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2章 聞青色變

大殿內,琵琶曲樂飄搖如海。

彈奏者是皇都內頗有名氣的樂坊大家。

此女年齡不大,身着白色長裙,臉上帶着半透明的面紗,俏臉有一種朦朧之感,更添幾分素雅。

容貌秀美的同時,其曲樂功底更是頗深,造詣極高,故而平日裡對她邀請者,皆爲達官貴人。

凡俗想要聽聞一曲,不是世俗之物可以打動。

今天,她應三公主與四皇子之邀,來此奏曲,美目掃過四方,自然看出誰是主客。

主客雖尊,但她也不曾心有波瀾,因這些年來,聽聞她曲樂者衆多,可真正能知音者,寥寥無幾,或許準確的說,只有一人。

其他大都是一知半解罷了,而自己的作用,其實也只是一個點綴,一個背景而已,她心知肚明。

所以她如以往一樣,閉上眼眸,將心鍾於懷中琵琶,意落於手。

隨着玉手輕舞,琵琶聲如涓涓細流,柔和而富有情感,彷彿在訴說着古老的故事,迴盪大殿內。

音色深沉而富有內涵,彷彿能深深地觸動人,配合四周的侍女演繹之舞,使得此地衆人大都露出沉醉之意。

但也只是表面罷了。

若換了其他時候,此地衆人或許真的會沉醉幾分,可眼下……他們的心神幾乎都是放在上首位,由三公主與四皇子同時作陪的凡世雙身上。

心思各異。

有人心底藏着討好之念,有人暗中琢磨如何借力,有人則是觀察入微升起他意。

想法,隨着身份與立場而不同。

就算是三公主與四皇子,也不例外。

三公主更多考慮的,是不交惡。

而四皇子那裡,顯然心思更多,雖然人族的皇權,不是外族可以干預,但……若有這麼一個炎月玄天族的大天驕成爲盟友,至少在立場上,他可以分走大皇子的部分光環。

大皇子憑着炎月之功,從原本不被重視的狀態裡,一躍超過其他皇子,成爲三位目前最矚目的星辰。

這件事,幾乎讓所有皇子都格外留意。

而這些人的想法,凡世雙看的清清楚楚。

他雖在許青面前吃了虧,且很是忌憚,可這不代表他本身不優秀,相反,身爲炎月序列天驕,他無論是在炎月玄天族,還是在其他族,都是萬衆矚目。

如今天這樣的場景,他見的太多了。

被人追捧,被人想借力,甚至更誇張的討好。

他已經習慣了因族羣強大以及自己優秀所享受的特別待遇。

甚至這本身,也是他的道。

他的道,是傀儡,亦是衆生,所以他要看衆生相,要看心之念,無論簡單複雜,無論善惡,一切的一切,對他都有幫助。

這將讓他在傀儡一道上,走的更遠。

而他塑造的大世界,雖浩瀚程度不如炎玄子,神妙程度不如許青,可依舊是獨樹一幟。

那是傀儡界。

世界內的一切衆生,都是傀儡所化,模擬人生百態,演繹被安排的生命之旅。

當有一天,他若走到了蘊神九界,且其內所有傀儡都無中生有,誕生出自己的生命,那就是他以造物之身份,成就自己主宰的一刻!

這是他的夢醒,也是他的道路。

雖主宰之路已斷,可他相信,此路未必不能續接,即便是真斷的徹底,也有其他方式可選。

“成神!”

凡世雙眯起眼,右手食指在面前酒杯上輕輕撫摸,感受杯子表面的花紋,心底冷笑。

大殿內所有人的心思,他一眼就可以看透。

這種能力,從某種程度來說,也是他無形的優勢所在,不然的話,他怎麼能招惹了許青後,如今還活着。

要知道拓石山是因沒有對許青散出太多惡意,而天墨子則是第一時間就站隊許青,而他與寂冬子……

後者死了,他卻活着,還與其他人一樣晉升蘊神,成了炎月衆王之一。

“不過今日莫名有些煩躁與不安……”

凡世雙心底喃喃。

來到人族的這段日子,他除了第一天隨着兩個附屬族羣代表出席談判外,其他時候都在閉關,今天是第二次出門。

此刻凡世雙沉吟時,曲樂一轉,突然變的激昂起來,鐘磬之音,悠遠而震撼,似蘊含生命的律動,落在此地衆人心中。

一時之間,衆人的雜念也都在這突然激昂的樂曲下,有所消散,直至曲樂漸輕,最終成了餘音繚繞。

意猶未盡。

凡世雙第一次神情有所動容,擡頭目光落在那彈奏琵琶的女子身上。

“你叫什麼名字?”

“素月。”

女子抱着琵琶輕聲開口,隨後並無多說,而是欠身一拜,回到了爲她準備的席位上。

四皇子眼看這一幕,目光一閃,心底升起一些想法,隨後笑着端起酒杯,向凡世雙敬酒。

凡世雙神色如常,輕飲一口。

而接下來宴席也變的熱鬧,期間不少人起身,主動敬酒,恭維之聲絡繹不絕。

不過凡世雙對此,選擇無視。

即便這些都是所謂的天驕,但在他眼中,都是一羣麻雀罷了,於雄鷹面前,都是烏合之衆。

“真不知這樣的環境裡,怎麼會出現許青那種人!”

