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一傳來,南王滿臉的怒火陡然全消。
呼地一聲,他出了玉軒閣。
荀知州和身邊的刺史鄭三和對視一眼,全都震動了,林蘇?
林蘇突然來到南王府?
京城的大事,他們是知道的。
他們知道朝官們都在等着林蘇的反應,而林蘇一直沒有出現,現如今,突然出現在南王府,有何圖謀?
爲何南王一聽到他來,反應如此激烈。
南王雖然是大字不識一筐的武夫,但封王也有多年,官場上的基本禮節他還是懂的,在接待客人之時,突然跳走,這明顯的失禮他都不顧了?這一個小小的失禮折射出來的東西,快速變成兩個封彊大吏頭腦中的巨大問號。
南王一出玉軒閣就看到了林蘇。
一看到林蘇,他的臉上就一片陽光燦爛……
差一點點就喊出了他口無遮攔的“賢婿”,幸好他沒忘記玉軒閣中的客人,強行忍住……
南王一愣:“拜謝本王?爲何?”
首先,他告訴南王,厲嘯天及龍城十萬大軍拜謝南王大德,這就將南王拉上了他們同一條船,因爲南王先前就支持過厲嘯天,如果南王此刻不對厲嘯天表達好感,就說明南王先前的支持是錯的,南王豈能如此出爾反爾?
其次,他告訴南王,厲嘯天遭兵部陷害,而且最毒的一點是,他直接挑明瞭兵部調走厲嘯天的本意——根本目的就是要將北方四鎮送與大隅!
陛下那邊如何交待?
如有可能,聖旨隨時可下。
他與南王的一番互動,加起來沒有幾句話,但句句都有大文章。
林蘇道:“當日龍城遭遇兵部暗算,衆多朝官不敢執言,王爺一紙明報傳遍天下,擲地有聲,怒斥兵部,強烈要求處置周澤、丁繼業,爲龍城十萬大軍主持公道,此等義舉,厲嘯天也好,十萬大軍也罷,無不感激涕零……”
林蘇的禮單並沒有交給管家先行送入,而是直接交到南王手中。
兩人一見面連客套都很少,南王甚至直呼“你小子”。
這話一出,管家臉色一下子變得特別奇怪。
王爺開懷大笑:“帶了多少?”
“好小子,算你還有點良心,雖然遲了些,但一送就是這麼多,不錯!不錯!”王爺鬍子都飛上天了。
厲嘯天這個文道出身的“謙謙君子”,都敢手撕軍令。
荀知賢,鄭三和目光一接觸,齊齊轉身,面向南王:“王爺,州府之中尚有些公務待處,下官告辭!”
王爺手一伸,捉住了林蘇的肩膀,呵呵呵呵……
看出來的地方多了……
進入玉軒閣,靠窗而立的林蘇慢慢回頭:“王爺,你今日差點上了他們的當了。”
這種情況,在大蒼千年歷史中,幾乎沒有第二回,按理說,陛下要調兵,地方統帥還敢不從?
“本州聽不出來?要你說!”荀知賢冷冷地頂了回去。
荀知賢和鄭三和都是官場中混成了精的人物,豈能看不到這一點,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們只能離開。
王爺臉上的笑容瞬間盡收……
林蘇趕緊攔住:“王爺且莫動怒,此事並未真正成功,厲嘯天識破兵部陰險計策,拒了軍令!”
這麼一說,南王的反應就是理所當然的,大腿一拍:拒得好,要是本王,豈止是拒?把兵部那幫子人的腦袋擰下來,都是應該的!
這句話一說,宣告他們今天的行程全盤廢掉!
如果荀知賢敢再提這檔子事,南王當場就得翻臉!
南王跟兩個地方大員正在聊天,突然得知林蘇來訪,直接跳起來迎客。
轎子中,荀知賢臉色鐵青。
如無可能,聖旨就不能下。
荀知賢、鄭三和兩位大人連忙還禮,口稱見過林宗師!
陛下不敢冒險!
南王還樂得什麼似的。
話題扯到西北,王爺更是開心:“西北的事兒,本王聽說過,你小子帶三千兵馬,收復了四鎮,哈哈哈哈……你比本王年輕時還猛!”
厲嘯天手撕軍令,給了兵部一記響亮的耳光,打了朝官一個措手不及,也一下子將陛下的權威頂到了風口浪尖。
王爺樂得嘴都合不攏了,陳釀白雲邊,現在是頂層人士的身份象徵了,雖然這酒跟甲級白雲邊口感一般人分都分不出來,但有些事情就是這樣,冠上一個新名號,就代表着一份榮耀。
他更不是沒看見玉軒閣內的人的,他是裝作沒看見!
“大人,此子今日過來,其根本目的就是拉攏南王的,他在玉軒閣外所說的每句話,都別有用心!”
又是一路沉悶至極的行程。
今天林蘇不是無意間造訪的,他是有意!
