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關於天命道門的事情,已到了中午飯的時候,林蘇也不難爲她“狗都搖頭”的廚技,自己親自動手,畢玄機摘菜,洗菜,切菜,他呢,袖子一卷開炒。
畢玄機坐於竈下,添火,他在竈上做菜,偶爾對視一眼,都有一種新奇的感覺。
以兩人的修爲,其實不吃這頓飯,根本什麼都不影響。
以林蘇的財力,踏空而起,直入京城,可以選擇最好的酒樓而根本不用看菜單。
但是,吃飯是次要的,這份感覺很難得,也很真實。
“你爲我妹子做過菜嗎?”不知爲何,畢玄機問了這句話,這句話一問出口,她就覺得有點不該問。
林蘇笑了:“何止爲你妹子做過?我爲我家一堆丫頭都做過,其中有個叫小夭的,那才叫過分,嘴兒養刁了,廚娘做的菜都不肯吃,非得我做才行。”
畢玄機笑得眼睛都成了兩枚彎彎月:“你這個青蓮第一宗師,在家裡肯定沒有宗師的樣。”
“那些都是外在的頭銜,在家裡,我只有一個頭銜,母親的兒子,媳婦的相公,丫頭們欺負的對象……”
“假話就是:白鹿書院院長一職,按照規則該是由陛下與聖殿共定之,林某人微言輕,說話如清風過崗,何敢妄評?”
這樣的大新聞,卻是他們第一個知曉。
他的目光從章亦雨不太好意思的臉蛋上移開,就看到了剛剛站起身的兩位貴賓……
正的是大門口,兩隻巨大的方形燈籠掛在兩側,上下對稱,左右對稱,造型古雅的燈,映照着古樸蒼勁的“西山別院”,格調極其高雅。
可不能反着來……
奇的是院子裡面的燈籠,高低錯落,有圓形,有方形,有半圓形,件件都是藝術品。
場面暫時無聲。
而是兩個年輕男子……是不是真男人暫且不知道,反正身着男人裝束。
其實,林蘇與聖殿之人的會面不止這一次,他與章居正的父親章維空會過面,與打更人會過面,但那些人,都是以私人身份與他會面的,並不足以傳遞聖殿的信號,而今日的莫名,莫聞,跟他私人關係已伴着“也無風雨也無晴”這句詞而消於無形,代表的或許就是聖殿。
“豈敢!”林蘇道:“當日兩位莫兄均已說過,也無風雨也無晴。”
林蘇淡淡一笑:“那也無需告知於你!”
莫聞有點驚奇,睜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
有正有奇。
隨着門僕一聲高呼,“流水”閣中,衆人一齊回頭,看着“落花”道。
莫名托起茶杯,打破沉默:“林公子大約已經知道,小弟目前代掌白鹿書院。”
陸幼薇臉蛋悄悄地紅了,什麼意思啊?是不是說我?
“真話自然是反着來的!”林蘇道:“白鹿書院院長,江如嶽並不合適!”
林蘇也不推辭,抱拳向各位致禮,坐到了右一。
莫名眼睛微眯:“林宗師是想今日來一場孝道之論麼?”
聖殿已經決定了的事,你直接否決?
我的天啊,今天是玩了個啥啊?
莫名顯然也是震動了:“卻不知林宗師,爲何下此斷言?”
林蘇笑了:“有兩個評價,一個真,一個假,不知莫兄想聽哪一種?”
即便是掛燈籠這樣的事兒,西山別院做得也是一點都不馬虎,充滿美感,充滿動感,也充滿意趣。
而如今,莫名直接就定論了。
用在人際之中,卻是一種宣揚——當時之事,只是當時,她們只是職責所繫,並非有心爲敵。
莫名托起茶杯,淡淡道:“今日上元夜,人間祥和夜,人世間億萬人衆,期盼天下太平,聖殿其實亦如是,希望九國十三州都穩定和平,林宗師向有胸懷天下之大志,該知世間事,有所爲,有所不爲!”
別院中處處都有這首詞的影子。
衆人面面相覷。
一名侍女上前,給他上茶。
這一點,大家也是明白的。
這話一出,衆人齊齊一驚。
莫名、莫聞居於客座左一和左二,右一空缺,這個位置就是留給林蘇的。
而畢玄機,雖然跟他同時出門,但她腳步加得很快,提前去了西山別院,決不肯跟他一起登門。
沒了後續……
所以,玉鳳公主才答應她們的要求,以西山別院爲會面之地,促成兩方的見面。
不管是文位,身份,還是真實的才氣,此二人居於他之上,他都認爲挺正常的。
衆人全都有點懵圈,一個真,一個假?哪有你這種對話的方式?
唯有章亦雨有掩額的衝動……
莫聞鞠躬還禮。
一白衣,一紫衣。
但是,今日的尊位,坐的卻不是他們。
七彩詞章《蝶戀花》將一個破縣城酒樓名字都改了個乾淨,傳世青詞《浪濤沙》將西山別院作一定程度的改變,也是正當名分。
白鹿書院曲非煙被斬,新的院長人選尚且確定,她們身爲聖殿之人,暫時執掌白鹿書院,這是林蘇已經掌握的消息。
向他們以示誠意麼?
