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明鏡宮這裡也...”李霍雲沉默了下,露出一絲苦笑。
他完全沒想到,自己送出的報答,居然都被明鏡道宮內部攔截了。
現在看來,不管是銀兩,還是掛職,或許都沒有經過張影大哥的同意,就被轉去挪用了吧?
“我爹常和我提過,這世道遠不是我表面看到的那般,如今看來....”李霍雲嘆氣道。
“沒關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習慣就好。”張榮方微微搖頭。“霍雲老弟還是先回去吧,此事就此作罷。”
“不行!此事是小弟我一開始沒做地道,若是直接當面交於張大哥你手裡,就不會有這樣的麻煩。”李霍雲正色道。
“不怪你,此事....”張榮方想象也知道,就算是交到他手裡,依舊還是會有人過來索取。
他救人這檔子事,攔截獎勵早晚都會被發現。
但人家還是這麼幹了,就說明,那人根本不在意會不會被發現。
“罷了罷了,霍雲老弟,此事就此算了,不要再提。如今我在這裡吃住掛職,已經比很多道人都要好了。
這些錢和名額,就當是我在這明鏡宮的一份貢獻好了。”
李霍雲一聽,頓時更是對張榮方的高風亮節感到欽佩。
心中也越發堅定了要回去找父親幫忙處理此事的意願。
當即,他帶着僕從轉身告辭。
張榮方站在後面,遙遙望着三人離開的背影,忽然他目光一掃,看到院子裡另外兩個房間。
那兩房間的窗戶緊閉着,但窗內隱約能看到有人的輪廓悄悄離開。
很可能剛剛就有人通過窗戶偷聽偷看。
他不動聲色,轉身回到自己房間。
關上門,張榮方仰頭望着上方房樑。
‘這世道就是如此....樹欲靜而風不止。’
他擡手,緩緩打出第三一元符的架勢。
七大符法中,第一朝氣符最爲全面完善,第二炎帝符威力最大,第三一元符最爲中正平和。
炎帝符和定魂符他沒掌握,但其餘的五種符法,都已經徹底拿到。
而開山道人身爲巡照房主,身手絕對不會低。
明鏡宮的巡照房最差也應該是六品主持。
就算多年來,武功退化,年紀大有削弱,至少也要將開山道人看成五品高手才行。
一想到被黑掉的錢,張榮方心中便有種壓抑和火焰不斷升騰。
他辛辛苦苦,每天干着幹那,浪費自己的精力時間,就是爲了賺點錢,積攢功勞,以便早日外出掛職。
可如今....
呼!
霎時間,他一掌平推打出,這一掌平整端正,宛如巨石滾動碾壓。將他全身的氣血連成一體。
頓時掌心正對着的前方牀簾彷彿也被風吹動,不斷振動。
張榮方閉上眼,頓時清晰看到,屬性欄中,一行新的字跡緩緩浮現。
‘一元符(入門)’
“成了!”
沒有猶豫,他迅速將剩餘的三點屬性點,全部點上。
頓時間,一元符後方括號變成一片模糊。
很快,新的字樣浮現。
一元符(圓滿)
而剩餘屬性點減少後,還剩一點殘留。
頓時間,大量習練記憶瘋狂涌入張榮方腦海。
他閉目,站在原地,渾身體型再度開始微微變化。
雙臂後背的肌肉逐漸鼓脹了些,身體血肉密度再度增加。
“還差一點,就能再度破限....還是要錢買藥材。”
‘不過仔細算起來,我已經破限四次了,雖然多有不同功法,但如今的我,氣血體格正是最巔峰時期....還擁有破限技....那麼....可以嘗試。’
*
*
*
半月後....
夜色朦朧,霧氣瀰漫。
譚陽最大的樂樓煥春樓中,斷斷續續的賓客三兩成羣,走出大門。
有的坐上緩緩駛來的馬車,有的帶着家丁徒步離開。
還有的就近去了隔壁的酒肆。
樂樓門前,一位位姿色誘人的樂女,扭動腰肢,紛紛和相熟的客人道別。
夜空中,樂樓中緩緩響起一陣幽怨的洞簫聲。
衆人偶有擡頭望去,便能見二樓露臺處,有一天藍長裙女子,手持長蕭,緩緩吹奏。
樓下兩名身穿藍色綢衣的長髮男子,晃晃悠悠的走出樂樓。
“今日演出的《四塊玉》,聽聞是大都那邊緣心會新出的曲子,真不愧是名家出手。無論曲調立意都頗爲不凡。”
其中一人連聲讚歎。
“不過個人覺得,若是把伴奏的北曲換成更細膩婉轉的南曲,或許更合適一些。”另一人微眯着眼分析道。
樂樓每日都會有不少的雜劇戲曲演出,門前的招牌和大望子上,會標明今日演出的樂女名角有哪些,
實際上,樂樓比起瓦舍的高臺舞榭,更加小衆,更貴,更高級。
能進樂樓的人,單單那一百文的入門費,就能看出層面。
開山道人身爲明鏡宮巡照房主,身後又有着靠山,地位穩如泰山,平日裡收入加上貪墨,頗有不菲。
所以他平時最大的興趣愛好,不是妓館,就是看劇聽曲。
美食,美酒,美人彈奏樂曲,再半躺在溫暖舒適的軟塌上,觀看一出出讓人心生觸動的故事劇目....
