說了幾句又忍不住回頭問胡媽媽,胡媽媽搖了搖頭,她就越發的想不通。

“好了,好了。”蓉卿笑着打岔,“您是不用擔心,五哥個子高,可是七姐看多了家裡的兄長,難免眼界高些,我們再找找吧,不着急。”

蔣氏想想也有道理,遂沒有再說。

這件事大家就都沒有再提,反倒是崔孝廉常常到家裡來做客,一來二去也不知怎麼和蘇茂源相熟,竟還帶着蘇茂源出去喝了幾次酒,直到蘇珉知道,才旁敲側擊的說了他,此後他就再沒有來過蘇府。

爲了此事,蘇茂源喝的醉醺醺的拉了蘇珉又是一通斥責,蓉卿聽着忙去請蘇茂渠,蘇茂渠來了也不說話,就站在一邊冷眼瞧着,蘇茂源越說聲音越小,最後罵罵咧咧的回了聽風院。

蘇珉就吩咐了外院的小廝,往後但凡蘇茂源從家裡出去,定要稟了他得了他的同意,若有人私自讓他出門,直接發賣出去,絕不再留。

蘇珉是怕蘇茂源出去認識些不三不四的人,再把他帶歪了做出醜事來,還不如關在家裡,落個安穩。

轉眼到了進了九月,二夫人和蔣氏忙着婚事,給肖家準備聘禮,給蓉卿籌辦嫁妝,一樣樣訂做覈對,蔣氏說這樣太過繁瑣,還不如一次將蘇容君一起做了省事,二夫人覺得在理,就將蘇容君的嫁妝一起列單子籌辦出來。

歐氏在九月十五夜裡,生下了長女,那夜月亮極亮所以取了乳名月姐兒,長的很像蘇峪笑起來聲音很脆,蘇峪探頭瞧着也不抱,但眉梢眼角皆是笑意,蓉卿笑着送了個長命鎖和一個金項圈,抱着月姐兒逗了半天:“快點長大仔細管着你父親!”

蘇峪臉一垮,看着月姐兒就開始皺眉,蓉卿看着哈哈大笑,指着蘇峪道:“才一個女兒你就開始發愁,往後還有兒子女兒的,看你怎麼辦!”

蘇峪哼哼了半天!

戴氏生了兩個兒子,大的十一小的九歲,連氏這麼多年未曾生育,不過房裡有個庶子今年七歲多,三個孩子都在學館裡讀書,蓉卿很少見到,也不親熱……再加蔣氏的平哥兒,歐氏這一個女兒算得上是家裡的明珠,又長的像蘇峪非常的漂亮,人人都喜歡的緊。

“五嫂也別眼饞。”蓉卿挽着蔣氏笑着道,“改明兒您也生一個就是。”

蔣氏紅了臉掐蓉卿,和二夫人道:“母親您看她可是越來越沒正形了,連這樣的話也能說出來。”

二夫人抿脣輕笑。

“八小姐。”蕉娘笑眯眯的過來,拉着蓉卿道,“何嬤嬤到了!”

蓉卿微愣,二夫人和蔣氏也沒有明白過來這位何嬤嬤是誰,蕉娘就笑着解釋了一遍,又道,“人就在外院,我把人請進來,請二夫人見見可行,若是可以就留下來讓她給七小姐,八小姐教教規矩,您看可好?!”

“好啊。”二夫人點着頭一口應了,一會兒蕉娘就將何嬤嬤請進了內院,蓉卿和蘇容君一起坐在二夫人下首,見何嬤嬤進來兩個人都站了起來,何嬤嬤約莫五十歲左右的年紀,穿着一件靛藍色焦布比甲,容長臉個子小巧,花白的頭髮一絲不苟的束在腦後,打扮樸素但卻乾淨整潔,她進門來盈盈朝二夫人行了大禮,蓉卿看着她暗暗驚歎,她不論眉眼還是手勢抑或步伐蹲姿,都像是和着旋律起舞,極其的優雅卻又不顯得做作。

一個五十歲姿容普通的婦人,能讓人生出驚豔之感來,蓉卿剩下的也只有驚訝。

“二夫人,五奶奶!”何嬤嬤嘴角含笑,容色得體不親不疏卻讓人覺得舒服,二夫人看着暗暗點頭,和何嬤嬤寒暄了幾句,指了蓉卿和蘇容君道,“這是我那兩個女兒,讓何嬤嬤費心了。”讓蓉卿和蘇容君朝何嬤嬤行禮。

