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見到劉禪親至,向寵趕快快步上前,對劉禪拱手行禮。
“甲冑在身,無法全禮,還請殿下莫要怪罪!”
劉禪上前,拍了拍向寵的肩膀,笑着說道:“不錯, 不愧爲我講武堂一期生,方一出手,便擒獲魏軍大將,放心,你功勞甚大,我會爲你敘功的。”
向寵臉上感佩,心中更是激動。
“屬下有何功勞?要說功勞,也應該是殿下的功勞纔是, 寵不過是聽殿下命令, 埋伏在側罷了,這算是白來的功勞。”
劉禪滿含深意的看了向寵一眼,說道:“白來的功勞,那也是要給有準備的人的,若是不善伏擊,讓龐令明察覺了,你豈是能擒住他?若準備不足,讓其逃出陷阱重圍,那豈能得此功勞?”
他重重拍了拍向寵的肩膀, 說道:“我手底下在軍中,尚未有獨當一面者,我希望汝可成之,可否?”
如此厚望, 如此殷殷期盼,向寵心中感佩, 說話都有些哽咽起來了。
“殿下放心,寵日後必爲大將, 爲殿下征伐天下!”
與向寵敘舊之後, 劉禪打量着囚車中的龐德。
龐德身型壯碩,膀大腰圓,看起來渾身充滿力量,望之便似山中猛獸。
只是
如今被五花大綁在囚車上,臉上毫無生氣,倒像是一頭病虎般。
“龐令明,你可認得我?”
被劉禪喚了一聲,囚車中的龐德眼中泛起些許光亮,但這光亮對於他心中的黑暗來說,並不值得一提,他頭向另外一側偏去,並不想與劉禪說話。
“難不成,成了階下之囚,便真的成死人了?難道你不想知曉你爲何會敗?又是如何成爲階下之囚的?”
劉禪此話一出,龐德身軀顫動,但他還是一言不發。
“高祖皇帝,百敗而不氣餒,遂成霸業, 爾等才幾敗而已, 便惶惶如死狗一般,真乃狗熊,何談英雄?”
一聽到狗熊二字,囚車中的龐德終於是忍不住了。
他轉頭望向劉禪,面目猙獰!
“劉禪小兒!別以爲你便可與我說教,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狂吠不止?我呸!”
劉禪動作迅速,讓龐德的一口濃痰落了空。
“哈哈哈!”
劉禪大笑一聲,他望向龐德,語氣很是不屑。
“我還以爲你有何高論呢?居然吐出如此言語,當是我劉公嗣看錯了人,那曹孟德居然會用你此等廢物,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劉禪小兒,你辱我可以,不得辱我家大王!”
饒是龐德心憂死志,還是被劉禪言語氣得那叫一個七竅生煙。
“怎麼?難道我說的不對?”
劉禪滿臉打趣之笑,說道:“本是叛將,焉有高義?擡棺行軍,我還以爲你有高風亮節,卻是小人罷了,還妄圖與漢壽亭侯相比,你有何資格?”
見龐德面色愈發難看,劉禪後面的話亦是一刻不停,如暴雨瓢潑,連綿不絕。
“漢壽亭侯乃忠義之將,一生不事二主,即便是與我父分離,至孟德帳下,亦是不忘初心,爲歸我父帳下,不留念高官厚祿,不被黃白之物所擾,不爲美姬顏色所迷,過五關斬六將,奔襲千里復歸我父帳下,你可能做到?”
“你本爲馬超麾下副將,不思忠心事主,何敢言忠?背主之賊,還敢妄談忠義?你配嗎?”
“劉禪小兒,你懂什麼?我與舊主馬超,早已經是恩怨盡散,已無瓜葛,爲何不能從侍明主?”
龐德被劉禪說得臉紅脖子粗,他面目猙獰,因爲太過激動的原因,顫抖得讓身上剛包紮好的傷口都破裂了,屈辱與疼痛一起襲來,龐德簡直是痛不欲生。
“哈哈哈,背主之賊,皆有自己的一套論調,你是忠是奸,自有人論,待我命人手書一本忠奸錄,你看你是會成忠臣,亦或者是奸賊?”
“你!你還想污我清白?”
龐德氣急敗壞,他本是武將,如今進入了劉禪的話語節奏,簡直是被劉禪玩弄得團團轉。
“我龐德身爲漢臣,是頂天立地的漢子,非是你污衊,便可辱我清白的。”
“哈哈哈!”
