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文道壁上貼字,乃是文道偉力,沒有人知道這張紙從何處而來,但是,不包括打更人!
打更人身在文廟,但凡京城之內的文道偉力,盡在他的掌控之中。
哪怕這則新聞稿突然出現,他還是第一時間毀了新聞稿,第一時間鎖定發佈源頭。
這一鎖定,打更人段十七心神大震。
因爲他意識到昨日的判斷髮生了根本的錯誤。
常十八不是新聞發佈人!
因爲常十八已經回到了聖殿,新聞依舊在發佈!
那麼,此人是誰?
西山之上,還有哪位常行?
(林蘇已成爲聖殿常行之事,聖殿內部,除了最高層之外,也是不知的,除非刻意搜尋)
林蘇和玉鳳公主臉色陰沉如水!
這就正面對上了?
我發佈新聞,你毀新聞,怎麼地?文道壁是你的地盤,不容侵入?
那就跟你較量到底!
林蘇手一起,一支寶筆在手!
這只是一般意義上的寶筆!
金紙出,常規意義上的金紙,跟先前一般無二!
但是,第三件物品出現在他掌中!
這是一隻極小的硯臺!
這硯臺看似平平無奇,但是,一經拿出,整個房間裡突然充滿聖道玄機,因爲這隻硯臺乃是聖殿所賜的文寶!
當日林蘇會戰白鹿書院之時,寫下《林氏書法論》,此論爲青文,青文,層級上跟青詩青詞相當,但是,真正的文道地位,還在青詩青詞之上。
此文得到了聖殿賞賜,就是這隻“墨煙臺”。
墨煙臺是聖殿賞賜,林蘇卻從未用過,因爲他不需要用,他的寶筆之中,原本就有靈獸之血,落筆自然就是文路之寶,根本不需要另外的墨。
但是,今日,他打算試試……
他的手起,極緩慢!
他的絕品文心從文山升起,縷縷神機透筆而出,筆尖點在墨煙臺,再寫新聞稿……
此稿一成,虛空而起,一道文道聖光宛若天際而落,落在文道壁上,宛若電刻雷烙……
打更人段十七臉色陡然一沉,手輕輕拂過……
嗯?
沒拂掉?
他臉色微微改變,手起一筆,筆大如鬥,一道聖光從文廟飛出,硬抹!
轟地一聲大震,打更人手中的寶筆轟然而碎,文道壁上的新聞稿光亮全城!
段十七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殘筆,滿臉不敢置信……
又一則新聞出現在文道壁上,足有四百字,再次掀起滿場狂潮!
跟前一日一模一樣的場景再度出現,新奇、驚訝、震撼、疑問、恐懼、憤怒在每個角落同時開演……
也有不同。
不同之處在於憤怒更多。
昨日的新聞稿,重點是皇殺皇,說實話,一般老百姓對此沒有太大的感覺,因爲皇家帝位跟他們還是太遙遠。
但今日就不同了。
今日涉及三萬英雄之死!
北方四鎮,是整個大蒼的痛點,北方四鎮爲國征戰的勇士,是大蒼百姓心中的英雄。
更何況,京城周邊,京城之內,有着大量北方四鎮的人,數以百萬計,這些人背井離鄉,這些人慘遭家園荼毒之禍,這些人的親人,十有八九死於北方四鎮,他們無數次望着西北,淚溼衣襟。
還有三萬戰士的家眷,他們纔是最憤怒的,他們的子弟爲國征戰,慘死沙場,不管是誰害死了她們的丈夫、他們的兒子,他們都會拼命!
前期,他們以爲這罪魁禍首已經伏法,丁繼業、周澤九族同誅,他們的怒火也沒地兒發泄,現在,突然之間,新聞上告訴他們。丁繼業也好,周澤也罷,都不過是替罪羊,北方四鎮後面最大的罪魁禍首乃是當今陛下!
他們的怒火同時點燃……
“還我夫君的性命!”
“還我兒子的性命!”
“無恥國賊,何顏爲君?”
“入宮,殺了此老賊……”
城內城外,一時全亂……
京兆尹府慌了……
宰相陸天從慌了……
監察司裡,段山高不僅僅是慌了,他還恐懼!今天的新聞稿,信息量大得出奇,有幾個關鍵人物,丁繼業、周澤、陛下,除了他們之外,居然還有自己和王金宇。
丁繼業、周澤、王金宇都已經死了,他們不害怕這個。
陛下是九五至尊,也不會怕。
他呢?
莫名其妙地捲入其中,而且充當了一種極不光彩的角色。
他的文道清名,從現在起,片縷不存。
他的官場清名,從現在起,是一個笑話!
他段山高,費了一輩子心血打造的特立獨行人設,被區區兩行字毀得一乾二淨!
他眼前陣陣發黑……
這是誰?
誰能知道這最隱秘的隱私?
誰會這麼爛屁Y,做出這麼絕的事?
他有心想立刻去求見陛下,從陛下那邊找一點安慰,但他也知道,陛下此刻的心煩意亂,絕對不在他之下……
深宮之中,陛下擡起頭來,感受到了清晨陽光的刺目,他也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但是,他畢竟身爲陛下,他的冷靜非人能及……
他手一起,皇印化劍,直指文廟,書房之中,出現了打更人的身影:“段長老,怎麼回事?”
