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曷樹那的講解非常的詳細,而且很明顯有一種圈定重要信息的意思在裡面,在這位大佬的講解下,荀祈很快就從這麼幾大箱的資料之中梳攏出來一條脈絡。
雖說依舊不怎麼清晰這套秘術的運轉邏輯,也不怎麼明白這玩意兒的調配方式,但死記硬背掌握下來,按照對方說的那樣一步步的進行推進,就已經能正常的進行使用了。
“殿下,其他的內容雖說也很有用,而且會關聯到一些別的秘術,可以用來優化,或者調整,再不濟也可以用來開發新的秘術,但如果只考慮斷肢接續的話,這些內容就夠了。”伽曷樹那很是溫和的說道。
作爲完成這個秘術的大佬,他比其他人更清楚這套秘術有多大的潛力,目前所拿出來的用來治療殘疾的這部分秘術實際上只是這一整套技術的副產物之一,後續繼續開發的話,必然還會出現別的產物。
這就是成套性質的研究,最終目標只是目標,過程之中的副產物單就說價值的話,也未必不高。
當然如果只搞斷肢接續的這部分秘術,那想要從這部分秘術延伸並開發的話,就比較困難了,沒有前期的積累,也沒有相關的資料內容,更沒有大規模的試錯記錄,光憑這部分秘術,想要復現貴霜現在正在推進的一整套秘術,那就非常困難了。
不過對於現在的荀祈而言,先拿了最需要的秘術再說,等之後貴霜再出成果,抄就是了,反正自己作爲牽頭人,搞別人的秘術不好搞,搞自己麾下這個團體研究的秘術,那是真的好搞。
“殿下可還需要更爲細緻的內容?”伽曷樹那笑眯眯的詢問道。
荀祈盯着伽曷樹那,他在思考一個問題,作爲一個從荀家那種天坑之中爬出來的天才,荀祈對於很多事情有着非常敏感的感知,就比方現在,他覺得自己手下的這個帶頭人好像有點問題。
“你好像特意給我圈定了一部分的內容,而且這麼細緻?”荀祈直接進行了詢問,有些時候,不能太猶豫,而且他的身份在這裡擺着,該問就問,再說對方就算髮現了什麼,又能如何?
荀祈連被竺赫來逮住自己給漢室出手重要情報時的話術和應對都有準備,所以沒事,區區一個研究員,發現了就將這貨直接綁了送回長安。
“這不正是殿下需要的嗎?”伽曷樹那神色溫和的說道,那種自然而然的佛性從他的雙眼之中流淌了出來。
“是我需要的,但我從來沒給別人說過,我需要到什麼程度,你知道的會不會太多了一些?”荀祈盯着伽曷樹那,他現在有極大的把握可以確定伽曷樹那這個傢伙有問題,對方可能已經察覺了自己的身份。
奧斯文獲取帝國意志之後,荀祈就不怎麼在奧斯文面前出現,就是因爲帝國意志這玩意兒在奧斯文手上,會出現一些奇妙的能力,荀祈並不能保證自己不露出馬腳。
同理,荀祈也很少去那些真正的沙門大佬面前,宿命通這能力很稀少,但真正的沙門大佬真的有這種能力,現在荀祈就懷疑面前這個傢伙可能是一個真正的沙門大佬。
至於說對方穿着沙門的服飾什麼的,貴霜這邊研究員的路子都比較野,而且多是來自於南貴,別說是穿沙門的服飾了,這羣人穿啥的都有,所以荀祈在今天之前,一直沒想過會有沙門巨佬來自己這邊當研究員。
“這倒也是,不過殿下無需擔心。”伽曷樹那雙手合十溫和一禮,“您做什麼,或者想做什麼,與我等無關,我只是看到了這種可能,所以來治病救人罷了,這個秘術對於這個世界所有人都有重要的價值,故而當這個秘術有可能出現的時候,那就必須要走這個未來。”
對於伽曷樹那來說,如果沒有這個未來也就罷了,但既然有這個未來,那他也不在乎出手讓這個未來提前達成,至於說身爲佛陀一般的人物如此干涉凡人的社會,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用伽曷樹那的原話來說,我要是在乎這個,我還當什麼菩薩,救人就救人唄,有機會救人就救,沒機會救人就當菩薩,我這能力從來不是讓我高高在上的,干涉凡人能讓凡人少吃點苦,那就干涉,至於因果,救人都怕因果的話,這佛我幹個錘錘。
實際點講就是這個秘術本來不應該是在這個時間段出現的,而是在往後四五年的時候纔會出現,但伽曷樹那在德干高原那邊沉睡的時候,用宿命通捕捉到了這種可能,直接不念經了,從那邊自己跑過來當研究員了。
反正念經,解讀經文,爲人解惑,也只是平復別人胸中的怨氣,減少怒火,也不大可能真的掃清別人心頭的貪嗔癡三毒,讓別人成佛,用伽曷樹那自己的感覺而言就是,我念的再多,解讀的再精妙,正常人也就是緩和一段時間,還是會被現實爆錘,成佛是不可能成佛了,還是簡單點讓這些普通人過得好點得了。
本着這樣思路,在發現未來存在這麼一個秘術之後,大佬就從德干高原鑽出來,親自帶隊搞研究,雖說他宿命通用的也就那樣,誰讓只是菩薩,而不是佛,宿命通抄作業,也缺失很多的片段。
不過無所謂,知道結果和方向,而且還是正確的方向,剩下的就是莽,親自帶隊開始莽,然後沒花費多久就莽出來了。
“沙門都是這樣嗎?”荀祈有些奇怪的看着伽曷樹那詢問道,雖說還是有些懷疑,但現在不能將這傢伙直接殺了,那麼就只能先相信,然後盯着看對方會做什麼,畢竟做的可比說的重要的多。
“沙門是不是這樣我不知道,反正我是這樣。”伽曷樹那給了荀祈一個暴論,“我這幾年見到了好幾個沙門的頂尖人物做出的選擇,怎麼說呢,一點都不沙門,我還真以爲他們做到了六根清淨,沒有點貪嗔癡,結果也就那樣了。”
目犍連捨身給大自在,本身就是算計,而且他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既要對得起貴霜這個國家的養育之恩,又要對得起貴霜百姓,這在伽曷樹那看來完全不沙門好吧,你丫怎麼那麼多的戲?
