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戰鼓聲響起。
“衝啊!”
“殺啊!”
“入他孃的!”
江東士卒怒吼着,似乎是要將心中的恐懼驅散,他們奮勇攻擊公安縣城,雙方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攻城戰。
戰場上煙塵瀰漫,刀劍交擊之聲不絕於耳。
江東士兵如同疾風般衝向城牆,他們手持長矛、利刃,急速攀爬着城牆的雲梯和攻城梯。箭矢密如雨落,射在城牆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士兵們英勇無畏,衝鋒在前,用盡全力推動雲梯,試圖攀上城牆。
城頭上的守軍頂住了來自江東的猛烈攻勢,他們奮力抵擋,以弓箭和投石機向敵人射擊。箭矢飛舞,石塊砸落,城牆上瀰漫着一片混亂和死亡的氣息。雙方的士兵在城牆上展開搏鬥,刀光劍影交錯,鮮血染紅了城牆的石磚。
攻城梯上的江東士兵不斷爬升,但也有許多勇士在攀爬途中被守軍擊落,墜入了牆邊,成爲一具冰冷的屍體。
城牆上的防線岌岌可危,守軍奮力守住每一寸土地,不容分毫。
公安守將潘濬直接走上城頭,他身披甲冑,親自彎弓射殺城下攻城之敵。
“弟兄們,守住公安,此等江東鼠輩,焉敢前來攻城?待殿下大軍一至,他們便會灰飛煙滅!”
潘濬身先士卒,城上守軍士氣亦是旺盛起來了。
“等殿下來了,便衝出城去殺敵!”
“江東鼠輩,只會偷襲,不必怕他們!”
“今日守住公安,江陵援軍便會來!”
在一聲聲互相打氣中,公安城上士氣逐漸攀升起來。
在城下,攻城車、投石機轟擊城牆,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城牆上的石塊崩塌,煙塵四起,但守軍依然堅守陣地,用弩箭和長矛射擊着攻城的敵軍。
戰場上一片混亂,士兵們的吶喊聲、慘叫聲、戰馬的嘶鳴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幅淒厲而悲壯的畫面。雙方的傷亡越來越慘重,但攻城的江東士兵依然毫不退縮,他們互相激勵,奮勇向前,決心攻克公安縣城。
攻城戰持續了數個時辰,戰場上佈滿了屍體和血跡,但江東士兵依然奮力向前,不畏犧牲。
而城牆上的守軍則亦是不懼死亡。
小小的公安縣城,已經是成爲了此次戰役的絞肉機。
無數鮮活的生命,在此凋零。
城外土丘上。
江東營寨便駐紮其上。
營寨之中插着朱字牙旗,朱桓身穿甲冑,手持環首刀,腰上揹着長弓,此刻看着城下的場景,眉頭不覺皺了起來。
傷亡太大了。
數個時辰不知疲倦的攻城,倒在城下的軍士,怕是有一千多了。
這才第一日!
都是跟着他朱桓多年的舊部,可以說是朱家軍。
如此巨大的損耗,讓他心中痛得直滴血。
公安城中至少有五千守軍,他手底下萬餘人,要打下來,也不是那麼容易。
好在公安並非堅城,要打,還是有希望的。
像是江陵那般堅城,若是強攻,損耗便不是公安能比的了。
“將軍,可要鳴金?”
朱桓副將上前說道,他看出了朱桓眼中的心疼。
“不,繼續攻,就算攻不下來,也要打到城上的守軍怕了,我江東勇士悍不畏死,這點傷亡,算得了什麼?”
“父親,既然如此,讓孩兒領兵去衝一衝,有孩兒出馬,軍中士氣必然高漲,一戰將公安打下來,不是問題!”
在朱桓身後,小將朱異上前請命。
“攻城太過兇險了,流矢無情,小將軍不可一身犯險。”
副將連忙上前說道。
“父親在我這般年紀的時候,亦是衝殺在前,我朱異亦是不輸父親當年風采,如何衝不得?”
他目光懇切的看向朱桓,說道:“還請父親讓我前去攻城!”
“不錯!”