不想劉禪又是大笑一聲,他嘲諷的說道:“好一個大漢忠臣,好一個忠心事主,你所忠的主,乃是曹孟德,他可非漢臣,實爲漢賊耳,挾天子以令諸侯,算什麼明主?你忠漢賊,還敢稱大漢忠臣?”
“你!”
龐德被劉禪一罵,心中惱怒非常,但關鍵是他說不過劉禪,被罵了還還不了手,此刻面色急迫,卻又無可奈何,臉上更是被氣得憋出了豬肝色。
“所以說,龐令明,莫要將你想得有多高尚,你本就不是什麼忠義之士。”
“隨你怎麼說。”
說不過,擺爛了。
龐德側躺回去,不想與劉禪再言語。
但他急促的呼吸聲,不斷起伏的胸膛,無不說明他現在的狀態。
他很氣,很急,很想反駁,又說不過人。
劉禪看着龐德的模樣,心中暗爽:我就是喜歡看你這幅生氣了又不能拿我怎麼樣的表情。
“你若想要揚名立萬,若是想要封侯拜將,若是想要成爲大漢忠臣,不如入我帳下,我可以給你一個揚名的機會,更是可以讓你與舊主馬超重續舊情,豈不美哉?”
“你妄想!”
龐德冷哼一聲。
“劉禪小兒,我知你不凡,但我龐德不仕二主,你請回罷!”
“忠曹孟德,不過愚忠而已,忠於我,也只是小忠,龐令明,眼光放長遠一點,胸懷廣闊一些,難道你的眼裡,便只有曹孟德?你應該看看這九州之大,這天下之大,千萬百姓黎民重要,還是你所謂的明主曹孟德重要?”
一口吃不成一個胖子。
劉禪今日與龐德一番言語,有一顆種子,想必已經是在他心中深種了。
接下來,便是靜等種子發芽的時候了。
“我這裡有幾本書,你若是在監牢中閒來無事,可以多看看,興許心中會有不同的看法。”
劉禪從懷中拿出三本書。
《太子言行錄》
《世界堪輿圖》
《何謂忠義》
三本書,都是劉禪閒來無事編寫的。
《太子言行錄》在南中的時候,便就已經完稿了。
如今在無當飛軍,太子親軍,講武義從中都是屬於軍中必讀書目,隔幾日便要考校其中要點的。
《世界堪輿圖》則是劉禪按照自己的印象,編出來的五大洲六大洋,至於各地國家民族,劉禪心中不甚清楚,但像是南亞,劉禪介紹言道:香料遍地,黃金無數,美洲劉禪寫道:金礦銀礦甚多,土著疲弱,糧食產量十倍於中國之地;歐洲劉禪寫道:西夷之地,多色目人,土地肥沃,物產豐富.
先別說劉禪的印象對不對,反正給我狠狠的往誇張方面去寫。
你忠心事主?
格局太小了!
能不能放大一點格局,九州之地算什麼?
我的志向是星辰大海!
你爲漢臣,便應領兵作戰,將天下膏腴之地,爲我大漢全部打下來!
這《世界堪輿圖》,便是讓劉禪手下部將初步瞭解外界,有個好印象,激起他們的征服欲。
我倒是不信那龐令明看完之後,心中未有波瀾?
至於《何謂忠義》這本書,自然就是劉禪專爲降將量身定做的了。
一套組合拳下去,不怕龐德此人不爲他劉禪所用。
“你劉禪的書,豈是好書?我龐令明不看。”
我父王劉備的皇叔文,你可以不看,我的劉禪之書,那可是字字珠璣,洗腦必備之物啊!
安敢不閱?
劉禪將書放在龐德身側,也不看怕龐德到底看不看,便徑直離去,只是在走之前,劉禪幽幽的說道:“龐令明,留下有用之身,要做什麼不成?若是你擔憂在許都的家眷安危,你放心,待我生擒曹子孝,爲你將家眷換來。”
生擒曹子孝?
大將軍豈是你劉禪小兒能夠生擒的?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只是
這狂妄的念頭閃過之後,他心中頓時又沉重起來了。
這漢中王太子劉禪,確實不是易於之輩。
若他真的無能,那他龐令明豈是會成爲他的階下之囚?
難道
這劉禪真有把握能生擒大將軍?
龐德心中遲疑,有這麼一瞬間,他居然相信了。
但他趕忙搖頭。
我乃大漢忠臣,不!是大魏忠臣,豈能再認這漢中王太子爲主?
若是如此,那他龐德便真成背主之賊了。
便是在獄中餓死,死外面,他龐令明也絕對不當劉禪的狗!
