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榮方認得這兩孩子。
他僞裝身份,加入這商隊之前,便見過帶隊的管事馮客勤,帶着這兩小子。
據他說,這兩是商隊主家的大少爺大小姐。這次一起出馬,前往大都押送貨物,便是他們的初次歷練。
張榮方再度夾了一快子蒜薹,送入嘴裡。
忽地他右腿一點,剎那間踩住一條朝他襲來的黑色小蛇。
一聲輕響後,黑色小蛇整個頭部都被踩扁,只剩尾巴死命的掙扎幾下,慢慢不再動彈。
“哎!這裡還有一條!”一旁的鄰桌客人大叫。
很快,周圍人都發現了張榮方腳下踩死的黑蛇。
“張老弟身手不錯啊!這是練過腿法的吧?”護衛頭領老陳從張榮方比了個大拇指。
“哪裡哪裡,只是隨便練過一點莊稼把式。”張榮方拱了拱手。
他現在的身份,是一個打算去大都闖蕩見識的普通武人。
因爲家道中落,不得不背井離鄉,去外面試圖闖出一番事業。
這樣的身份,其實很多。
不少武人四處流浪,居無定所,幾乎都是這般的身份。
客氣幾句後,衆人仔細檢查地面,確定沒了毒蛇,這才繼續坐下吃飯。
張榮方應付之後,坐下來再去看那馮家兩個公子小姐,那裡已經沒人了。
晚飯過後,便是各自回房休息。
不到萬不得已,商隊絕不會在野外晚上休息。
一些願意花錢的,便在客棧開了房間。
不捨得的,就在客棧外的柵欄裡,搭個棚子擋風,再借個火將就一宿。
張榮方上了二樓,進到自己開的房間裡。
吩咐了小二給燒桶水上來洗澡,然後便自顧自的盤膝修行文功起來。
這趟他通過譚陽那邊的明鏡宮申請,直接前往總壇天寶宮進修。
這樣便完全避開了金翅樓的體系。
目的便是不引人注目,儘量低調行事。
天女那邊一直沒有回信,雖然總樓還在,其餘靈級也還在,但形勢略微有些不妙起來。
他打算換個角度,前往大都慢慢查探情況。
正好,他如今都還沒有道號,前往天寶宮拜個上師受戒,也是應有行爲。
有不少道人都會這麼做,在還年輕力壯時,前往祖庭,一是進修,而是說不定能找到機會,入得祖庭大人物之眼,從而一步登天。
要知道,在大靈,廟學合一併非妄言。
道門佛門的高層,同樣掌控着大靈不少的實際權力。
甚至連曾經由儒門掌握的學院書院,以及學宮,都是歸於道佛管轄。
管理大靈宗教的集賢院,還要管理整個帝國學制考覈。
也就是制定規則,如何從各學院書院學宮中,考覈出人才,如何推舉人才爲官等等。
這些都是由集賢院掌握。
這等權力之大,世所罕見。
所以,如張榮方這般,有所成就後,前往天寶宮進修的,不在少數。
就在他安心等待修行時。
客棧後廚內。
兩個小巧人影,悄悄朝着燒水的空地靠近過去。
月光下,照亮這兩人的面容。
赫然便是馮家的那兩雙胞胎。
少年名爲馮鑫,少女名爲馮路。此時兩人看着正在燒水的大鍋,眼裡冒着火氣。
“那人居然敢踩死我的小黑!不就是小小的捉弄他一下麼?居然下如此狠手!查清楚那傢伙要的水是哪個鍋了麼?”那少女馮路惡狠狠的道。
“喏,左邊那個。你打算怎麼做?”馮鑫指了指。
“給他下點好東西。”馮路嘿嘿笑了兩聲。
“你打算用師傅他們給的好東西?”馮鑫詫異道,“還是不要吧,很貴的”
他們兄妹兩個,從小便被送到青葉門習武。
如今學成歸來,一路上遇到不少事,都輕鬆解決。
正是志得意滿之時,晚飯時,放兩個小寵物外出自行覓食,卻沒想到,其中的小黑,居然被人一腳活活踩死。
“反正這趟我們去大都,是跟着舅舅,以舅舅的本事,像那傢伙這樣的窮酸漢子,弄死了就弄死唄。半路上這麼長時間,生個病死掉的人也不是沒有。”
馮路輕聲道,眼裡閃着惡毒的光。
“可萬一被馮叔發現怎麼辦?”馮鑫追問。
“發現就發現唄,只要他別叫就行。要是再煩我,連他也弄死!”馮路不耐煩道。
“還是不要這樣吧”馮鑫有些無奈,“那些藥很貴的。花完了我們根本沒法提煉。”
馮路不再理會他,腳步一點,身形輕飄飄的掠出去,在張榮方的洗澡桶內輕輕一撒,然後又迅速返回到暗處。
“好了,這毒無色無味,加上洗澡水要放很多,又熱,氣血循環加速下嘿嘿,他不可能發覺。
等到發現不對,已經毒入骨髓,無藥可救了!”
