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量天尊,敢問幾位居士這是何意?”
張榮方按照標準的道門禮節,對着前面漢子拱手道。
“這位道長,有點事得請你走一趟。”前面帶頭的漢子揉了揉鼻子,笑道。
“這...幾位還沒說明來意,就要貧道跟你們一起,恐怕....”
張榮方放下手,面露難色。
“你是叫張榮方是吧?”那帶頭漢子問。
“正是。”
“那就對了。給我上!”帶頭漢子猛地一揮手。
前後兩撥人,一共近十人,同時衝了上來。
一時間前後兩頭,都將張榮方包圍主。
就在這羣人的後方不遠處,還有一人,正站在牆邊面色平靜盯着這邊。
此人雙手骨節粗大,手背發黑,體型呈微微倒三角,正是米幫兩大高手之一的鐵嘴鶴陳鶴。
陳鶴年過三十,面容木訥,眼珠微微發黃,是米幫明面上鎮場子的兩位四品高手之一。
米幫的玄砂掌本就擅長搏殺,所以四品的玄砂掌,在威力上足以和清和宮的回春淨時符典五品相提並論。
此時他仔細看着前面遭到圍攻的張榮方。
“此人拜入張軒門下,還得張軒父子器重。倒是可以從此人入手。做些準備。”
原本按計劃,他們是打算等成親那天全面動手,不過若是能提前做點後手,更爲妥當。
眼看着一羣人即將衝向張榮方,開始毆打。
陳鶴一個箭步往前踏出。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怎能對清和宮道長如此無禮?”
他聲音一出,頓時宛如配合一樣,兩邊漢子同時停手。
“原來是清和宮的道長啊,看來是我們認錯人了!”帶頭的那漢子笑嘻嘻道。
“那怎麼你也叫張榮方來着?對不住啊,都怪我們胡亂認人差點釀成大禍!”另外一邊的漢子笑道。
“就是,還好陳先生正好路過這裡,不然今天我們可就要打錯人了。”
前後兩邊人將張榮方包在中間,嘴上說着道歉,但卻絲毫沒有挪開位置的意思。
張榮方面色沉着,看出對方就是故意的。
這世上哪有什麼巧合同名,看這羣人假惺惺的姿態,顯然就是故意顯露自己人多勢衆。
清和宮雖武力弱,但和官府關係不錯,在這華新縣城區裡面,就算是普通道人,也非尋常百姓能惹的。
眼前這些人敢惹他,明顯有背景。
不過,既然對方要演,那就配合他們也無妨,看看對方什麼目的。
張榮方心中無懼,面前這些人,只要沒有刀具之類利器,他自信打不過也能跑得過。
“既然是誤會,那還請諸位讓開一條道。”他再度拱手。
“小道長說笑了,既然是鄙人手下得罪了你,今天自然是要給小道長賠禮道歉,洗洗晦氣不是?”陳鶴面帶微笑道。
“我陳鶴在這華新縣也是有頭有臉之人,若是被人看到,傳出去說我失禮,豈不是讓人嗤笑?也正好,今日見小道長儀表軒昂,一見如故,正好結交一番。”
陳鶴笑道。
“走走走,小道長若是今日不去,那就是不給我陳某人面子。”
隨着他話聲一落,周圍一羣人紛紛上前一步,面上的威脅之意隱約露出。
這話意思就很明顯了。
‘你今天不去也得去。’
張榮方眼神微動,知道自己躲不過。
如果單單邊上這些人,他或許不怕,能跑掉。
但眼前此人,氣息綿長,雙腿粗壯有力,行走間五指抓地,穩中帶有一絲輕盈。
這表明眼前此人很可能也練過腿功。
他心念一轉。
“雖然陳先生盛情,但貧道剛到這華新縣,還有要事要辦,今日便不好奉陪,改日,改日一定。”
周圍一羣漢子頓時面露不滿,紛紛往前逼近,眼露兇光。
陳鶴盯着張榮方,看了數秒。臉上慢慢沒了笑意。
他身上同時漸漸散出一絲危險。
“看來道長是決心不給我陳某人面子了?”
張榮方面頰發刺,身上毛孔隱隱泛起雞皮疙瘩。
對方只是一個表情轉換,便驟然給他不小壓力。
這種感覺非常玄妙,就像普通人面對猛獸時,自然而然產生的威脅感。
“陳先生說笑了,貧道只是今天沒空,日後還是有空的。”張榮方沉聲道。
“況且,面子可不是別人給,就能有的...”
陳鶴眯起眼,沉默幾秒,忽然笑了起來。
“有道理....確實,臉面這東西,沒人會主動給,只有讓人不得不給,纔是正道....”
