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財神殿內。
張軒擡手,精準的擋住刺到自己身前的飛鏢。
飛鏢距離他的脖頸只有一掌之距,但這一掌距離,卻怎麼也無法跨越。
兩人的手臂對抵在一起,四目也正對上。
“你....你沒喝醉!!?”方齊面色愕然,震驚,手臂在微微發抖。
他明明看着對方將蒙汗藥的酒水全部喝完!
怎麼會??
怎麼可能!?
趁他震驚分神, 張軒豁然伸手,空出的左手穿過兩人之間的距離,正中其胸膛。
嘭!
沉重掌力狠狠打在方齊胸口。
就算此時的張軒已然不是年輕時的五品,可掌力也依舊有四品之上水準。
這一掌打得方齊胸骨斷裂,整個人往後退出數米。
他沒來得及起身,完全是盤坐在蒲團上,連人帶蒲團,被打退滑行數米遠!
“.....”
方齊一口血從嘴裡嘔出, 掉在泛灰色的方磚上。
血水緩緩順着磚縫滲下去, 帶着細碎的泡沫。
“真有你的....張哥....看來,你一直,一直都防着我....”
張軒面色複雜,慢慢站起身。
“其實....我真的喝完了....可惜...你擔心被我喝出問題, 放的藥太少。而我年輕時候專門做過迷藥對抗訓練.....”
“迷藥對抗訓練?”方齊愣住了,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用迷藥對付張軒,根本就是個錯誤。
可普通人怎麼會去做這種訓練?又能從什麼地方接受這等訓練?
“那你剛纔,說把人送到譚老莊,也是...假的?”他愕然問。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真的呢?畢竟譚老莊不在我們省內,那邊環境也安穩許多。”張軒輕輕嘆息。
“我最沒有想到的,還是你...居然....”
“你懂什麼!?”方齊忽然打斷他, 咬牙道。
“你以爲我不知道我們這次起義,根本就是炮灰?是必死?你張軒不怕死, 我還年輕!”
他站起身, 捂住胸口。
“我方齊苦練這麼多年武功, 吃了多少苦頭!難道就是爲了這次平白給人做炮灰送命??!”
“張大哥,你不爲自己考慮,也要爲你兒子徒弟考慮。這等時候,正是我們趁機投誠的大好時機。難不成你以爲就靠我們這幾千人,依靠天險就能擋住那些兇殘暴戾的靈軍!?”
張軒痛心的看着這個當初和自己結盟發誓,一同起義的兄弟。
他張口想要說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說。
其實方齊說的沒錯,他們不可能一直這麼阻擋下去。
原本他也提前計算好了自己等人的後路,可惜...現在看來,一切都晚了。
很快,財神殿外傳來一陣細碎的兵器交擊聲,聲音夾雜着慘叫和呼喝。
張軒面色微變,看向門外。
“你還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只不過是上山時,稍微多帶了點人來。”
方齊大笑起來,“張哥,識時務者爲俊傑,現在正是我們最好的機會,馬上投誠,配合拿下其餘亂軍首領,只要拿下韓老大人頭,我們...”
“閉嘴!”張軒當即色變,欺身上前,一套一元符配合朝氣符迷煙步,快速搶攻。
他要在外面來人前,先拿下方齊。
方齊雖胸膛受創,但步法卻不慢。
兩人來回交手數招,他一個低喝,衝出神殿大門。
門外石階上,兩人拳腳相交,屬於四品的沉悶撞擊聲接連炸開。
喝了帶蒙汗藥的酒,張軒雖然依靠以前的抗性體質沒事,但也多少有些影響,力量速度都減弱了一些。
而方齊則是胸膛受傷,出手難免氣力不暢,劇痛難耐。
兩人都是四品,狀態又都是差不多,加上雙方多年好友,知根知底。
此時打起來竟是難分難解。
只是讓張軒心中不妙的是,他們打出財神殿,才發現外面早已也打了起來。
一隊隊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人馬,居然和清和宮的部分人結合起來,在圍殺另一部分清和宮的武修弟子。
整個道宮內,到處都是喊殺聲,打鬥聲。
血,慘叫,痛嚎,怒吼,在兵器交錯的聲響中激盪出陣陣回聲。
“哈哈哈哈!!”方齊大笑起來。“張大哥,放棄吧。如今宮主唐砂已然投誠,加上我帶來的上百人馬,你以爲你還有勝算麼?”
張軒雙目發紅,看着遠處自己兒子張新泰和其餘幾個武修,正慢慢聚集清和宮的諸多好手,困守在最大的玄心殿內,依靠殿門不斷纏鬥。
而道宮外,一個個文修道人不通武藝,都被驅趕抓起來。
但有反抗的,一個個都被砍翻在地。
三座大殿前的道場到處一片血跡。
他心中一股股憤怒,漸漸化爲悲涼。
“方齊!!”
這股情緒化爲力量,迅速加強了他的每一次出手。
原本就有些扛不住的方齊,此時更是難堪。
但很快,一側又有一人急速衝近。
來人一身道袍,頭戴玉枝蓮花道冠,面白無鬚,正是如今的現任宮主唐砂。
“張師弟,如今大勢已去,你又何必呢?”
他二話不說,接過方齊位置便和張軒激鬥起來。
這一次攻防逆轉。
唐砂乃是清和宮內少有的聲名在外的五品高手。
且是打出來的有數實戰高手。
他和張軒一樣,年輕時都在外遊歷過。
此時一動手,便在力量速度上壓過張軒一頭。
“連清助我!”張軒猛地大喝一聲。
嗤!