朱桓點了點頭。
“這是我朱桓的種,將士們可不惜性命,前去攻城,我兒子的命,難道比前線將士的性命金貴?我朱桓皆是一視同仁,壹兒,你即刻領本部兵馬,前去攻城!”
“諾!”
朱桓一番話說來,他身後將校,一個個心中服氣。
將軍連兒子都派上去攻城了,他們又如何不拼死效命呢?
朱異帶領麾下衝上戰場,攻城一方的江東士卒士氣大振,一個個都變得悍不畏死起來了。
雲梯架上公安城牆,朱異左手拿着盾牌,舉在頭頂,右手拿着長刀,攀着雲梯,衝上公安城牆。
“彼其娘之,你朱爺爺我來了!。”
朱異第一個衝上城牆,當即與城上的守軍展開了激烈的廝殺。
雙方刀劍交錯,戰鬥聲震耳欲聾,戰場上瀰漫着濃厚的殺氣。
有朱異在城上擋着,其身後源源不斷的衝上江東士卒。
逐漸在城牆上佔據一席之地。
朱異身披鐵甲,手持沉重的長刀,憑藉着嫺熟的刀術和勇猛的氣勢,帶領士兵奮勇衝殺,攻城的熱情燃燒在他們的胸膛。他們衝鋒而上,揮舞兵器,勢不可擋。
“哪來的鼠輩,敢來送死?”
潘濬身穿銀甲,手持利刃,當即衝殺向前。
兩人交手,刀光劍影迸發出耀眼的火花。兩人面對互相的攻擊,快速地閃避、招架、進攻,技藝純熟而凌厲。
數十回合下來,朱異和潘濬你來我往,互有攻守。他們的刀法猶如電光石火,動作凌厲而迅猛,每一次的交擊都帶來巨大的衝擊力。他們身形在戰場上迅速穿梭,呼吸間斬出重擊,不少倒黴蛋參與其中,成爲一具具冰涼的屍體。
然而,隨着戰鬥的進行,城上的江東士卒越來越少,已經不是潘濬一人在與朱異匹敵了。
在這個時候,不必講什麼江湖道義。
大家併肩子上。
一拳難敵四手。
朱異身上的刀傷劍傷不斷累積,血流滿身,他逐漸感到體力不支。朱異的攻勢漸漸遲緩,防守也有所破綻。
潘濬抓住機會,當即便是趁伱病要你命!
以一記狠厲的攻擊,將朱異的防線突破,一刀斬向他的要害。
劇烈的疼痛傳遍朱異的全身。
“啊!”
他痛叫一聲,倒下在血泊之中。傷勢嚴重的他艱難地掙扎着,鮮血止不住的往外流,連站都站不起來了鬥。
潘濬冷笑着上前。
“憑你還想來攻下公安?”
朱異口吐着血,他身側親衛則是將朱異擋在身後。
“此乃將軍之子!”
將軍之子?
朱桓之子?
潘濬冷笑一聲,說道:“便是朱桓來了,我也要殺他,更何況他的兒子?”
我潘濬會投降?
不!
他死都不投降!
傅士仁的下場,如今可還歷歷在目呢!
他拿着環首刀,先是一刀將擋在朱異身前的親衛一刀梟首,然後再冷冷的看向朱異,刀入心口,將朱異穿個透心涼。
後者抽搐兩下,滿眼的不甘,他死死盯着潘濬,卻無法阻止生命力的流逝,未久,便魂歸泰山府君了。
“我潘濬與將士們共存亡,守住公安,殺他孃的!”
潘濬如此表態,自然是受到守城的無當飛軍的認可。
他們紛紛吼道:
“守住公安,殺他孃的!”
“守住公安,殺他孃的!”
城外江東軍寨中,得知朱異死在城上,朱桓的心如同被錐子刺痛般劇痛,悲痛和無盡的悲傷涌上心頭。
他的眼眶溼潤了,淚水無聲地滑落。
“呼~”
朱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儘管他身爲一名軍將,對於戰爭和犧牲並不陌生,但面對自己骨肉之親的戰死,他無法剋制內心的痛楚。
但他明白,現在他不能悲傷,因爲悲傷無用,相反,他要用他兒子之死,激起軍中士氣!
