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關平看向劉禪,問道:“殿下,呂蒙當真已經被俘在江陵?”
廖化亦是問道:“三萬大軍,一夜盡沒?殿下難道帶了數萬大軍至荊州?”
關雲長深深的看了劉禪一眼,他認真的問道:“殿下莫不是尋我開心?”
見父親不信自家郎君能做成此事,劉禪還未開口呢,關銀屏便站起來說話了。
“此時女兒親眼所見, 殿下所言,絕無半句虛言,當日的情況,父親恐怕不知,江陵幾有傾覆之危,乃是殿下居危局而不亂, 攬狂瀾於既倒,這纔有了此次江陵大捷,如若不然,父親豈能在襄陽安心攻伐。”
“我可有問你?”
關羽沒好氣的瞪了關銀屏一眼。
完了完了。
自家的小棉襖漏風了,這胳膊肘,怎麼有往外拐的趨勢?
殿下與我家鳳兒?
到底怎麼回事?
關羽的視線在劉禪與關銀屏身上來回婉轉,眼神逐漸深邃起來了。
“叔父,侄兒所言,句句屬實。”
“英雄出少年啊!”
關羽嘆了一口氣,臉上的神情很是感慨。
他思索一二,覺得此事斷不可能作假。
作假有何益處?
況他知曉自家女兒的爲人,殿下又有三月平定南中四郡的戰績在裡面, 如此來看, 那方纔殿下所言江陵城發生的事情,那便是真的了。
他臉上有震驚之色, 緊接着又幽幽一嘆, 言道:
“是我關雲長識人不明,原以爲傅士仁乃大哥元從,必不能有二心,看來我高估了他對大哥的忠誠, 至於糜芳哼!算他迷途知返, 戴罪立功,否則,我手上青龍偃月刀非要取他項上人頭不可!”
關羽從主位上起身,緩步走到劉禪身前。
與關羽隔得近了才發現,關羽實在是壯碩得離譜,一身甲冑在身,血腥味與戰場殺伐之氣鋪面而來,尤其是如今關羽的眼神飽含深意,那種壓力,便更大了。
好在劉禪是見過大場面的人,臉上的表情很是淡定。
“幸得有殿下,否則因我過失,以至於讓荊州有失,便是我至泰山府君哪裡,也愧對大哥重託!”
說着,他緊緊的抓住劉禪的手,像是長輩鼓勵後輩一般, ‘輕輕的’拍了拍劉禪的肩膀。
“英雄出少年, 殿下當真是大有可爲!深不可測!”
這拍肩的力道,多少是帶點私人恩怨的。
劉禪臉上勉強保持微笑, 說道:“都是將士用命,我功勞何足道哉?”
關銀屏看出劉禪臉色有不對,連忙上前黏上關羽,說道:“殿下的功勞,那肯定是大了,父親日後有的機會和殿下相處,先不着急敘舊,殿下,我等此番前來,除了運送糧草之外,不是還有宣讀封賞詔書的?”
“不錯!”
劉禪‘奮力’掙開關羽的束縛,一臉帶笑的看向關羽,說道:“叔父,聽詔罷。”
關羽幽幽的看了劉禪一眼,再狠狠地瞪了關銀屏一眼,向後退了幾步。
若之前他行蹤還抱有僥倖的話,那現在他幾乎就已經是確定了。
他的寶貝女兒,絕對與太子有一腿!
而且看自己女兒護住太子的模樣,分明是情根深種了。
我當了她十幾年的老父親,都沒有這種待遇,憑什麼你小子有?
莫名的醋意,在這個久經沙場的猛將心中醞釀。
酸!
太酸了!
劉禪從身後拿出詔書,雙手捧在身前,緩步走到主位案牘之前。
“衆將聽詔。”
“拜見大王。”
見詔書如見漢中王劉備,衆將老老實實的跪伏在劉禪身前。
禮儀具備,劉禪這纔打開詔書,緩緩的唸了起來。
“孤惟治世以文,戡亂以武。而漢壽亭侯實朝廷之砥柱,國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報效詎可泯其績而不嘉之以寵命乎。煞難得之,如其之特茲爲前將軍,貴爲五虎上將之首!.”
詔書唸完,劉禪將其交由關羽。
見詔書如見漢中王,關羽很是謙卑,雙手接過劉禪手上詔書。
“五虎大將之首,這五虎大將都有何人當之?”
關羽性情孤傲,一聽有四個人要與他齊名,心中頓生不滿。
他關雲長天下無敵,便是有人能夠與他齊名,但也不至於多到四個!
簡單點說,那便是:你什麼檔次,配跟我一同稱五虎上將?