他雙手鼓掌,看着張榮方面無懼色的眼神,露出一抹讚賞之意。
人皆有膽怯之心,但若是在勢弱之時,還能堅持本心,不懼豪強。
這樣的人,便是人才,是好漢。
不畏強權,這樣的人才是最值得結交的。
因爲若是和這樣的人有了真交情,日後當自己一樣面對更強對手時。這類人一樣不會因爲對方強勢,而退縮。
“張道長,是陳某唐突了。之前確實是認錯了人,我們要找的也是一個叫張榮方之人。”
當即,陳鶴退後一步,抱拳朝着張榮方拱手一禮。
“今日冒犯,多有得罪,來日陳某必設宴賠禮,還請務必賞臉。”
張榮方還以爲馬上就要打起來,沒想到對方以退爲進,前倨後恭。
沉默了下,他回禮道。
“賠禮便不用了,只要陳先生不再爲難貧道,便好。”
“陳某既然小覷了道長,便理該賠禮。不過既然今日已經冒犯,也不多贅言。”陳鶴微微一笑,揮手讓其餘人讓開。
一行漢子頓時分開一條路,讓張榮方離開。
張榮方點點頭,從分開的空檔往外離去,不多時便消失在路口拐角。
“大哥,有必要對一個小道士這麼客氣麼?”之前的帶頭漢子不理解。
陳鶴搖頭:“他可不是什麼小道士,也是有功夫在身。而且....對付這種脾氣剛直之人,來硬的用處不大。不急...回頭還有時間。”
他有的是辦法,讓那小道士真正體驗世道上的好處。
說到底,清和宮在官面上關係不淺,在城裡硬來,不是什麼好主意。
另一邊,張榮方走到一半的路,便拐彎去了一家成衣店。
不多時他手裡便提着一個裝衣物的包裹出來。
下午返回清和觀,觀主李衡壓根沒回來。就只有他們三人加兩個雜役一起吃飯。
吃的東西是隔壁餅鋪買的各種菜肉大餅。配上涼白開,將就就是一頓。
吃完飯,沒觀主管轄,幾人就連做晚課的興趣也沒,初來城裡,幾人乾脆獨自離觀自己玩去了。
夜色裡,清和觀內空空蕩蕩。
兩個雜役正藉着主殿供奉的燭光,偷偷看着手裡的小畫本。
這種小畫本在城裡相當流行,裡面內容包羅萬象,什麼都有。當然,看那兩小道士臉上的表情,便知他們看的絕對不是什麼正經玩意。
張榮方練完功,路過主殿,見狀也不去說。
雖然是違反規矩的,但連觀主李衡都不管,他也懶得廢話。
走到後院的深井旁,他吱嘎吱嘎的用捲筒繩子提了幾桶水。
然後就在後院空地上,脫掉衣服當頭一淋。
伸手抓過今天在成衣店順便買的一塊胰子,在頭髮上各種亂抹。
胰子就是古代的肥皂,用豬的胰臟攪碎了,加上豆子之類的配料製成。
有些富人們還會加入各種香料。不過那樣的太貴,張榮方還沒到隨意花錢的程度。
很快,沖洗完畢,用乾布搓幹,披散開來。
張榮方換上一套乾淨貼身衣服,然後回屋。
不多時,他手裡拿着一個灰布小包,走出房間,長髮也用皮繩栓成一束,披在身後。
重新來到前院,在神殿前的香爐邊,張榮方從殿裡拿了個蒲團,就在香爐邊坐下,盤膝休息。
同時,他也在思考白天之事。
‘我只是去嫂子家送信,出來沒多遠便遇到事情,那羣漢子絕對不是偶然路過,很可能是故意守在那邊上的。’
回想那個陳鶴,張榮方心頭疑惑越來越多。
‘如果真的是因爲我去嫂子那裡,那...是不是意味着嫂子現在有麻煩?’
‘或許一會兒晚上還應該再去試試...看到底是不是因爲嫂子....’
‘另外,縣城裡晚上都有巡邏兵丁,我怎麼才能掩蓋面孔不被人認出來?’
張榮方想到了上輩子影視劇裡的方法。
‘蒙面黑衣?這不是明擺着告訴人我是壞人?半路上估計就被官府追捕了....’
現實和電視劇終究有差距...
‘面具?我去哪買面具?以後倒是可以買張備用。而且我總不可能一直戴着面具走那麼遠吧?
現在也不是什麼節日活動,走到半路一樣會被盤問,根本沒法隱藏身份。’
從清和觀到嫂子家,可是要橫整個城區。一直戴着面具走,那不是更引人注目。
一旦被巡邏官兵盯上,人家可是配備有弓弩的。
張榮方不覺得自己現在能和弩箭硬頂。
一般軍用弩,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近距離威力比手槍還大。
‘看來,只有一個辦法了...’
他盤坐了一會兒,等頭髮幹得差不多,才起身。
此時夜空月色正濃。
張榮方束好頭髮,提上包袱,快步走出道觀。
他決定晚上再去一次嫂子家附近,看看情況,最好能抓個人詢問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