“我兒死了,是戰死的。”
他雙目充血,環視身前諸將。
他吼道:“公安今日不下,明日,我朱桓親自攻城,拔下公安,爲我兒報仇!”
朱桓帳下,將校們一個個義憤填膺,皆是上前領命,請求出戰。
若是讓朱桓前去攻城了。
那他們還有臉面在朱桓帳下爲將?
破城!
士氣可用,沒什麼好說的。
朱桓當即佈置攻城任務。
攻城!
攻城!
打下公安!
江東大軍一波又一波的攻城,讓城上的潘濬倍感壓力。
他沒想到江東大軍會來得如此迅疾,攻城意願如此強烈,這準備的守城器具,居然第一日便消耗完了。
接下來,便是身體對身體,刀劍對刀劍的肉搏戰。
雙方的傷亡,在不斷的飆升着!
公安縣城,似乎岌岌可危起來了。
南陽。
筑陽縣城。
劉禪在城內大宴麾下羣臣。
今日不戰而降筑陽,加之向寵、廖化在順陽、酈國方面的好消息傳來,整個南陽,基本上都已經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有些城池雖然沒有駐軍,但是城中守將都已經獻上降表,殺掉了曹操派遣過去的官員,請求劉禪派遣官員前去治理地方。
有南陽士族的援手,整個人南陽的人口、軍隊、物力,都在劉禪的掌控之中了。
即便是經歷了大戰洗禮,但南陽作爲天下第一大郡,這人口相比較益州來說,可以說得上是非常殷實的了。
若是給劉禪數年時間,經營南陽,便是供養十萬人大軍,僅憑南陽一地,他便能夠做得到!
可惜
他現在最缺的,便是時間。
宴會到一半,門外便有人前來通稟消息。
“宜都太守孟達、副軍中郎將劉封已至城外。”
哦?
劉禪當即起身,他哈哈一笑,說道:“我兄長與子度已至,諸位與我共同出城相迎,何如?”
“我等領命!”
劉禪命令一下,堂中諸將羣臣皆是起身,跟在劉禪身後,前去迎接劉封與孟達。
劉封乃是劉備養子,如今身份特殊,常常遭人冷落,被人冷眼相待。
孟達則是反覆無常之人,歷史上背叛了蜀漢,使劉備丟了東三郡。
當然
在歷史上下場不太好的兩個人,遇到他劉禪之後,這結局自然是要改寫了。
孟達爲何會反?
那是心中不服!
劉備取漢中之後,命孟達攻房陵,孟達從秭歸翻香溪,沿粉水河谷下擊房陵,殺房陵太守蒯祺。
劉備私下擔心孟達難以獨自擔任,於是命劉封自漢中乘沔水下統領孟達的軍隊,與孟達會合於上庸地。
當然,說是擔心孟達難以獨自擔任,無非是因爲孟達是劉璋舊部,不得劉備信重而已。
不久前,上庸,西城的申耽,申儀望風而降。劉備奪取東三郡,孟達當記頭功,可惜他是劉璋的舊臣,只好做劉封的副手,協助劉封管理東三郡。
這心中自然不忿了。
歷史上因拒絕關羽命令,言之上庸等地剛剛歸附而人心不穩,故不出兵,導致關羽身死,尤其是在好友兼靠山法正死後,孟達驚懼之下,便反到魏國去了。
這一世,因爲劉禪的存在,法正好好的活着,關羽也不必請他們出兵,甚至因爲劉禪與關羽在南陽威震天下的原因在,上庸之地百姓豪強很是順服。
如今他劉禪再去收心,孟達反覆無常之名,便要在他劉禪手上終結了。
至於劉封,本來就沒有反意,將他的心理順,那便是一大助臂。
可爲大將的人才,可不要因爲政治上的事情,便埋沒了。
這也是劉禪帶領幕僚親自出城迎接的原因所在。
姿態做足來,讓他們感受到他劉禪的誠意!
真心換真心,這可是他劉公嗣的拿手好戲。
城外,劉封與孟達皆是下馬了。
二人看着筑陽城門,心中皆是感慨。
“殿下當真有龍鳳之資,一來荊州,便取得如此進展,如今更是將整個南陽都打下來了,當真是英雄啊!”