故而伽曷樹那就簡單了,我做我想做的就行了,佛不佛的不重要了,做好救人這事就行了,成佛我看我是沒希望了,讓人類在這個苦海里面過得更好一些就是了,其他的,我看是沒希望了。
想法非常純粹,自渡都渡不過去了,渡人看起來也沒啥希望了,沒辦法讓別人成佛,也算渡人?散了散了,讓人在苦海過得好一些就行了,渡人過苦海成佛,那是釋迦摩尼做的的事情,我是廢物,做不到這個,還是簡單點得了,別給自己上難度了。
“呃……”荀祈直接被幹沉默了,你這算是自曝其短嗎?沙門其實很在乎所謂的貪嗔癡這種概念的,結果這貨上來就是所謂的沙門大佬沒有一個跳脫這個東西,真的是不怕被打啊。
當然不怕被打了,伽曷樹那再不濟也算是歷史上真正證了菩薩果位,覺悟了菩提的人物,史稱龍樹菩薩,算的上是佛教真正的頂級大佬。
“您還有什麼疑問嗎?”伽曷樹那看着荀祈,雙眼流露出一抹善意,沙門有宿命通的神佬有不少都從未來覺察到了荀祈的身份,但卻沒有一個主動提這事,對於他們而言,是貴霜也罷,是漢室也罷,都不重要,更何況是漢室,這人間苦海,對於普通人而言,還能過得更好一些。
“我問個問題啊。”荀祈放下多餘的想法,看着伽曷樹那,因爲這人的出現,荀祈已經有了很多的猜測,也就能解釋目犍連的問題,可這種解釋的話,會產生一些其他的疑問。
“什麼是佛?”伽曷樹那看着荀祈詢問道。
“呃,是的,剛好看到了,有一些猜測,所以詢問您一下。”荀祈少有的露出了恭敬之色,能具備宿命通的沙門大佬,都是真正看破了世界的頂尖存在,那是心志,意志層面皆是沒有破綻的存在。
“如果辯經的話,我能說出無數的經典,但如果按照您問的問題,那我沒有辦法回答,我也不知道什麼是佛。”伽曷樹那很是坦然的開口說道,“只是按照經文回答的話,沒有什麼意思,如果按照我的理解回答的話,恐怕和您認識的佛有很大的偏差。”
“您沒見過佛嗎?”荀祈有些難以置信的說道,你可是沙門的大佬啊,你都沒見過嗎?