“關、張、趙、馬、黃是也。”劉禪如實回答。
“哼!”
聽聞劉禪之語,關羽臉上露出不屑之色。
“翼德吾弟也;孟起世代名家;子龍久隨吾兄,即吾弟也:位與吾相併,可也。黃忠何等人,敢與吾同列?大丈夫終不與老卒爲伍?”
他雙手背後,劉禪身邊侍從遞過來的前將軍印信,他愣是不收。
好在劉禪早有準備。
“叔父此言差矣。昔蕭何、曹參與高祖同舉大事,最爲親近,而韓信乃楚之亡將也;然信位爲王,居蕭、曹之上,未聞蕭、曹以此爲怨。
今漢中王雖有五虎將之封,而與將軍有兄弟之義,視同一體。將軍即漢中王,漢中王即將軍也。豈與諸人等哉?
叔父受父王厚恩,當與同休慼、共禍福,不宜計較官號之高下。
願叔父熟思之。”
關羽聞言,原本倨傲之色果然散去。
二爺就是這樣一個鐵錚錚的漢子!
吃軟不吃硬,你給他順一下,他便會接受了,說白了就是愛面子。
“原是如此,若非殿下點醒,幾誤大事矣!”
關羽當即拜服而下,說道:“我接前將軍印信。”
劉禪手捧着紅盤,上面便是前將軍印信,將其交於關羽之手。
紅盤在關羽手上未有三個呼吸,他便將紅盤遞與關平,同時他臉上的神情重新變回冷峻。
“說起來,某還未與殿下獨處過,我藏有美酒兩壇,今日,便與殿下不醉不歸,何如?”
劉禪看着關羽這幽深的眼神,當然知曉這事情不簡單。
說是飲酒,怕不是要對他敲打一番?
“有好酒?”
手上端着印信紅盤的關平愣住了。
“父親有美酒,我怎不知?那我也許久未與殿下相處了,今日我隨父親,一同接待殿下。”
“哼!”
關雲長一腳踹在關平屁股上。
“今夜你出城輪守,哪能飲酒?”
“可是今日輪守將領,不是元儉嗎?”
他瞥了一眼身側的廖化。
廖化的眼力勁可比關平好多了,他看着關羽威脅的眼神,當即打了個哈哈。
“小將軍怕是記錯了,今日本來便是你去輪守。”
“啊?”
關平撓了撓後腦勺,一時間有些迷糊了。
難道真的是我記錯了?
“既是我輪守,那便由元儉陪同父親,接待殿下罷,我父親年歲漸長,不好飲酒過多。”
劉禪嘴角微抽,他這位大舅子,好像與關銀屏有點像,這腦子怎麼都有點不靈光。
果然
滿頭黑線,忍無可忍的關羽又是一腳踹在關平屁股上。
“還愣住作甚?滾出去輪守!”
“這”
關平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自家父親到底哪門子的邪火?
本來今日應當是高興開心的纔是?
當然
關平便是腦袋再不靈光,心裡亦是明白,現在再待在此處,只是會多吃自家老父親幾腳。
他趕忙將紅盤遞給關銀屏,一溜煙的便出了偏堂。
“元儉,今夜可要與我一道接待殿下?”關羽虎目死死的盯着廖化。
廖化連忙搖頭。
“今夜末將有要事,不能陪同,還望殿下、君侯恕罪。”
“某恕你無罪!”
總算是遇到一個腦子靈光的了。
關羽上前,很是熱情的將劉禪攬在懷中。
當然,這其中肯定是使了‘億點點’力道的。
與壯碩的關羽相比,原本身材正常的劉禪顯得弱不禁風。
“叔父,其實侄兒晚上”
“嗯?”
關羽瞪了劉禪一眼,他便只好改口了。
“其實.其實侄兒晚上正好無事,恰好有時間與叔父痛飲。”
“這還差不多!”關羽‘輕輕的’拍了拍劉禪的肩膀。
看我晚上不把你灌醉。
想拐走我關家女子?
豈是那麼容易的?
關銀屏看着一臉窘迫的劉禪,心中微喜。
想必父親與郎君晚上深交一番,他們的事情,就此便妥了!
是夜。
將軍府主堂之中,劉禪與關羽相對而坐。
主堂佔地極大,可容納上百人在其間宴飲,如今只有劉禪與關羽兩個人的時候,就顯得有些空曠了。
堂內燈火閃爍,映照關羽臉上,顯得有些明面不定,更顯得有些陰森。
好在是關羽並沒有帶什麼棍棒過來,應當是可以免去皮肉之苦的。
但話說回來,以二爺沙包大的拳頭,即便是沒有武器,將他劉禪打得滿地找牙,那還是沒有問題的。
是故劉禪坐姿端正,一副乖巧郎君的模樣。
“殿下年歲幾何?”