他孟達佩服的人不多,很明顯,少年劉禪便是其中之一。
若是他換做劉禪的處境,可能在荊州取得如此成效?
孟達輕輕搖頭,在心裡便否認了自己,他根本做不到。
“是啊,主公當真生了個好兒子。”
在成都之時,劉封便已經想開了。
他與劉禪的差距太大了。
之前殿下攻伐南中四郡是如此,如今來到荊州不過月餘,取得的成效,便是歷史上的名將來了,也很難超得過殿下。
佩服!
劉封心中也只剩下佩服了。
“便是不知道殿下召見我二人,可是有任命。”
東三郡已下,莫非是要攻伐關中?
劉封有此想,也並非無稽之談。
皆因東三郡的位置實在是太重要了:
東三郡整體上被秦嶺和大巴山阻斷,而且與關中、益州的交通也十分困難,甚至就連這三個郡之間也是羣山阻隔,閉塞難行。
陸路雖然難行,但好在有水路支持。
漢江流域由漢中往東,經過石泉縣和紫陽縣,然後開始出現分流,形成南北走向。漢江的東邊是西城,之後又再次向東西方分流,安康盆地和襄樊盆地之間的這段漢江,在江南的支流堵水和築水則是南北走向,堵水和築水流域形成的山間谷地就是上庸郡和房陵郡。
正是因爲有漢江河流的存在,走水路,東三郡往西邊可直達漢中洋縣;往東可直達南陽鄧縣,也就是襄陽附近。
也就是說,東三郡就是漢中與襄陽之間水上樞紐。
對於劉備集團而言,東三郡的戰略價值極高,尤其是在奪取襄樊之後。
諸葛亮在隆中對中提到:“將荊州之軍以向宛、洛率益州之衆出於秦川。”
這種兩線作戰最重要的就是協同、溝通,絕不可能是各自爲戰的單獨行動。
一旦從漢中和襄陽兩路同時起兵後,在漢中到襄陽之間,東三郡的漢江水路便可協調東西兩線,無論是傳遞軍情、協調指揮,還是投放兵員、輸送補給,都會十分方便。
有了聯動溝通,兩路伐魏大軍就不會出現顧首不顧尾的情況。
同時拿下了漢中、東三郡和襄樊地區,蜀漢的軍隊就可以通過漢江河流自由穿梭於荊、益之間。
如此一來就滿足了雙線北伐的前提條件。
一想到其中的可能性,便是孟達與劉封,心中亦是火熱起來了。
攻伐關中
這建功立業的機會,便在眼前了。
兩人剛要入城,不想劉禪領着一干文臣武將,快步走出城來了。
“哈哈哈!”
劉禪的身影才入兩人眼中,那一聲爽朗的笑聲,便是先傳過來了。
“兄長,子度,吾侯久矣,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將二位盼來了。”
劉禪很是熱情的拉起兩人的手。
“殿下,末將何能得殿下如此恩重,實在是羞愧難當。”
劉禪熱情的態度,讓孟達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這種感覺,便是在舊主劉璋身上都從未有過,更別說是在劉備身上了。
劉備對他,那是提防來得多,信任來得少。
而殿下對他,卻是真心換真心。
孟達感動得眼眶微紅,他一把年紀了,差點便要哭出來了。
“將軍立下大功,我豈是不知?”
劉禪一臉帶笑的看向孟達,說道:“你翻越崇山峻嶺,攻下房陵,此番攻佔東三郡,你當居首功。”
“殿下.”
孟達心中感動,那埋在心中已久的委屈一時間涌上心頭,直接讓他淚目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啊!
劉禪拍了拍孟達的肩膀,再說道:“放心,你殺那太守蒯祺,我已經寫信與諸葛軍師了,陣前殺將,無有仇怨,你不必擔憂。”
這個蒯太守,就是諸葛亮的大姐夫。
蒯祺雖是劉表任命,此時已經歸附了曹操,孟達殺蒯祺,無可厚非,孔明心中豁達,再有劉禪書信作保,自然是爲了讓孟達放心。
“殿下.”