想到許青,凡世雙心底鬱悶的同時,不安之意也升起了一些,當初他親眼看見許青斬殺寂東子,心神已被震懾。

而後神域內,更是被撼動,最終神山外盛典裡,眼看許青力壓炎玄子,那一刻,對方的身影在他的心中,已成永恆的壁障。

沉吟間,外界雲霧內,雷霆再起,轟鳴八方。

“今日不宜在此地久留……”凡世雙的不安,又一次升騰。

至於那些敬酒被他無視之人,此刻也不敢露出不滿,只能陸續賠笑坐下。

但這世間,總是有人或是故意試探,又或是自身立場,去作出一些看似故作聰明的事情。

如此刻,就有一位貴胄之子,笑着開口。

“凡王,我人族近期也有一王,是那鎮蒼王許青,他……”

許青這個名字一出,落在凡世雙心中,頓時就讓他的警惕,剎那到了極致。

所以此人話語剛說到這裡,還沒等說完,凡世雙突然擡頭,眼睛裡露出攝人心魄之芒,低喝一聲。

“閉嘴!”

這聲音超越天雷,在這大殿內轟然炸裂。

說話之修更是面色蒼白,直接噴出一大口鮮血,倒退數步,神色駭然。

凡世雙面色無比陰沉,暗中的警惕心更是強烈,他可不想去招惹許青,對方這般開口,顯然是別有用心,若是真讓對方說出一些不好的話語……

傳到了許青耳中,自己又在此地,必被連累。

想到這裡,他面上不露絲毫心思,冷哼一聲,站起身,就要離開這裡。

他不打算繼續留下了。

而此地其他人,都是心頭震動,有人意外,有人目光閃動,有人若有所思。

眼看凡世雙要走,四皇子也是心底各種思緒浮現,連忙起身,正要開口。

可就在這時……

大殿外,天雷之聲再次炸裂,轟隆隆的聲響下,雨幕中有兩道身影,破碎虛無而來,踏入到了大殿內。

水汽,隨着這兩道身影的走入,也從外散入進來,吸引了此地衆人的目光。

當看清來人的一刻,這裡全部,都是面色一變。

三公主立刻起身,四皇子遲疑後,也是這般。

“見過太傅。”

其他什麼貴胄之子,自然紛紛如此。

“見過鎮蒼王。”

凡世雙,站在那裡,前也不是,後也不是,內心瞬間一震。

“哈哈,小師弟,看來白澤族的人說的沒錯,這小凡凡,果然在這裡。”

來人,正是許青和二牛,此刻二牛一臉驚喜,笑着開口。

之前在上靈府,許青提起凡世雙在皇都後,二人就出來尋找了,先去了白澤與司厄所在的駐地,在那裡沒有找到凡世雙。

於是許青友好的問詢了一番,得知了答案。

此刻聞言,許青目光一掃,忽略了四皇子,向着三公主點了點頭後,望向臉色陰沉的凡世雙,淡淡開口。

“凡世雙,你和我走一趟。”

這句話一出,四周衆人目光本能的落在凡世雙身上。

面子對於凡世雙而言,雖很重要,可也要分是什麼時候,分面對什麼人……如今他根本就無法去考慮什麼面子的問題,在聽到許青這句話後,他神情瞬間一變。

內心更是咯噔一聲,腦海本能的浮現出寂東子死亡的一幕以及炎玄子被鎮壓悽慘的畫面。

心底翻騰之際,也有強烈的委屈,隨之蔓延全身。

“許青,你……你莫要欺人太甚!!”

凡世雙呼吸急促,急聲開口。

“你身爲大玄天,可也不能這般對我欺辱,我們之間沒有仇了啊,況且我此番來人族,也沒什麼別的目的!”

“我只是走個過場!”

“而且,我到了人族後,就立刻閉關!”

“之前有人提起你的名字,欲圖謀不軌,我還立刻阻止!!”

“你許青再蠻橫,也要……講講道理啊!”

凡世雙話語裡的委屈,極爲強烈,且也蘊含真誠,他的確沒有說謊。

許青聞言神情有些古怪,看出了對方的委屈,又想到這一次是找其幫忙,於是臉色鬆緩,語氣溫和。

“我找你,是請你幫個忙。”

凡世雙狐疑。

“真的?”

“真的,走吧。”

許青點了點頭,轉身向外走去,其旁二牛也是飛速點頭,一臉真誠的樣子。

凡世雙糾結,但他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能力,於是心底思緒不斷,最終狠狠咬牙,帶着忐忑,邁步踏出大殿,與許青二人一同在雨中消失不見。

此刻,雷霆在雲層轟鳴,閃電劃過間,雨水更大。

大殿遠處,一間民宅內,黑暗中傳出一聲滄桑的嘆息。

“他怎麼會突然到來……”

“那麼,這凡世雙,還要殺嗎?此人出來一次可不容易,又或者……一起斬殺!”

另一個聲音,帶着一些尖銳感,陰冷開口。

黑暗裡一片寂靜,似在決擇,直至半晌,第三個聲音,好似寒冰一般,冷漠迴盪。

“許青不能動,等凡世雙獨自時,再行動手。”

“可是一切都安排好,若拖延下去……”尖銳之音顯然不甘。

“我說第二遍,許青,不能動!”

冰寒之聲,斬釘截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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