不管怎麼說,年齡一定要往大的方向說。
“毛頭小子,乳臭未乾!”關羽心中狂噴。
“你與鳳兒?”
“我與屏姐姐兩情相悅,父王已下聘書,不日將至荊州,還望叔父成全。”
兩情相悅?
關羽的眼神幽深,虎目死死的盯着劉禪,問道:“可有進一步發展?”
進一步發展?
“不知二叔何意?”
“哼!”
關羽輕哼一聲,問道:“可行房事了?”
在白日的時候,他便問過關銀屏了,卻只見女兒害羞的模樣,雖然心中早有答案,但不問個清楚,這心裡如何會暢快?
“十幾日前,嘗有一次。”
其實是幾天前,但還是往遠一點說比較好。
果然!
砰!
關羽重重錘了一下桌塌,讓劉禪心中不由一驚。
吱吖~
在這個時候,堂外門框響動,關銀屏淅淅索索的探出個頭來。
她一直便候在堂外,心中便是怕自家俊郎君吃虧,準備在關鍵時刻予以支持,方纔關羽重重拍了桌塌一下,讓堂外的關銀屏誤以爲裡面起了衝突呢!
如今觀之,並非如此。
她尷尬一笑,當做沒發生過什麼事一般,悄悄把頭縮回去。
關羽滿腦子黑線。
“既然來都來了,何故退去?”
關羽大嗓門一喊,關銀屏只得老老實實走入堂中,緩緩的走到劉禪身後。
“在這小子身後作甚?到我身後來!”
這還沒出嫁呢?
胳膊肘已經是往外拐了,若是出嫁成婚了,那豈還有他這個老父親的事情?
劉禪轉身,握住關銀屏的纖手柔夷,笑着說道:“去罷。”
“嗯嗯嗯!”
關銀屏小雞啄米般的點頭,乖巧的模樣,關羽見之,心中便更加膩歪。
我養了十幾年的女兒,怎麼突然給這小子拱了。
有了相好忘了老父?
關雲長心中那叫一個酸!
“罷了罷了,你便站在你好郎君身邊便是,好像我棒打鴛鴦似的。”
關羽鼻子噴出兩排粗氣,他現在他看着劉禪的眼神,越發不善起來了。
“成婚時間可定?”
好在殿下確實是人中豪傑,以他的本事,足夠配得上自家虎女了。
若非如此,似江東孫權犬子,焉敢窺伺其女?
若見那什麼撈子的孫權之子,他早就將其打得滿地找牙了。
“尚還在選時日。”
“你們年歲不大,倒是不必着急。”
即便是心中不願,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總歸他的女兒已經是到了婚配之時了。
如今殿下亦是人傑,兩人又是兩情相悅,忽視掉他這個老父親的情緒,確實是好得不能再好的良配了。
況日後他們小兩口過日子,又不是跟他關雲長過。
想清楚了這些,關羽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便拿出酒罈,準備倒酒。
“叔父,侄兒來。”
劉禪很是醒目,上前端起酒罈,爲關羽滿滿倒上一樽酒。
嗯!
這小子的態度,倒是不錯。
見劉禪如此殷勤,關羽心情好上不少。
“給你自己也倒滿上酒。”
汩汩~
酒樽倒滿酒液,關羽舉杯而起,對着劉禪說道:“飲了此樽酒,便不要叫我叔父了,還有,好生待我家鳳兒,若是哪天我知道她受了委屈,便是你做了皇帝,我都要抽打回來!”
說完,他一口便將一樽酒一飲而盡。
“當然.若是鳳兒胡攪蠻纏,未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便是你將她休了,我亦無二話!”
“岳丈,請!”
劉禪端起酒樽,當即掩袖飲下。
這酒確實是烈酒,一樽酒下去,劉禪小臉已然是醉紅了。
“岳丈放心!”
劉禪緊握關銀屏芊芊細手,他目光堅定,語氣鄭重,斬釘截鐵的說道:“至今日起,小婿定不叫鳳兒受半點委屈!如有違背,天打五雷”
“不許發如此毒誓!”
關銀屏纖手堵住劉禪的嘴,她眼神陌陌,臉上既有竊喜,又有惱怒,讓他後面的轟字沒有說出來。
看着小兩口深情對視的模樣,關羽此刻心中已無醋意。
“好好好!”
他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連說了三個好字。
今日以後,他家鳳兒,算是找到好歸宿了。
他這個做父親的,也可以稍微放心了。
女兒終身大事搞定了,那他便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接下來的征伐當中了。
襄陽已下,下一步,便是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