聽劉禪此言,孟達心中更是感動了。
殿下當真是爲我着想。
他殺蒯祺,心中確實有些慌亂,再加上空降了個劉封下來,便更讓他心中泛起驚恐的念頭了。
如今劉禪的這一番話,已經是將他心中的擔憂散去。
“殿下此恩,孟達必銘記在心,殿下凡有軍令,末將必然遵從!”
劉禪如此信重,他孟達還有什麼話要說?
只有拼死效命了。
這樣的主公,這樣的殿下,我孟達願意爲他效命!
“好好好!”
劉禪連說兩個好字,這纔將目光轉到劉封身上。
“成都一別,兄長憔悴了。”
在東三郡的大山裡面鑽來鑽去,要不憔悴,那是不可能的。
劉封臉上的笑容很是真摯。
“殿下才是憔悴了,末將所做,不敵殿下之萬一。”
“過謙了,過謙了。”
劉禪左手拉着劉封,右手拉着孟達,動情的說道:“東三郡位置重要,你們二人不懼艱辛,破得此地,乃是有大功的,不比我拿下南陽來得差,走,城中以備宴席,你我不醉不歸!”
劉禪拉着劉封孟達,便朝着城中走去。
城中府衙大堂。
劉禪端坐在主位上,劉封孟達亦是列坐其次。
“諸位,請!”
孟達劉封得劉禪重禮相迎,心中皆是感動,如今劉禪舉杯,二人皆是從位上起身,雙手捧着酒樽,將酒樽中的酒液一飲而盡。
“殿下請。”
菜過五味,酒過三巡。
勾籌交錯之間,衆將士皆是盡興。
劉禪喝得也是有些醉醺醺的了。
不過他酒量不差,因此只是稍醉而已。
“報~”
突然!
堂外出現了傳令兵的聲音。
傳令兵穿入堂中,手上拿着一布包竹簡,半跪在堂下。
“啓稟殿下,江陵急報!”
劉禪看着這傳令兵的服飾,眉頭微微皺起來了。
這是八百里加急啊!
日行八百里,是能夠跑死馬的那種。
關銀屏下去將竹簡遞到劉禪面前。
此情報一來,殿中的絲竹之聲停下,美姬優伶更是緩緩退出。
堂中衆人,皆是被這八百里加急的消息給吸引住了。
一個個都將目光定格在劉禪身上了。
打開竹簡,劉禪只是看了一眼,眉頭便皺起來了。
他心中沉重,這滿身的酒氣,亦是被一個激靈之下衝散,讓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
“江陵急報!昨日連失數城,公安、潺陵斷絕消息往來,江東大軍,已經陳兵江陵城下了。”
“什麼!”
關銀屏臉上露出震驚之色。
“怎麼會如此?”
這州陵不是有大軍在嗎?
江陵城外不是有鹿角屏障?
江東大軍如何能夠如此迅速的到江陵城下,以至於城中守軍毫無反應?
與關銀屏一般震驚的,還有堂下衆人。
費禕上前說道:“殿下,江陵不容有失,還請殿下速去江陵支援,打退江東大軍!”
“不錯!”
董允亦是站出來說道:“江陵有大軍家眷在內,且是控遏荊州後方的樞紐,一旦有失,後路不保,還請殿下速點兵馬,前去救援!”
劉封與孟達見此,當即起身說道:“末將願爲殿下馳援江陵!”
難道殿下早有預料?
將他們兩人着急過來,便是爲了去救援江陵?
聽聞殿下有未卜先知之能,如今孟達見之,心中已經是信以爲真了。
“哈哈哈!”
在衆人驚慌失措之際,劉禪卻是哈哈大笑兩聲。
衆人見狀,心中甚是奇怪。
他們都將心提在嗓子眼上了,殿下反而是發笑了?
“殿下何故發笑?”
竇驍起身問道。
江陵被江東大軍攻伐,南陽有魏國大軍窺伺。
本來是孫劉兩家攻伐魏國的情形,一下子便翻轉過來了。
竇驍現在心中都有些慌了。
殿下對魏國,確實是勝仗連連。
但此番是魏國與江東共擊荊州,殿下還能如之前那般無敵?