蓉卿和蘇容君一一行禮,何嬤嬤轉目過來略掃了一眼,並沒有對她們這麼大姑娘纔開始學規矩產生疑惑,而是笑着回道,“二夫人客氣了。”

“何嬤嬤自宮中出來後二十幾年,一直在京城各府中,教小姐們規矩禮儀,這次她老人家本是要回鄉頤養,還是我好說歹說求了她過來。”蕉娘笑着說着,二夫人微微頷首,道,“何嬤嬤若是不嫌棄,就住在院子裡吧,家裡人多沒有法子給您單獨騰一個院子出來,不過月例和一應的待遇隨您要求,斷不會虧待您。”

“能聚在一處就是緣分。”何嬤嬤微笑着道,“我不究竟這些,更何況兩位小姐都大了,想必也不用老奴費多少心思,二夫人不必客氣!”

二夫人微微頷首,就沒有再多說。

何嬤嬤在府裡住了下來,蓉卿和蘇容君每日就跟着她學規矩,女戒婦德自是不必說,姿容儀態待人接物……不但是蓉卿覺得開了眼界,就連蘇容君也暗暗驚歎,每日裡兩人膝間和頭頂或夾着或頂着薄薄的書,挺着背脊站一炷香或是走半里的路,幾日下來,蓉卿就累的頭暈眼花,躺在牀上就合了眼。

針黹女紅亦是少不得,何嬤嬤讓兩人隔七天交上一隻荷包上來,蓉卿是半道學針黹裁衣裳,蘇容君雖比她好些,但依舊讓何嬤嬤頻頻搖頭……

就這樣沒日沒夜的苦訓中,朝中得了捷報,四川收復了,聖上派了戶部的一位劉大人做四川安撫使,撤了四川總兵的職位,由蘇珉推舉五軍都督府的一位周參將上任,在十月中旬啓程趕赴四川。

這些事蓉卿在蘇珉那邊聽過一耳朵,就沒有再理會,拿着荷包繡的眼睛都快紅了,一開始的一雙腳都腫了生疼,還好堅持了幾日就消了疼……

臨近年底,大夫人帶着戴氏籌備過年的事宜,何嬤嬤更是將算盤拿出來,言之大戶人家的主婦,雖不用親自算賬,可也要懂得看賬,所以清溪苑裡每日就聽到算盤噼啪響。

吃了臘八粥,齊宵的信到了,說是有事恐要明年初回來,後來蓉卿問過蘇珉才知道,聖上暗中下了手諭,撤了晉王的番號,貶爲了晉南王,府中侍衛由一萬將爲一千,又讓齊宵輔助山西布政使,將山西的政事扶持上軌道。

蓉卿知道後沉默了一陣,晉王的結局她並不奇怪,只是感嘆聖上削藩的速度,比當初惠帝還要雷霆!

轉眼到了過年,何嬤嬤被鎮江的侄子接回家過年,所以蓉卿和蘇容君得了半個月的假,兩個人矇頭睡到了初三,正月十五時何瑩約了蓉卿還有肖玉磬去看花燈,幾個人坐着馬車去,擠了一個晚上不但沒有看到燈還差點被堵在路上回不來。

何瑩氣的道:“……往後再不來看花燈了。”

逗的蓉卿幾人忍不住笑了半晌,第二日幾個人又在武定伯府玩了半日,蓉卿這纔看到肖玉磬整整做了半箱子的鞋襪……

“你瞧瞧人家。”蘇容君拉着她,“再看看你房裡,可做出一雙來了?”