一道弩箭突射而至,瞄準唐砂後背。
猝不及防下,唐砂只來得及在聽到張軒呼喊時,往左一滾。
但還是慢了一步。
他後背左肩下的血肉,被弩箭硬生生射穿出去,帶出一個血洞。
但同樣的,遠處的大弟子陳連清也因此暴露身形,被一名方齊帶來的好手近身纏上去。
“好膽!!”唐砂劇痛之下,當即大怒。
再度和張軒打在一起。
張軒渾身大汗淋漓,一時間被打得只能閃躲。飛速轉移。
偶爾還擊,也不得不用拼命的招數才能緩和。
此時其餘地方,張軒麾下的義軍和部分清和宮弟子,正被方齊和唐砂的人逐漸壓倒,一個個不支倒地。
而山門處也有人看守,不讓人下山。
這是擺明了要把所有山上之人一網打盡。
局勢越發糟糕。
*
*
*
清鼎山。
兩道人影快速在山林中閃過。
張榮方一邊避開隨時可能撞到的樹杈枝葉,一邊盯着前面的清素。
這個金翅樓的女人,身法確實不錯。
以他此時故意表現出的,超過三品一截的速度,居然也只是堪堪趕上。
當然,他的身法長處並非在速度上,而是在無聲無息和隱蔽上。
此時天矇矇亮。
清素猛地停下腳步,單手在樹幹上借力一點。整個人輕飄飄向上衝起三米。
藉着這股高度,她遙遙看了看前方。
“前面便是清和宮所在的山峰了。這裡你應該比我熟悉吧?”
“自然。”
張榮方已經察覺到了周圍的熟悉感。
“那麼就算我,完成了羽符的要求了?”清素平靜道。
但心中卻是略帶戲謔。
沒了羽符,她倒要看看這個張榮方回來能做什麼?
就算他是天才,可現在的華新縣,現在的清和宮,從樓中得到的情報來看,張軒等人屬於義軍固守派。
固守派比起招安派已經弱了一些。
靈軍一直在等待,等的就是如今這一刻。
想必現在,振勇軍內部已經亂了起來了。
韓家三兄弟,後勤清和宮,都開始被針對動手了....
她落地停下,轉身,看向張榮芳。
“免費告訴你一個情報。現在靈軍已經配合振勇軍內部奸細,裡外夾擊你師父他們。你現在回去,面對的不只是內亂,還有靈廷駐軍的全面鎮壓。
而且,過了今天,這裡周圍可能都會被包圍,連鳥雀都難飛出去。
所以,進去之前,你可想好了。”
靈廷軍隊壓境下,到那時亂戰之下,可不是像高手單挑那麼單純。
任你武功再高,天賦再好,也抵不過一支亂箭流矢。
張榮方仰頭,透過樹縫之間,看着隱約可見的清和宮。
之前師傅師兄的一幕幕迅速在心頭流過一遍。
“也就是說,今天之內,還能離開?”
他反問。
清素眯起眼,面具下的面容有些複雜。
她能理解此時對方的心情,因爲她曾經,也面對過這樣爲難的抉擇。
此時的張榮方,讓她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你....想怎麼做?”
“做我想做之事。”
張榮方收回視線,緩緩將背上的願輪取下,剝掉包裹布匹。
嗡。
願輪邊緣穩穩轉動起來,露出鋒利鋸齒。
他不再猶豫,大步朝山上走去。
“送你一句我們樓主的話。”
身後的清素忽然道。
“什麼?”張榮方頓住腳步,微微側頭。
“只要你身法夠快,面前的敵人便永遠只有一個。”
清素眼神複雜的看着對方。
那時的她,沒有選擇衝出去,她退縮了...
而此時的張榮方......
“謝了。”張榮方擺擺手,快步朝山上走去。
*
*
*
“繞師妹!!”張新泰一聲悲呼,看着那個在道宮中人緣極好的師妹,被亂刀砍死,倒在血泊裡。
他手持長刀狠狠砍倒一名士兵,試圖衝出去救人。
但被身後的兩人一把抱住。
“師兄別衝動啊!!現在出去就是死!”
張新泰怒吼一聲,紅着眼被拉回玄心殿。
殿內衆人,在趙大蔥等武修的帶領下,正用厚實的木板擋住窗戶。
一口一人多高的大鐘被豎着擋在大門邊,等張新泰等人進來後,便馬上關門,將鍾推過去,擋住大半門扉。
大殿內,就剩三十多人在,其餘人多是被外面的亂兵抓住,反抗的則被砍死。
但更多的人還是站在唐砂宮主那邊,成了這次動亂的主力之一。
清和宮加上雜役,一共兩百多人,至少有一半以上,都站在唐砂那頭。
“師兄!現在怎麼辦!?”一羣人圍着張新泰,都是神色慌亂。
張新泰是義軍頭領,此時心頭悲痛下,卻思緒雜亂,根本想不出什麼好主意。
他恨不得就這麼衝出拼盡全力廝殺到死。
但....
“我們....”
他話纔開頭。
噗!
猛然間,玄心殿的木質窗戶被一道黑線穿透而出。
黑線射穿一道人胸膛後,帶着人狠狠釘在牆面上。
衆人尖叫着蹲下身,這纔看清,那黑線根本就是一支箭矢!
黑漆帶着金屬十字箭頭的粗大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