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葉隨風飛散,順着陡峭山壁往下飄落。
清和宮後山。
老道張軒嘴脣顫抖着,看着突然出現的徒弟張榮方。
他腦子裡一片空白。
剛剛趙越廷身後的那一隊人,此時已經紛紛倒在血泊中。
這樣的無聲無息屠殺,是自己徒弟能幹出來的?
他...離開時纔剛剛入品吧?
這一刻他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其他,而是眼前這人, 是真的張榮方?而不是某個高手跑來騙他的?逗他好玩?
此時張榮方身後,清素氣喘吁吁的狂奔趕來,也看到了一路上的屍體,一路上的鮮血。
她面色泛白,頭一次在心中回想起了當初自己,第一次看到樓主時的情景。
那時候....那位也是...
一時間,清素擡頭盯着前面張榮方的背影, 彷彿從他身上看到了某個人的影子。
她壓下心頭的壓抑,緩緩跨過一具具屍體,在距離二十米處停下,靜靜等待着。
她知道,既然張榮方選擇暴露了實力,那邊意味着,一切只有一個結果。
咔。
張榮方提着願輪,一步步往前。
他前面的趙越廷渾身寒毛直豎, 死死握緊手中彎刀。
“你是什麼人!!?你可知,我是朝廷之人!朝廷命官!!”
儘管此時手中有着他最信任的刀, 儘管身上沒有一點傷勢。
但此時的趙越廷已經明白,自己的生死到了最關鍵時刻。
他不斷後退着, 隨着對方的前進, 他也在面色慌亂的不斷後退。
忽地,他腳後跟踩到一個晾衣服的木架腳。
沒法後退了。
“你....你若是放我一馬,我有家財萬貫!美女珍寶!到時候立字據借據!!回去後我一定...”
豁然間, 話音未落, 趙越廷面色一變, 臉上慌亂瞬間消失。
他雙手握刀,身形一衝。
唰唰唰!!
彎刀剎那間化爲一道道細線, 在其身前鋪成細網。
那是出刀過快,臨時產生的幻覺。
但可惜。
張榮方左右微閃,腳步依舊往前,但沒有一道刀光能觸碰到他。
咔嚓。一道刀光將他身旁衣架砍斷,上面晾着的道袍飛起,被斬成數片散下。
嗡!!
剎那間一道銀光衝破一切碎片阻擋,轟然砸在趙越廷胸前。
嘭的一聲悶響。
他身體僵直,彎刀及時回擋,但根本擋不住願輪沉重的撞擊。
只是一下,趙越廷身體橫飛出去,撞垮數排衣架,摔倒在地。
他努力想起身,但嘴裡不住涌出的血沫,胸口已經徹底塌陷下去的傷勢,讓其再也無力起身。
“開...開什麼玩笑!??”
張軒的徒弟??這個人會是張軒的徒弟!?
他自己都才五品!這個人....這個人.....!!
趙越廷想不通,根本想不通。
他看着張榮方走向最後一個唐砂,那道魁梧背影漸漸的,和他之前見過的一份情報畫像,隱隱重合。
“張....是張榮....!!?”他忽地想起來,眼裡閃過濃濃的不可思議之色。
但一切已經太晚了。
斷裂的肋骨已經刺穿了他的肺葉,大量血水涌入肺部。
他視線漸漸因爲缺氧而模糊。
唐砂握緊手掌,骨節隱隱發白。
他站在原地沒動,他想動,但看着周圍一地的屍體,也知道以對方的身法,他現在無論做什麼都沒有意義。
雖然趙越廷的實力不在他眼裡,二十招之內,他必能將其擊潰。
但那不代表他同時還能解決這麼多人。
“你們贏了!”
終於,在對方走到他十米外時,他終於開口。
“有什麼條件,儘管開出來吧?”
張榮方的腳步微微一頓。
“問個問題。”
“什麼?”唐砂表面鎮定,實則異常緊張的盯着他。
“當初,奇山道人是不是你派出去追殺楊紅豔的?”張榮方問出自己以前一直疑惑的問題。
“....不是。”唐砂果斷回答,“奇山和我關係一般,之前不過是被我僱傭,暫時配合伏擊陳智涵。”
“所以....”張榮方還想問什麼。
忽地他往左一閃。
噗!
一道細如牛毛的銀針險險從他身側飛過,狠狠釘入遠處地面。
銀針速度極快,力度也極大,一瞬便鑽入地面,瞧不見蹤跡。
唐砂看也不看結果,丟掉一個機關盒子,雙手運力,手臂肌肉迅速鼓脹變大。
“重山!!”