“本座已經採取過措施,沒能抹掉這則新聞!”打更人此刻神態也沒了剛來時的雲淡風輕。
“怎麼可能抹不掉?究竟是何人所爲?”陛下大驚。
“林蘇!”
“林蘇?”陛下心頭狂跳:“你的意思是,他得了聖殿某位大人物的青睞?聖殿大人物代他出手?”
“他並非得了聖殿大人物的青睞,他本身就是……大人物!”
“什麼……”
“本座剛剛查過,林蘇今年年初寫下一部《齊民要術》,奉爲聖殿寶典,按聖殿鐵則,他直封聖殿常行!他的常行令品級不在本座之下!”
陛下心頭怦怦亂跳,這是完全跳出他預判的事情。
整個大蒼,沒有人知道林蘇已經是聖殿常行!
但是……
“他即便與你地位相當,他的文位也在你之下,你照樣可以壓制於他!”
是的,職位相當,文位有差距,你照樣碾他!
但是,段十七緩緩搖頭:“此則新聞他是以文寶墨煙臺中的墨寫就的,此墨煙臺非同小可,乃是聖殿文寶,此墨寫就的文字,本座也無法抹掉!”
這就完全說清楚了!
所有的事情也都理順了!
林蘇已經掀起了戰幕!
昨日的新聞是他寫的,今天也是!
甚至前期陳更的聖殿常行推薦令,也是他寫的。
這一切,都已理順……
打更人沉聲道:“新聞刻於文道壁,殺傷力之大,真正無與倫比,陛下得想個辦法,立刻將他調走,不然,他這樣一日一篇地寫下去,整個大蒼之局,陛下將無法掌控!”
“是!寡人這就調他回海寧!”陛下手一揮,結束通訊。
下一刻,太監總管德勤出現在他面前。
“海寧的行動,開始!”
七字指令,絕殺令!
你在京城對我下殺手,我就真真實實在海寧對你下殺手!
我就看看你全家被殺的當口,還有沒有心思留在京城寫新聞……
林蘇出了西山別院,在這初夏時節,漫步而上,前面就是花落流文之地。
今日的花落流文,比往日還熱鬧,一大羣學子云集,盡顯文道風流……
再過數日,就是今科鄉試。
再過數月,就是今年會試。
明年這個時候,殿試。
從現在起,正式進入科考之年,學子們已經開始了全方位的角逐,考場角逐,場外角逐,爭成績,爭文名……
學子們在白玉臺上冥思苦想,臺外,家人奴僕熱情觀望,還有好幾頂綠色小轎,裡面傳來隱隱幽香,這些都是京城的千金小姐,她們在這最適合出門踏青的季節,來到西山,近距離看一看花落流文,近距離欣賞文道魅力,遇到合適的公子,她們也不惜拋出自己的花帕,定下一段姻緣。
西山吟詩,結緣,似乎成了一種文道風氣,這大概也是林某人帶壞的風氣……
林蘇從側面繞了過去,避開花落流文地,前面的樹後,一名公子含笑看着他。
此人身着文士衣,手拿一把摺扇,摺扇輕輕從他面部滑下,露出一張俊逸的面孔,正是李清泉。
跟昔日裝扮完全不同的李清泉。
林蘇微微一笑:“你就是昔日病公子的形象麼?”
“不!完全不是!”李清泉道:“昔日的梅無冬,該當躺在臥榻之上,而我,行走在天地之間。”
是的,這就是區別,京城病公子梅無冬,只是那個特定時代、特定組織裡、一個畸形的怪胎。
而今日的李清泉,完全展露了自己的風采。
“那邊情況如何?”林蘇道。
他問的是暗香的行動。
李清泉作了彙報……
暗香行動也才區區一天兩夜,戰果豐碩。
京城無間門十去其九,足有千人伏誅。
剩下的人都是高手,龜縮在平王府中,暫時無法清剿。
“你今天召喚我過來,可是要佈置入平王府的行動?”李清泉用一個問題結束自己的彙報。
他,是林蘇召喚過來的。
一接到林蘇的召喚,他內心就浮現了一個答案,必是佈置對無間門的絕殺行動,無間門最後的一批人,縮在平王府,要想徹底滅掉他們,只能闖入王府,而闖入王府事態嚴重,林蘇未發話之前,他們不敢動。
現在,該是發話的時候。
但是,林蘇搖頭了:“目前不宜搞出任何大動作,平王府以監視爲主,不可硬攻!”
李清泉目光閃動:“因爲目前你的矛頭直指上面那位,你不希望其他的突發事件,沖淡這件事情本身的熱度。”
“是,這就是輿論戰的特殊性!”林蘇道:“必須保持同一事件的熱點,中途不能冒出新的熱點。”
平王府如果攻破,顯然是一驚天要聞,無疑會沖淡新聞對於陛下本人的衝擊。
這個,李清泉顯然也明白:
“那你讓我過來……”
“我讓你過來,是要去見一個人!”林蘇道。
見一個人?誰?
“跟我來!”林蘇大步而前,踏向靈隱寺。
李清泉內心有了答案,他知道此番去見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