“江陵有大軍駐紮,且又有龐軍師在,城中糧草充盈,便是給江東大軍攻伐一個月,他也打不下來!”
江陵城乃是堅城。
關羽加固過一次。
他劉禪又加固過一次,要想將這個鐵疙瘩啃下來,不崩掉他幾顆牙,如何能成?
想要一口氣吃成一個胖子?
得看你有沒有這個胃口先!
“殿下的意思是,不去馳援江陵?”
費禕的眉頭緊緊皺起來了。
雖然他也相信龐統之能,以及江陵城堅。
但他們都不敢賭啊!
萬一江陵真的被攻下來了,那該如何?
便是隻有萬一的可能性,他們都不願意賭。
江陵不容有失!
“當然是要去馳援江陵,但要看如何馳援了。”
江東的突然背盟,確實讓劉禪措手不及。
但在這種程度,還不至於讓他自亂了陣腳。
“若是我大軍前去支援江陵,南陽必定空虛,若是將兄長、子度你們麾下大軍派去江陵,那東三郡亦是空虛,萬一魏國攻伐南陽,那會如何?”
不等衆人回答,劉禪自顧自的說道:“南陽如今順服,便是攝於我之兵鋒,要說徹底收服人心,還沒有到那種程度,東三郡豪強百姓順服,亦是因爲我在南陽打出來的戰果,讓他們不敢有異動,但魏國江東兩面夾擊,南陽人心浮動、東三郡無大軍鎮壓,豈非生起動亂?”
竇驍此刻站出來,他馬上表態說道:“殿下放心,我竇驍絕無二心。”
劉禪輕輕點頭,說道:“我並未懷疑閣下忠誠,但大軍壓境,人心浮動是正常的,我不能在最好的方面去想,而要往最壞的方向去想。”
攻下南陽,確實是得到了很多土地,得到了很多物力。
但相對應了,兵力分散在南陽各處了。
他能徵用南陽兵力,但關鍵這些兵力,能否爲你所用?
他們的忠誠度是個問題。
在關鍵時刻,給你背後一擊,那可是要了老命的。
劉禪今日纔算得上是拿下整個南陽之地,這屁股還沒坐穩呢!
對於南陽錯綜複雜的關係,還沒來得及理順,他們各自的兵卒,亦是還沒來得及整編洗腦。
時間!
時間不夠啊!
“江東鼠輩,當真不可信,背盟背盟,日後再不與其誓盟了!”
一而再,再而三。
關銀屏對孫權的印象,變得更差了。
此刻她怒氣衝衝,恨不得領兵前往江陵,親自與江東鼠輩大戰三百回合,將孫仲謀的頭顱砍下來。
“那依殿下之計,如今我等該如何做?”
面對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我家殿下現在還能笑出來。
堂中衆人見到劉禪的模樣,原本緊張、躁動、驚慌、騷亂的心也平靜下來了。
殿下都不慌,我們慌什麼?
有殿下在,還怕什麼江東大軍攻江陵?
劉禪猶如一根定海神針,頓時將堂下臣僚之心給定住了。
“阿會喃何在。”
“末將在!”
阿會喃當即上前聽命!
“你去樊城,領一萬兵馬,前去馳援江陵。”
“末將領命!”
又有活幹了!
阿會喃躍躍欲試,之前攻下樊城,讓魏國知曉有他阿會喃這號人物在。
此番前去救援江陵,讓那江東鼠輩,見識他阿會喃的威風!
“君侯。”
劉禪看向于禁。
“你領樊城降軍,自章陵、隨縣出發,攻拔安陸,擾江東糧道。”
從章陵隨縣安陸出發,便可從北面繞過去,直抵江夏。
劉禪對於禁的期望不大,畢竟他手底下的是降軍。
不希望它能夠在正面破敵,只求能夠襲擾江東陸上糧道,讓江東大軍疲於奔命,那麼于禁出兵的效果,那便達到了。
“末將領命!”
于禁上前聽命,不過他臉上還是有些許不服。
殿下這是看不起我於文則?
我雖是降將,但好歹也打了一輩子仗了。
手上萬餘兵卒,雖是降兵,但只用來襲擾糧道,那不是殺雞用牛刀嗎?