蓉卿只得打着哈哈說別的事兒。

回來她得了空就和明蘭明期,又拉着青竹和紅梅,五個人在房裡,一個裁剪一個鋪面子,蓉卿則飛針走線趕製鞋子,因是送人她們怕被人瞧出來,不敢幫忙只能去繡些打賞下人用的荷包。

何嬤嬤回來後見蓉卿在房裡做鞋也沒有說什麼,但其後每日就多給她留了一個時辰的時間,蓉卿暗暗感激,更是沒日沒夜的做針線。

二月初八,在鑼鼓喧天太子親自迎接中,齊宵帶着大軍回了京城,蓉卿不能去看,卻讓明期帶着青青去湊了熱鬧,回來後青青繪聲繪色的道:“齊將軍穿着銀紅的盔甲,坐在馬背上真是威風凜凜,奴婢瞧着就覺得膝蓋直打轉……”

“你那點出息,他再威武還不是咱們的姑爺。”明期啜了戳青青的腦袋,想了想又笑着道,“不過,咱們姑爺真的是威風八面呢……”

兩個人沒頭沒腦的形容的了一通,惹的大家一陣發笑。

半年未見蓉卿惦記着見齊宵,不知道他胖了瘦了這一趟走的安穩不安穩,卻又不好意思喊蘇珉帶他去涼國公府去,只能盼着齊宵能晚上來見她。

果然,晚上她剛熄了燈,窗戶外頭就聽到咯吱咯吱的聲音,蓉卿披了衣服跑過來,就瞧見齊宵笑眯眯的站在窗外,蓉卿眼睛一紅喊道:“快進來,外頭冷!”

齊宵輕車熟路的進來,環着蓉卿貼着她耳際問道:“想我沒有?”蓉卿耳朵發燙,點着頭道,“想!”

“我也想你。”齊宵捧着她的臉,一點一寸的仔細端詳着,擰了眉頭道,“怎麼也沒有長點肉?”

蓉卿失笑,回道:“我整日裡跟着嬤嬤學規矩,不瘦已經是好事了。”說完,看着齊宵,“你怎麼又長高了。”原先在他耳際,這會兒已經在肩膀,蓉卿看着他有種挫敗感。

齊宵捏了捏她的鼻子:“傻丫頭,你也長高了!”蓉卿一喜笑道,“是嗎?”左右打量了自己一眼,才驚覺去年去做的中衣,這會兒確實是短了點。

“跟嬤嬤學規矩很累?”齊宵心疼的看着她,“若是不喜歡就不學了,你本來已經很好了。”

蓉卿搖着頭道:“我原先也覺得自己還算過得去,可是經何嬤嬤一點撥,就再不敢說自己懂規矩了。”說着嘆了口氣,拉着齊宵坐下,問齊宵四川的事情,齊宵大概說了一遍,蓉卿又道,“齊四爺的事,聖上可提了?”

“嗯。”齊宵笑着點頭,“今天在朝上,馬閣老提出來,聖上並未再責……”

去年宮中傳出閔婕妤歿了的消息,並未大肆發喪,蓉卿連閔婕妤葬在哪裡都不知道,她問齊宵:“閔婕妤歿了齊四爺知道嗎?葬在哪裡你可打聽了?”

齊宵的目光就閃了閃,微有沉吟,蓉卿就狐疑的看着他,問道:“怎麼了?”齊宵微微搖頭,回頭,“四哥已經知道了,並未過激的反應,明日四嫂回去看望他,倒時候就知道他心中是如何想的了。”

能去探視了?看來齊皓出來指日可待啊。

“那就好。”蓉卿鬆了一口氣,“你進城後直接去了皇宮,現在又來了我這裡,還沒有回家吧?”

齊宵回道:“明天再回去,一會兒還要去太子府飲宴。”蓉卿聽着就想到了誠王,問道,“你和誠王爺再見面不會又打起來吧。”

“不會。”齊宵笑着道,“他的性格我瞭解,你不用擔心。”話落,將蓉卿圈進懷裡,低着頭尋了她的脣瓣,細細的吻了下去……

過了三日,齊皓從宗人府出來,齊宵讓蘇珉帶信給蓉卿,說一切都很好,讓她不用擔心,儘管如此蓉卿還是讓鹿子暗中打聽了一番,得知齊皓確實很好,她才放了心。

三月底,蘇定伯府將傢俱一應的東西送進府裡來,蓉卿和蘇容君去看過嘖嘖讚歎,一色的紅木傢俱都是時興的樣式,不由讓蓉卿想到肖夫人來,她沒有想到一向話不多看上去並不好相與的肖夫人,在肖玉磬的婚事上做的這樣齊整。

四月十六請期,大夫人和二夫人以及蘇茂渠,並着秦夫人去武定伯,將婚事定在了五月十二!