“殿下,我看那龐德就像是茅坑裡面的石頭,又臭又硬,怕殿下方纔苦口婆心,是白費口舌了。”
劉禪輕輕搖頭,說道:“龐德乃忠義之將,越是忠義,便越難移其志,但我自有辦法讓其爲我效命。”
心志難移?
看完那三本書,再來說話!
“你方纔入營,先去中軍主帳將此事稟明君侯,再來我帳中。”
“諾!”
向寵當即領命。
不管如何,如今這蜀軍營寨之中,名義上的主帥還是關羽,他劉禪雖爲太子,但奈何雲長還是他岳丈呢!
給岳丈多賣點面子,總是不虧的。
“郎君~”
關銀屏方纔一直跟在劉禪身後,此刻見劉禪已經將事情處理好了,趕忙上前而來。
語氣很是嬌氣,配合此刻的動作,更是讓人心猿意馬。
換做是從前的劉禪,或許就忍不住了。
然而現在劉禪心如止水。
“隨我出寨,再去前線巡視地形。”
正是因爲之前劉禪巡視前線,方纔能擒住龐德,之前西面已走過了,現在便差東面了。
龐德大敗,恐怕罾口川軍寨中的魏軍更不敢出寨了。
興許連斥候都不敢放出來了,只是堅守城池,等待曹仁大軍趕來,現在去巡視地理,正是最安全的時候。
“那你我同乘一馬?”
還想要馬上開戰?
我這身體受得了?
劉禪果斷拒絕。
“一人一馬。”
“哼!”
關銀屏滿臉幽怨,卻不得不躍上馬匹,跟上劉禪的步伐。
看來
又得照尚香小娘說的那般了。
欲擒故縱!
待戰事一停,我與尚香小娘待在一起,不與這冤家相見,我看到時是誰求誰!
哼!
此刻,罾口川魏軍營寨後數百步外。
“前方便是罾口川了。”
領軍將校董衡策馬上前,到曹仁身側。
曹仁的鼻子挺直有力,下巴線條分明,顯示出堅毅的性格和果斷的決斷。他的嘴脣緊抿着,不苟言笑,給人一種堅定不移的印象。
此刻他穿着一身鐵甲,閃耀着寒光。甲冑上刻滿了戰功與歲月的痕跡,它的質地堅硬厚重,完全包裹住他的身軀,給人一種堅不可摧的感覺。
曹仁手持一柄鋒利的長刀,刀身上閃耀着寒光,似乎能夠劃破一切阻礙。
“罾口川”
曹仁喃喃自語。
“先鋒將軍在何處了?”
龐德之前便給他送了一個訊息,言之去解西面城寨之圍。
對於此等冒進之舉,若他曹仁在場的話,絕對不會應允的。
穩字當頭,先將樊城守住了,再談攻伐之事。
這冒進的痛苦,他在襄陽之時便已經感受到了,而且是深切的感受到,那種痛苦,他不想再受第二次!
“先鋒將軍尚未有訊息。”
曹仁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很是鎮定。
“先至罾口川營寨,探明前線情況,再來計較。”
西面軍寨?
破了便破了。
只要樊城還在就行。
龐令明啊龐令明,望你知曉關雲長的威猛,及時退回來罷。
龐德在軍中受到軍將們的懷疑,又得魏王如此信重,這肩上的擔子,怕是很重。
對於龐德的心情,他曹仁也知曉一二:他是怕未能立功,軍中有非議。
在衝鋒陷陣之際,曹仁心中對龐德的勇武絕對沒有懷疑。
但現在不一樣。
現在要穩住局勢!
盲目衝動,不是一件好事啊
希望局勢還沒有到糜爛的程度。
但曹仁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末將拜見大將軍!”
罾口川軍寨守將上前,對着曹仁拱手行禮。
“先入軍寨,與我說說這樊城的情況。”
“諾!”
一行人擁入罾口川軍寨,七路大軍則是在罾口川中地勢平坦,臨近河流的地方紮下營帳。
罾口川軍寨大帳中,曹仁端坐在主位之上,其餘將校,皆站在帳中兩側。
“大將軍。”
罾口川軍寨守將站在帳中,對着曹仁說道:“昨日清晨,先鋒將軍龐德便領本部人馬去往樊城,準備一解西面軍寨之圍,至今至今未有其消息。至於關雲長,據我所知,對樊城是隻圍不攻,未有動作。”
樊城無憂
曹仁在心中微微的舒了一口氣。
那還好。
但.
龐德一日前纔出兵,現在居然沒有消息往來?