他低吼一聲,腳下重重踏地,近身對着張榮方頭部就是一掌。
這一掌偷襲,匯聚了他全身爆發力,以破限技重山,加速打出。
可以說這一下已然到了他一身五品功力的頂點。
但,這一招落空了。
蘊含巨大力量的一掌,從張榮方身側瞬間掠過。
唐砂瞬間變招,手肘以一元符撞向張榮方腰側。
但手肘戛然而止。
在他前面,願輪離傷的刀刃,正對着他的肘部,不到數釐米。
唐砂急忙變招,但已經來不及了。
張榮方手中的願輪,宛如盾牌和利刃的結合,以低七品的速度和力量,完全壓制住了唐砂招數。
兩人急速交手數招。
唐砂不斷以重山爆發,才勉強跟上張榮方速度。
嘭!
終於一招慢了一拍。
他肩膀到胸膛被切開一條細長傷痕,血水當即涌出,染紅了道袍。
張榮方也是沒想到,這唐砂拼命之下,居然能用迷煙步勉強跟上他的速度。
但也僅此而已了。
不用任何破限技,他不斷揮動願輪。
二十斤的金屬輪在手,打得唐砂縮手縮腳。
噗!
又是一下,唐砂右臂被切開一條大口子。
失血過多讓他頭眼昏花起來,出手也同時稍慢了一點。
啊!!
突然他慘叫一聲,左臂因爲格擋,完全被斬斷落地。
叫聲還未傳出多遠,便戛然而止。
一顆人頭高高飛起,砸落在地,再也沒了聲息。
輕輕嘆了口氣。
張榮方望着唐砂屍體,回想不久以前,他還只是三品,還只能仰望對方。
而現在,他已經能正面擊殺整個清和宮最強的一人了。
唐砂確實厲害,之前和師傅張軒交手,應該是顧忌受傷,沒有動用破限技。
此人已經將一身上乘武學,修行到了以各種符法招數,自行彌補漏洞,圓融無瑕的地步。
這種層次,交手時幾乎找不到破綻,所以張榮方只能強行以力速碾壓。
不像之前的趙越廷,那所謂的刀法,看似速度快。
但實則招數銜接之間,有不小的停頓破綻。
而對於速度比他快許多的張榮方來說,找出破綻,就等於能一擊必殺。
唐砂,趙越廷的屍體分散在兩處。
中間大排的衣架被砸爛。
此時的師傅張軒,注視着逐漸朝自己走近的張榮方,眼中的震撼和愕然,就算是旁觀的清素也能清晰看出。
五品的唐砂,居然就這麼被當面砍死了???!
還有海龍的趙越廷....
那個同樣四品的高手,還沒撐過幾個照面,就被廢了!?
這變數來得太突然,張軒有點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這就像兩家父母打架,正打得難解難分。
忽然自己三歲的兒子飛身衝出,一拳一個碾壓全場,將對方大人統統打死。傲立全場。
而自己的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傻眼。
發生了什麼?這裡是哪裡?我人在哪?是不是做夢?
還是說我兒子其實不是我兒子,而是侏儒假扮?還是個天生神力的侏儒?
張軒心中無數念頭、疑惑泉涌而出。
關鍵是,他清清楚楚的記得,張榮方離開時,還只是一品。
他當時一高興,就把以前收藏的願輪獎勵給了他。
如今,怎麼會....怎麼可能!?
“師傅。”張榮方走上前去,攙扶住張軒。
“你....你怎麼!?”張軒一肚子的疑惑,但看到徒弟身後的那個戴面具女子。
他忽然止住話語。
金翅樓!
那人是金翅樓的人!
張軒如何不認得對方的面具。
那種面具是金翅樓通用的款式,漆黑,額頭上還有一條白色豎痕。
再聯想到張榮方剛剛爆發的實力。
他忽然想到一個可能。
如果是金翅樓出手,以秘藥刺激潛力....或許...
但什麼樣的秘藥能有這麼強的威力??
就算張榮方爭氣,達到了二品,可面對唐砂這等高手,怎麼也不可能....
除非....
忽然間,張軒似乎想到了什麼。
他仔細回想張榮方這個弟子的前前後後,一切情況。
發現自己似乎從一開始,便對其並不瞭解。
張榮方自稱十七歲,還沒習過武,但沒人知道他這些話到底是真是假。
而如今看來,他絕對不可能十七歲!
更不可能以前沒練過武!
張軒自以爲找到了最合適的解釋。
心頭的邏輯終於有了落腳處。
如果說,張榮方一開始便從小習武,資質悟性都極佳,那麼如今,被金翅樓看上,也屬正常。
他不再多想。
既然徒弟不說,他也不問了。
此時此刻,張榮方能提着願輪冒險來救,已經足夠證明一切。
“走,我們先去幫你師兄!”他迅速回神,沉聲道。
張榮方微微搖頭。
“師傅,弟子來之前,便已經在大殿那邊清理過一次了。師兄他們應該已經贏了。”
張軒愕然,一時間,沒了話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以前,他還能拿着師傅的架子說話。
但現在,知道張榮方根本就是帶藝拜師,還加入了金翅樓。
他的未來,已經註定遠遠超過自己....
他曾經想過,這一天會來,但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