這樣的享受,遠遠不是在道宮裡天天管事誦經能比的。
年輕時,他拼了命的苦練武功,花錢送禮,好不容易定級六品,爲的不就是這種時候享受?
和友人分開後,他晃晃悠悠,朝着明鏡宮方向走去。一邊散着步,吹着夜晚涼風,一邊回想之前看的戲曲。
“泛彩舟,攜紅袖,一曲新聲按沂州。樽前更有忘機友...”
嘴裡哼哼唧唧跟着曲調唱起來。
走到一處空檔的水果攤時,攤位上方搭着的木頭棚子,投射處一片陰影。
開山道人一個沒注意,腳踩在一處坑洞裡,身子微微一歪。
對於他這般的高手來說,這樣細微的歪曲失去平衡,瞬間就能把握回來。
甚至在常人看來,根本沒法分辨他是不是真的失去平衡,只是微微一顫。
但.....
一聲極其細微的金屬摩擦聲,陡然鑽入他耳中。
儘管那聲音極其細微,但對這類聲音相當熟悉的開山道人,還是第一時間心頭一凜,立馬往側面一滾。
曾經千錘百煉的本能反應救了他一命。
嗤!!
一道銀光從他原本的位置驟然閃過。
銀光劃過木架子的支柱,爽快的將木頭支柱一分爲二。
沒有停頓。
銀光陡然一折,朝他急速刺來。
開山道人悚然驚醒,但那銀光的速度太快,以至於他酒醉的身體反應慢了不少。
‘這速度!?是五品!?’
他勉強提起小臂擋在身前。
嗤嗤兩聲細響,他手臂一疼,已經受傷出血,深可見骨。
手無寸鐵對抗兵器,如果級別差距大還好,若是接近同級...
深夜下。
月光映照如沙。
黑暗中,只有那道反射着銀色月光的匕首,飛速環繞開山道人不斷舞動。
血肉之軀如何能和匕首硬碰硬?
短短數招,開山道人身上便多了數道劃傷。
對方不需要真的打中,只要用刀口順勢擦過,就能輕易傷到他。
“等等!!我乃明鏡宮巡照開...”
話音未落,霎時間對方人影加速。
一瞬間速度暴增。
鏘!
銀光一閃。
手指和人頭一齊飛起。
張榮方反手收刀,頭也不回踏入陰影,消失不見。
數秒後,街面上一名身穿巡捕官府的壯漢急速趕到,蹲下查看地上開山道人屍體。
“還在附近!按血跡搜!”
他身後很快跟上一隊手持弓弩,穿着皮甲的大靈官兵。
巷道中。
張榮方飛速將匕首用準備好的溼布擦掉血水。然後插進一個水袋口。
抓起水袋不斷搖晃,他一邊狂奔,一邊將水袋往側面一扔,只留匕首收好。
很快,他衝到既定的一處牆角,將外套脫掉,換上準備的乾淨外衣,將匕首和外衣一起塞進去。
起身,離開。
走出巷子,張榮方忽地一頓,停下腳步。
在他的正前方,一名身穿白裙長靴的年輕女子,正靜靜注視着他從巷道走出。
女子面色僵硬,毫無表情,似乎戴了一層面具。
她腰間佩戴着一把刀,那刀只有小臂長短,刀鞘呈銅色,刻有無數鮮花盛開的紅色紋路。
女子注視着張榮方帶着黑色面巾的臉,彷彿能透過面巾看到他的面容。
兩人打了個照面,張榮方快步離開,轉身取下面巾,消失在夜色中。
白裙女子扶着刀柄,細細摩挲,繼續往前緩緩散步。
不多時,前面街面上急速追來一隊官府官兵。
帶頭的巡捕壯漢提着刀,手裡牽着一條黑色獵犬,飛速往前。
深夜裡,街上人數稀疏,倒是不擔心人羣受到驚恐。
只是追到一半,巡捕手中的獵犬忽然一頓,停下腳步,不斷後退,發出驚恐嗚咽。
巡捕一愣,隨即順着獵犬後退的反方向看去。正好迎上白裙女子平和的清澈目光。
然後,他的視線緩緩落到女子腰間的怪異長刀上,眼神逐漸變得凝重,驚恐。
“感應門....天女潼章....!!”
女子原本平和的目光一愣,隨即再度變得有些無趣。
“又是恐懼麼?”
“頭,我們這麼多人怕什麼,管她什麼感應門不感應門,動手!!”
副手壯漢毫不在乎,一揮手。
唰!!
同時間,巡捕身後的弓弩紛紛擡起,瞄準,準備。
但比他們更快的,是一大片纖細金針。
嗤嗤嗤嗤!!!
十多根金針無聲無息,藉着月色先一步沒入在場所有人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