二夫人越加忙的腳不沾地,每日府裡進進出出各個鋪子裡的人,蘇珉的喜服送來二夫人讓他試穿,說了半天他也只掃了一眼,又去了衙門……

五月十一,蘇峪蘇嵐帶着人敲敲打打將聘禮送到武定伯府,府裡頭開門請宴,蓉卿和蘇容珺躲在房裡得了清閒,和何瑩一起議論着明兒肖玉磬的樣子,武定伯府提早過來的丫頭婆子忙着伺候全福人鋪牀壓福,又讓兩個孩子滾了牀,撒了花生桂圓蓮子……

第二日一早,齊宵,趙鈞逸打頭,蘇峻,蘇峪,蘇嵐以及蘇珉早先在北平的同僚,吹吹打打的去了武定伯府,事後蓉卿聽說,那一日鬧的不像話,武定伯府不知哪裡來了個表哥,堵着門非要讓蘇珉念幾首情詩出來……

蓉卿聽到時笑了半晌,讓蘇珉耍一套刀法還成,念情詩不是明擺着爲難他嘛。

但不管那邊如何爲難,新娘子總算是按着吉時接了出來,武定伯第一次嫁女兒,朝中有人戲稱他將全部家當都讓女兒帶到永平府了,那嫁妝第一擡走了一條街,後一擡還沒出家門,整整一百二十擡,進了永平侯府的大門,忙的二夫人遣了七八個婆子守着。

前面熱熱鬧鬧的拜了天地,二夫人不讓她和蘇容君去前頭,蓉卿只能耐着性子讓明蘭和明期偷偷去看,明蘭回來道:“侯爺挑開了帕子足足看了四奶奶好幾眼呢……”

蓉卿失笑,明期又道:“……往他們身上扔花生棗子的時候,侯爺一緊張捏碎了好幾顆花生,引的大家鬨堂大笑,您猜侯爺怎麼做的?”容卿抿脣笑着,回道,“四哥一定是很從容的將花生衣剝瞭然後丟進嘴裡了。”

“是!”明期捧着肚子,“咱們侯爺臉不紅心不跳的吃完了,還轉頭問四奶奶吃不吃,愣生生將四奶奶鬧了個大紅臉。”

蓉卿想到蘇珉緊張的不知所措,卻又故作淡然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姐,您要不要去看看?這會兒侯爺去前頭吃酒了。”明期一心想再去,就攛掇着蓉卿,蓉卿擰了她的臉,笑道,“我這會兒去四嫂肯定很尷尬,豈不是討嫌。”話落,她問道,“你要是閒着,就去外院瞧瞧四哥去,別讓她喝多了。”

“知道了。”明期嘟着嘴,“小姐是怕咱們姑爺喝多了吧。”在蓉卿動手前趕忙跳開,笑着跑了出去。

臨近亥時,前院方纔散去,蘇珉由身邊的小廝扶着跌跌撞撞回了房,蓉卿躺在牀上扇着扇子看着頭頂的承塵發呆,肖玉磬出嫁一共是一百二十臺嫁妝,後面就是宋國公府的單小姐,她嫁的是趙鈞逸,嫁妝只會多不會少……

她緊隨其後,若是太少面子就很難下去。

這會兒二夫人定是又愁着她嫁妝的事情,她翻身坐起來開了牀頭的箱籠,拿了個匣子出來,裡面八萬兩是齊宵的她一分未動,兩萬兩是蘇珉的,她算着等過幾日還給蘇珉,是做府裡的開支還是當做他們的私房錢就不歸她管了,還剩下三萬四千兩,是這幾年她自己積攢的錢……

一百二十擡,八千兩銀子必定少不了,她從裡頭拿了兩萬兩出來,又將匣子封好放回去,想着明兒一萬兩給二夫人,另外一萬兩讓鹿子回永平將周氏的嫁妝從通天商號贖出來。

咯吱咯吱!

窗戶外頭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蓉卿聽着一愣,就想到了齊宵……

今兒府裡這麼多人,他不會吃了酒沒有走吧?

她走到窗口支開了窗戶,果然看見齊宵靠在窗外,懶洋洋地望着她。

鼻端飄來馥郁的酒香,他該是喝了不少,眉目微醺,不同於平日的凌厲深沉,帶着淡淡的朦朧笑意。月光下俊朗的五官,都似被這笑意薰染,透着一股子溫和無賴的痞氣。

“丫頭!”他笑眯眯的看着蓉卿,聲音輕柔,“把婚期提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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