他擡頭看向劉禪,也不說話,但心裡已經想好了。
要麼從北面擊敗江東大軍,要麼直接將江夏打下來,斷了江東後路。
好教殿下知曉,我于禁雖老,但尚可吃三大碗飯!
我只是老了,可不是沒用了!
見於禁心中戰意勃發,劉禪也沒有說話。
只要于禁能夠達成他給的目標即可,至於于禁能夠做到那種程度,便靠他自己的了。
“遣使至永安,命永安都督李嚴率水軍前去支援江陵!”
至於武陵那邊
距離太遠了,且公安如今定然也是被江東猛攻。
要想傳遞消息,繞路的話,恐怕要一兩個月的時間。
太久了!
遠水止不了近渴。
武陵有馬良坐鎮,他應該知曉如何做的。
一番動作下來,若沒有發生大的變故,江陵城應當是保住了。
“殿下不去江陵坐鎮?”
費禕正準備命信使傳令,見劉禪不開口了,心中稍稍遲疑,但還是將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
“支援江陵?”
劉禪輕輕搖頭。
“難道只有江東要打我們?”
只有江東要打我們?
費禕愣了一下,旋即馬上反應過來了。
“殿下的意思是,徐晃必來攻宛城?”
“不錯。”
劉禪點了點頭。
“只要江東攻伐江陵的消息一到葉縣,徐晃必定出兵!”
再加上這宛城中,還有宗子卿、東里袞這些間諜在。
徐晃恐怕已經是躍躍欲試了罷?
對魏國來說,江東攻伐江陵,勢必會吸引南陽兵力前去支援,在這個時候,便是南陽最虛弱的時候。
亦是徐晃最有機會拿回宛城的時候。
但.
這同樣也是劉禪破局的最好機會!
江東大軍與魏國徐晃同時來攻,劉禪大可前去江陵坐鎮,帶着他手上兵卒。
有他前去江陵,莫說是江東有十萬大軍了,便是有二十萬大軍,也攻不下江陵。
宛城有關羽坐鎮,徐晃一時之間,也難以攻下宛城。
兩面都未有進展的話,對於劉備集團來說,這是極度不利的。
要是兩面戰場都陷入僵局,拼的便是國力了!
魏國有中原膏腴之地支援,兵力糧草源源不斷的輸送,自然耗得起。
江東大軍有江東後方糧草、兵力支援,即便是不攻下江陵,圍城也耗得起。
誰耗不起?
當然是他劉禪與關羽了。
荊州三郡之地,如何能夠供養十多萬大軍?
南陽方下,危局之下,民心穩得住?
還想着南陽輸送軍資?
這後方沒有搞出動亂,那便是謝天謝地的事情了。
若是真到了那種局面,即便劉禪想要破局,對面不應戰,爲之奈何?
是故
他要破局!
而破局點,便在宛城!
便在徐晃一軍中。
魏國一敗再敗,若徐晃真敗了的話,加之漢中劉備的威懾,一兩年內,魏國恐怕難以聚起能夠威脅南陽的大軍了。
而江東才經過一敗,軍力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損耗。
加之他們攻伐江陵,顯然是有備而來的,甚至預想到他劉禪會回援江陵,本來就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難以速勝。
便是勝了,若無法大勝的話,江東亦不會元氣大傷。
而徐晃以爲他劉禪會前去支援江陵,這南陽空虛,必然會相對激進。
這是他劉禪唯一的機會!
“將消息散佈出去,我將起大軍,前去支援江陵。”
爲了演得像一點,劉禪對着費禕說道:“你帶着我的儀仗、軍旗,去往江陵。”
劉禪又想了一下,對着身側的關銀屏說道:“鳳兒,你也一道去江陵。”
“我?”
關銀屏愣住了。
“你日夜與我相伴,你在何處,我便在何處,暗地裡面,魏國間者見你在,又見我儀仗軍旗去了江陵,必定以爲我真去支援江陵了。”
道理自然是這個道理。
但是關銀屏心中頗有不捨。
自去南中後,除開那一段去編戶齊民、丈量土地的日子,她都是與劉禪日夜相伴的。
這突然要與劉禪分別了,這心中自然不情願。
但她看着劉禪清澈的眼眸,再想到現如今的局勢,她咬了咬牙,說道:“好,我聽命就是了。”
這是關乎大局的事情。
她一個人的小情小愛算得了什麼?