她知道,只有此招一出,註定會是一個很氣人的結果……
未時到,林蘇踏入了西山別院。
“莫名兄,莫聞兄!”林蘇微微一鞠躬。
就如同白芨原上的“詞都”一樣,原先的什麼“三大碗”改成了“青杏樓”,也是因爲“開山詞作”《蝶戀花》。
白鹿書院院長一職,全天下人衆說紛芸,沒有定論。
“那我就沒必要說服你了。”
這首傳世青詞誕生於西山別院,甚至形成文道偉力庇護這座別院,就已經跟這座別院深度掛鉤了。
章浩然、霍啓、秋墨池、李陽新都到了。
也無風雨也無晴。
“流水”閣,“落花”道,均是林蘇一首“簾外雨潺潺”之後,重新命名的。
坐於玉鳳公主下首的兩位,赫然正是曾與他白鹿書院會戰過的莫名、莫聞。
一行人就這話題也沒多展開,林蘇就跟他們過來了。
林蘇茶杯放下:“如果說服你,你能改變這一結果否?”
李陽新哈哈大笑:“靈隱寺最好的風景都已經跑到西山別院了,你有什麼好看的?”
林蘇一踏上“落花道”,章浩然等四人同時迎接。
場中氣氛瞬間有些變味……
一番嬉笑,一番放鬆,直到未時之前,兩人再沒談過正經的事。
他說的假話,搞不好就是很敏感的話,刺痛了你吧,你還不能怒,因爲他已經鋪墊過了,這是假話……
“兄弟,聽說伱上西山挺早的,怎麼還是落到了最後?”霍啓這個大嗓門,一開口就是一個讓畢玄機心跳加速的話題。
今日的西山別院,很有節日的氣氛。
林蘇道:“因爲我瞭解過江如嶽,此人之文道底蘊如何且不論,他之學術根基是孝道,而他身體力行之孝,卻是偏執之孝,迂腐之孝,如果他來執掌白鹿書院,如果他之理論流於天下,於文道實是一場荼毒,於大蒼不亞於一場災難!”
畢玄機打斷:“更正下,是媳婦們的相公……”
莫名心思之細密,自然更能讀懂他話中的玄機,道:“那麼真話呢?”
林蘇笑了:“我去靈隱寺那邊看看風景。”
今日的章亦雨,不再是江湖修行人的裝扮,她身着大家閨秀的衣服,頭上還戴上了珠釵,坐在陸幼薇旁邊,不細看真看不出她這個大道之花的本來面目。
林蘇淡淡一笑,哦了一聲……
莫名鞠躬:“林兄,昔日白鹿會戰之時,我兄弟曾擋過林兄之道,還望林兄莫要掛懷。”
莫名妙目輕輕一轉:“林公子對此……不知有何評價?”
莫名道:“小弟之代掌,只是權宜之計,兩個月後,白鹿書院將由江如嶽接任,小弟也就安心迴歸聖殿了。”
莫名顯然也從未經歷這種對話方式,淡淡一笑:“那就先說說假話吧。”
林蘇在文道世界中,已經沒有了太大的制約,他的頭頂,或許就只剩下聖殿,
聖殿跟他的關係如何,直接決定着林蘇的路能走多遠。
這是幾乎所有人的共識。
章浩然以文路之尊,屈居其下,但他並未覺得絲毫不妥,因爲他知道這兩人是誰。
幾女同時驚了,章亦雨都想傳音了……
玉鳳公主也站起,含笑迎之。
這些人物,都是京城俊傑,到哪裡都該是坐尊位的那種。
莫名緩緩搖頭:“抱歉並不能,此事已由聖殿長老團定下!”
“此事,我已知曉。”林蘇托起茶杯。
衆人心頭大震。
林蘇點頭,哦!
因爲所有人都知道,今日的西山之會,並不僅僅是喝酒會友,還有另一重含義,那就是聖殿之人與林蘇的首次會面。
這是轟動天下的大新聞。
這假話相當正啊!
就該這麼說!
可你爲啥要申明,這是假話呢?
這麼正的話,偏偏是假話,那你的真話,我靠……
簡單,直接,乾脆,毫不拖泥帶水!
今日,就是他新行程的一個起點。
原來是她們!
玉鳳公主所說的貴賓,就是她們!
聖殿的人!
何意?
“林公子到!”
“你會如何做?”莫名道。
章亦雨都到了。
紅紅的燈籠遍地都是。
玉鳳公主開口:“林公子,你請這邊坐!”
用在詩詞之中,是一種豁達。
沒了下文!
這一聲輕輕的哦,莫名心頭不由自主地升起怒火,我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哦一聲算怎麼回事?
玉鳳公主道:“上酒!”
兩個字輕輕吐出,化解這一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