馮路低聲笑着。
兩人轉身悄悄離開。
而燒水的夥計壓根什麼都不知道,很快燒好水,將桶一起搬到張榮方的房間門前。
鼕鼕冬。
卡察一聲,房門開了。
張榮方看了眼熱氣騰騰的水桶,拉大房門,讓其進來。
“客官,您的洗澡水好了。請問要不要師傅綁着搓澡?”小二殷勤的問。
“不用了。”張榮方隨手給了幾個大錢。
等小二千恩萬謝的關門離開,他伸手試了試水溫。
微燙。
當即開始脫衣服。
很快,脫掉只剩一套內衣時,張榮方走到牀邊,彎腰從牀底抓出一隻大公雞,往桶裡丟進去。
大公雞被綁着嘴,綁着腿和翅膀,動彈不得。
被泡在水桶裡,只能不斷翻滾。
張榮方一手提着雞,將其雞頭懸在水面上,靜靜等待。
他每次洗澡,都會從附近抓點小動物來試水。
這是金翅樓出身的特訓後遺症。
擔任靈使後,他時常都夜不能寐,經常擔心,自己的衣食住行萬一被人下毒怎麼辦?
所以張榮方便從金翅樓的諸多下毒手段,刺殺手段中,吸取了大量經驗。
這隻雞是他才從客棧下面買的,用途廣泛。
吃飯分點自己的米給它,便能測試飯菜。
洗澡丟進去泡一泡,也能測試是否安全。
“嗯??”
忽然張榮方面色一變。
水桶裡的公雞原本精神很足,但才泡了一小會兒,便開始明顯眼皮耷拉,眼童渙散,掙扎動作也緩慢了許多。
“這水有問題!”他迅速起身,將可憐的公雞丟到地上,穿上衣服開門出去。
不一會兒,客棧掌櫃,還有燒水的兩個夥計,也都紛紛趕過來。
幾人到了房間,看着還冒着熱氣的浴桶。
“剛纔是誰燒的水??”張榮方沉聲問。
“是是小的”兩個燒水夥計,其中一人顫顫巍巍的回答。
“你們爲何要在水裡下毒?”張榮方仔細打量兩人。
沒有從他們身上發現任何破綻。
而且這種陷阱,對他而言,也確實太過粗糙拙劣。
若他身爲金翅樓靈使,這麼容易便中招,那金翅樓早就被人滅門不知道多少次了。
“冤枉啊大爺!小的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水桶明明是我們看着燒的,怎麼怎麼一轉眼就被下毒了??我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兩夥計一下慌了,趕緊跪下搗蔥般不斷磕頭。
他兩到現在都還是懵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看着面前不斷磕頭喊饒命的兩夥計。
張榮方估量着應該是自己這體型壓迫力過強,嚇到兩人了。
當即擺擺手。
看樣子也不是這兩人下手,只是他這趟隱藏身份出來,到底是誰,做這等惡事?
這是針對的金翅樓靈使,還是針對的張榮方?又或是此時他這個普通散客的身份?
他腦海裡不斷閃過一個個可能,而那馮鑫馮路兩個小傢伙,也在他腦海裡一閃而過。
那掌櫃的也嚇得夠嗆,連連賠禮,保證之後的房費全免,伙食全免,懇請他不要報官。
張榮方也沒爲難幾人,下去廚房燒水的院落看了看,發現沒有任何問題。
便讓他們換了一桶水,重新洗了澡,睡下。
至於兇手,一路上仔細觀察,早晚能抓到。
第二日一早。
客棧又開始早早的給所有人準備出發前的飯食。
“那傢伙昨晚居然沒中招??白費了我那麼多凝露香!”
客棧外的空地上,馮路面容不忿,爲昨晚的事相當不滿。
“那傢伙警覺性很高,我們還是別整他了吧?萬一被發現就不好了。”馮鑫皺着眉頭道。
“沒事,在門裡時你就只會半吊子,我就不同了,看我的。”馮路眼眸轉動,很快又想到一個辦法。
“我就不信了,弄不死你,我噁心死你!”
“你想幹什麼?”馮鑫一愣。
“那人弄死了我的小黑,我要他償命!”馮路狠狠道,“紅杏散沒什麼毒性,但只要和山茶花的香氣配合在一起,就能變成藥性極強的劇毒!
我要你把紅杏散,偷偷撒進那傢伙的飯食裡!你放心,單獨用紅杏散,沒有任何毒性,而且極難察覺!就算銀針活物嘗試都沒用!
只有和山茶花香氣結合後,纔會變化成劇毒!”
“這能行麼??”馮鑫遲疑起來。
“放心,就算是高品高手,也被我這一招搭配放翻過!
這一次,他必死無疑!”
“可萬一被馮叔發現”馮鑫還是擔心。
“他算什麼東西,一個下人,敢管我們主家的事??”馮路不客氣道。
“惹急了我,把他也弄死算了!”
兩人看了看周圍,見左右沒人,迅速進到後廚,趁着夥計扭頭拿東西。
他們一人找藉口到廚房拿吃食,叫開伙計。
另一人則迅速進去,對着正在煮湯的大鍋,啪的一下吐了口唾沫進去。
然後迅速用湯勺攪拌均勻,什麼也看不出,然後才馬上離開。
離開前,馮鑫順手往張榮方的乾糧袋子裡,灑了一點透明色粉末。
兩人動作極快,放完就跑,前後不過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