殿下曾說過,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此戰若勝,她日後待在劉禪身邊的時候,有的是。
若是敗仗了。
那就不要說了。
興許性命都要丟了呢?
魏國可一敗再敗。
江東可一敗再敗。
但對於劉備集團來說,只能勝,不能敗。
他們敗不起!
江陵丟不起!
國力耗不起!
“諸位,共渡難關,此役之後,南陽、荊州,便盡在我手了。”
劉禪舉杯,對着衆人行了一禮,然後將酒樽裡面的酒一飲而盡。
“我劉禪,拜託諸位了!”
衆人皆是起身,手握酒樽。
“殿下何須此言,我等以殿下爲主,自然是要忠君之事的,危難見英雄,此戰必勝!”
劉封慷慨陳詞。
“不錯!”
于禁亦是起身說道:“殿下有龍鳳之資,身居大氣運,天潢貴胄,豈是會因此小小的挫折而被擊敗?江東鼠輩,不足爲慮,此戰必勝!”
“魏將徐晃,不過插標賣首之將耳,無須多慮,有殿下在,此戰必勝!”
“此戰必勝!”
“此戰必勝!”
衆人皆是對劉禪行禮,將酒樽中的酒液一飲而盡。
“好!”
劉禪心中欣慰。
起碼他劉禪的人格魅力,還是不錯的。
如今被魏國、江東兩面合擊,但他手下羣臣諸將,心中都未有畏懼之色,都無叛逃之心。
君臣齊心,此戰焉能不勝?
酒宴之後,各方皆動。
阿會喃快馬奔向樊城。
孟達則是引本部兵馬回東三郡。
費禕關銀屏帶着劉禪儀仗,飛速奔往江陵。
沒有兒女情長,沒有依依惜別。
劉禪與關銀屏對視一眼,關銀屏便策馬離去了。
亂世之中,焉有私情?
正如劉禪所言,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劉禪懂這個道理,而與劉禪相知相熟,關銀屏也懂這個道理。
到了最後,筑陽縣城中,只剩下劉禪太子親軍五百人,劉封麾下三千兵馬,于禁本部親兵三千人,以及竇驍手下的千餘兵卒。
“君侯,還不出發?”
明明方纔于禁眼中戰意昂揚,沒想到現在卻是最後一個離去。
于禁起身,頗有些不好意思。
但作爲下屬,給主公分憂,那自是分內之事。
“殿下,關家娘子離去,殿下身邊未有知心人照料,某尋得一美人,其容姿甚美,有沉魚落雁之貌,還望殿下笑納。”
你這老不正經。
這關銀屏方走,倒是給我獻上美人來了?
劉禪笑着說道:“你的好意我就收下了,此戰艱辛,還望君侯量力而行,莫要過於激進了。”
于禁當即拱手領命。
“殿下放心,襲擾糧道之事,我定會做好的!”
什麼叫做不要激進?
我于禁親自出馬,打那些江東鼠輩,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激進?
不存在的!
于禁將多日來的心事了結之後,當即心無旁騖的出發,領兵離開築陽,他朝着樊城的方向而去,準備整頓降軍,襲擾江東糧道。
劉禪看着堂中剩下的幾人,笑着說道:“此番大宴,便剩你我幾人了,請。”
劉封端起酒樽,連忙還禮。
“殿下,既然以作迷雲,我等可要啓程前往宛城?”
“不,等幾日。”
等幾日?
劉封愣住了。
“待我前往江陵的消息傳到葉縣之後,你我再啓程前往宛城。”
消息不到葉縣,徐晃不出兵,他最好不要露面。
當心這城中有魏國間諜!
況且,收攏兵卒,準備大軍征伐的糧草,亦是需要時間的。
劉禪神采奕奕,眼中未有頹廢懼怕之色。
他手拿着酒樽,望向宛城方向。
徐晃!
局勢如此,我蜀漢國運,便寄託在你一人身上了。
快來送個人頭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