“副帥軍務繁忙,豈能輕易回來?那我還是先到客房吧……王爺,兩位大人,下官先行告退了!”
荀知賢目光慢慢移過來:“林蘇……”
鄭三和猶豫良久還是開口了:“大人,這姓林的演戲水準實是一流,但南王可不會演戲,他今日的反應你也是看在眼中的,南王府跟這小子關係絕對非同一般,並非做假。”
如果在這個時候,南王再來一手“手撕聖旨”,那真玩大了。
玉軒閣內兩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危機。
鄭三和看了他好幾眼,都只能捕捉到他投向窗外的陰狠目光。
我C!
林蘇繼續還了一禮:“二位大人跟王爺想必有要事相商,小子不敢打擾,王爺,兄長……副帥可在府中?”
這話一出,南王震驚了:“怎麼回事?”
林蘇長嘆一口氣:“朝中有些賣國賊賣國有癮啊,也不知是不是得了大隅的好處,非得將北方四鎮送給大隅,他們知道厲嘯天守着北境,大隅賊軍插翅難渡賀蘭山,所以,他們打算將他調出龍城,換一個逢戰必敗的統帥……”
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這位林蘇公子今天的來意。
他這個“兄長”順口而出,趕緊更正。
兩大頂尖軍團同時失控!
“大人,今日之事……”
……
兩位大人心頭同時一跳,南王捕捉到這個稱呼,卻是喜笑顏開:“東兒目前尚在大蒼山軍營,要不,本王讓他回來?”
但是,就這樣離開?
爲什麼突然提這話?這話一提,事情要壞菜!
這話王爺愛聽:“厲嘯天這小子,也是個好小子!”
整個大蒼軍事基本盤,徹底破防!
誰能保證官場二愣子南王就不敢?
南北同時失守!
“拒得好!”南王大腿一拍:“換作本王,豈止是拒此軍令?本王必定將兵部這窩雜碎全都捏碎……”
從南王府到寧州的官道之上,龍馬拉着紫色大轎緩慢回程。
王爺的手勁,以前的林蘇是承受不起的,現在修爲大進,承受是可以承受的,只不過裂了嘴而已:“王爺,我給你帶點酒過來,陳釀白雲邊!”
他完全承受不起!
所以,他纔不敢下這道聖旨,只敢先派人做通南王的工作。
“500壇!”林蘇直接一個袋子遞了過去。
南王沒有轉那麼多腦筋,衝冠大怒:“豈有此理!兵部那幫雜碎膽敢玩這一手,本王……”
林蘇一句話說走了嘴,稱南王世子、大蒼山軍團副帥齊東爲兄長。
論官職,兩人一個正二品,一個從二品,遠在林蘇之上,但此刻,他們稱林蘇爲林宗師,就是抹平兩方官職的差距,也是一份善意。
這一切的跡象顯示,陛下交待下來的那件事情,根本沒有完成的可能。
兩方關係從什麼地方看出來?
這個名字重重吐出,充滿無盡的壓抑……
南王根本不是演戲的料,就算是臨時排戲,也絕對逃脫不出兩個人精的法眼,但是,從兩人現場看到的情況分析,林蘇跟南王府的關係,遠遠超越了所有人的預判。
南王親自送兩位大人出府,滿臉笑容地回程。
林蘇趕緊以下官之禮參見,見過知州大人,見過刺史大人……
“王爺息怒,王爺息怒,小子陪王爺喝上幾杯消消氣……”林蘇拉着王爺進玉軒閣,一進閣,他猛地一驚,吃驚地看着閣內的兩位大員,似乎這時候才發現屋裡有客。
玉軒閣內的兩人臉色齊齊僵硬。
林蘇道:“王爺喜歡厲嘯天,是因爲他跟王爺是一路人,都是鎮國保邊的一方統帥,可是啊,有些人卻並不喜歡他,他的處境極其艱難,甚至可以說,命懸一線。”
但是,如今情況複雜至極,微妙至極。
南王反應是真的很慢,真的直到此刻纔想起玉軒閣內還有客人,連忙介紹,這位是寧州知州荀大人,這位是刺史鄭大人……
他趕緊鬆開了王爺的手,目光遊離:“這兩位是……”
陛下交待的事情是什麼?
摸摸南王的底,看看南王有無可能調兵北上。
鄭三和閉嘴了。
林蘇道:“王爺客氣了,小子豈敢與王爺爭鋒……說起四鎮,厲嘯天讓小子給王爺帶個話,龍城十萬大軍拜謝王爺大恩!”
林蘇鞠躬:“參見王爺!”
林蘇笑道:“其實去年年底我就想給你送過來,不是西北出了那事兒嗎?一時沒顧上,過了年纔過來。”
可惜,這個工作還沒正式開始做,就被林蘇這個攪屎棍攪得面目全非。
無邊思緒從荀知賢大腦中流過,化爲一個指令:立刻查清,林蘇與南王府真正的根腳所在。
“是!”車窗之外的虛空之中,傳來一個迴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