不過是數十里的路程罷了。
“你沒有派出斥候,前去查看情況?”
曹仁眼神冷峻,話語之中的責備之意是不加掩飾的。
罾口川守將面露難色,他臉上擠出一個很勉強的笑容,說道:“其實這些日子,末將時常派出斥候探報,前去探查前方情況,只是都是一去不回,末將軍中本就沒有多少匹戰馬,如今消耗得差不多了,再派出斥候前去,怕是連聯絡的信使都不夠了。”
他手底下才多少人?
多少匹馬?
罾口川軍寨守將心裡苦啊
其實
這罾口川軍寨守將也是遭了劉禪的無妄之災了。
聽聞劉禪要去前線探查敵情,作爲大舅子的關平那是二話沒有,親自領兵掃蕩斥候。
直接把罾口川軍寨的斥候全部拔除,出來多少個,便殺多少個。
間接上,讓這罾口川魏軍軍寨直接成了瞎子,聾子。
以至於龐德昨日戰敗了,這邊亦是沒有收到消息。
“原是如此。”
曹仁雖然對這守將的無能感到不滿,但也沒有多加責怪。
“董衡,散去斥候,前去探明情況!”
“諾!”
董衡馬上得令,前去負責斥候相關事宜。
“再來說說,這些日子云長的動作。”
罾口川軍寨守將所知不多,即便是稟明下來,探清的消息亦是有限。
聽了大半天,曹仁感覺完全是在聽廢話一般。
他眉頭緊皺,面色不虞。
“不必再講了。”
他拍桌而起,說道:“爾等今後負責轉運糧草,若後方糧路受挫,我拿你的人頭是問!”
看守後方?
罾口川軍寨守將臉上露出狂喜之色。
“多謝將軍,末將定保糧路不失!”
這去打關羽,一不小心,這小命都要丟了,還是去看守糧路安全。
不管是戰敗還是戰勝,多少還是可以分潤些功勞下來的。
“去罷。”
對於此等無能之將,還是早早的打發到後勤去。
這放在前線,萬一懼戰,豈不是害我軍心?
大軍方至,七路大軍安營紮寨,之後埋鍋造飯,軍中士卒吃完晚飯,便沉沉睡去了。
這數日行軍,還是頗爲勞累的。
月兒上升,時已入夜。
曹仁雖然心中勞累,但並沒有睡下,而是藉着軍帳中昏黃的燈火,一面看着手上的兵書,又時不時的起身,對照身後的樊城、襄陽輿圖。
心中似乎是在思量破敵之策。
“報~”
帳外親兵上前通稟。
“領軍軍校董衡求見。”
董衡?
曹丕愣了一下,馬上說道:“讓他進來。”
今日讓董衡去負責斥候之事,現在來見,怕是有重要的情報要前來通稟。
未久。
領軍軍將董衡便帶着一位滿身雨溼的魏軍士卒走入帳中。
“拜見大將軍。”
董衡渾身溼透,綿甲沉重,騎了一天的馬,又與蜀軍斥候殺了一陣,身體有些疲憊,但是他面容帶笑,精神卻很是亢奮。
“可是知曉了前方情報了?”
“此是先鋒龐德軍中士卒,大將軍問他便是了。”
董衡心中興奮,好你個龐德,還想搶我先鋒之位,現在好了罷?
兵敗被擒!
乖乖將先鋒讓給我做,能有如此下場?
當然
考慮到這是魏軍戰敗,董衡心中即便是笑開了花,但臉上的表情還是儘量憋住。
“你來說!”
曹仁看向那先鋒軍士卒。
“啓稟大將軍,我軍敗了,先鋒將軍向西面竄逃,不知所蹤,聽過往荊州兵言之,龐將軍已然被擒。”
當時大戰,魏軍被蜀軍擊敗,當時魏軍先鋒便潰散而逃。
也是他機靈,躲在樹林中,以樹葉遮體,險而又險的撿回了一條命。
這一日來,更是四處躲避蜀軍搜索,這小命差點都要交代在路上了。
“什麼?”
曹仁臉上的眉頭都皺成一個川字了!
“這龐令明,敗了?”
雖然心中已有準備,但當聽聞這是事實之後,曹仁心中的憤怒,亦是掩蓋不住!
“沒用的東西,當日便該聽汝說的話,將先鋒大將之位換了。”
大軍方至,先鋒便先敗了,這先鋒將軍更是被人所擒,這還怎麼打?
這士氣直接低迷了!
難道
我曹子孝還要再敗關雲長一次?
曹仁手都不住的開始顫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