“釋迦摩尼算嗎?”伽曷樹那很是平靜的詢問道,“宿命通如果去映照未來相對比較困難,但要是隔着時光去見那位,還是能做到的,我曾經映照過去,去見過那位佛祖,也詢問過我的問題。”
荀祈坐直了身子,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話,而且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一些佛教典籍之中寫的內容可就不是空話了。
“您在佛教典籍之中可有名號?”荀祈看着伽曷樹那詢問道。
“在問法於釋迦摩尼的時候,我之名號爲龍樹。”伽曷樹那看着荀祈解釋道,對於荀祈的敏銳有些感慨,但這不是什麼問題。
“所以佛祖其實知道未來?”荀祈倒吸了一口氣冷氣。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龍樹菩薩很是淡定的說道,“我用宿命通,他也用宿命通,他於過去講法,我在現在旁聽,有問題提問題,也不算什麼奇怪的情況。”
荀祈面色沉靜,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用擔心那麼多,還是迴歸之前的問題,佛到底是什麼,我見了佛祖,也沒明白,實際上距離佛越近,越不明白,早先還是沙彌的時候,我倒對於佛有認識,等到距離佛越來越近,甚至能親眼看到佛祖,聽佛祖講經,聽佛祖解惑,我反倒不明白佛是什麼。”龍樹菩薩並沒有皺眉,明明說的是疑惑,但在他的身上,荀祈卻沒有感受到那種疑惑。
“如果說,真要說什麼是佛,那我只能映照我自己。”龍樹菩薩平淡的語氣帶着不容反駁的堅定,“衆生皆苦,所以在這苦海里面讓衆生活的好一點也算是該做的事情。”
荀祈看着龍樹菩薩,沒說什麼,只能表示對對對,您說的可太對了。
“之後您會研究什麼?”荀祈岔開了話題,他不想在哲學和辯經上掙扎,雖說對方已經儘可能的不進行這些討論了,但對於荀祈而言,還是非常要命的,對方可能真的是一直生活在那種環境之中,自然而然的就會流露出來辯經的特性,這不好。
“繼續研究這個秘術,這個秘術有很好的擴展性。”龍樹菩薩雙手合十,對着荀祈一禮,算是做出了保證。
“接下來的方向是?”荀祈帶着幾分思路詢問道。
“意識暫住。”龍樹菩薩也沒有掩飾自己的想法,直接告知給荀祈。
荀祈只是若有所思就明白龍樹菩薩想的是什麼,而且仔細想想的話,貴霜其實已經有了涉及到意識暫住的秘術,就是之前送往北歐的那個貴霜苟命大秘術,那玩意兒本質上就是意識暫住。
只是龍樹菩薩說的意識暫住的話,應該不是之前個大秘術,之前那個秘術是竺赫來那邊牽頭搞得,讓意識不會直接消亡,保住大腦和心臟的活性,本質上意識還在人體,這也就意味着補兩刀下去,就算有大秘術的庇佑,該死還是會死的。
“就是您想的那種。”龍樹菩薩直接在荀祈開口之前回答道。
“他心通的極限是不是真的能窺視別人的想法?”荀祈對着龍樹菩薩皺眉道,他還沒開口呢,對方就知道他想的是什麼,這很不好。
“殿下該不會以爲,知道別人想什麼是一件好事吧。”龍樹菩薩很是平靜得看着荀祈,“他心通突破某個界限之後,是沒辦法收放自如的,在那段時間,擁有他心通的人會直麪人心的一切黑惡,大多數的人到了這一步都會因爲見多了人心的惡,而對於這個世界失去希望。”
“好了,我知道你能窺視我的想法了。”荀祈完全不想聽後面的話,你就說你能不能窺視我的心靈就行了,非要說什麼直麪人心的一切黑惡。
“是的,確實是可以,尤其是某些思維不收斂的時候,哪怕不動用他心通,也會察覺到。”龍樹菩薩也沒客氣,直接表示你猜對了。
“哦,真可憐啊,陷入在人心之惡中。”荀祈毫不客氣的爆殺對方,都這樣了,那對方肯定還是陷入在人心的惡意之中。
“所以是苦海啊。”龍樹菩薩也沒辯駁,“也只有經歷了苦海,才能逃脫苦海,也只有如此,才能認識到人類的艱難,才能發自內心的去拯救別人,不是爲了成佛,而是簡單的善。”
荀祈點了點頭,一個能知道別人心裡想法,能看穿對方一切的人,是基本不可能有朋友的,而且人心的惡是沒有底線的,只是因爲道德約束了這種惡,沒有表露出來罷了,在這種情況下,這傢伙還能如此的平靜,還能繼續前行渡人,說實話,絕對的頂級人物了。
“回頭給你介紹一個也是研讀佛法的,你們可以交流一下。”荀祈想了想,覺得有必要讓這人和嚴佛調碰一碰,也許嚴佛調不是這人的對手,但還是得碰一下,給嚴佛調一點壓力。
“嚴佛調是嗎?”龍樹菩薩在荀祈說完之後,就已經明白荀祈給他找的是誰。
“咦,你知道嗎?”荀祈有些驚訝地看着龍樹菩薩,你們不管這種篡改你們經典的傢伙嗎?我還等着拿你去壓一壓那傢伙呢,結果你們居然認識,你們沒打起來嗎?那可是真正敗壞你們佛法的人物。
“我聽釋迦摩尼講經的時候,他也在旁邊聽,雖說他問的問題比較奇怪,但也不能說他有問題,他同樣也是覺者,只是覺醒的方向有些問題,嗯,也不能說有問題,只能說我和他不一樣罷了。”龍樹菩薩開口解釋道,他見過嚴佛調,一開始在佛祖講經的時候,他還以爲對方來自於更遠的未來,然後某次在恆河見到了對方,對方在給達利特曙光講經。
怎麼說呢,這經也不算歪經,但龍樹聽的感覺很不對味兒,聽了好久之後,最後覺得還是算了,沒必要和這傢伙辯經,沒意義。
“什麼?”荀祈的聲音提高了八度,他媽的,嚴佛調也有宿命通,能映照過去,去往釋迦摩尼還在的時代進行問法,合着這貨真的是佛家的大佬?你在開什麼玩笑,那貨不是一個沒底線的楚地南蠻嗎?
怎麼可能是楚地南蠻,陳紀和荀爽專門找的人物,而且能在恆河吃得開,還能真是嘴炮黨了,那也是佛教大佬,頂級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