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息城坐落於山麓之間,側畔便是淮水,易守難攻。
城牆高聳入雲,厚實堅固,如同巨獸蟄伏一般。
牆上的石塊由歲月打磨得光滑而圓潤,時光的痕跡深深刻在每一塊石頭上。
城牆上建有高大的角樓,角樓上旗幟飄揚,風吹過,旗幟咆哮。
城牆上有許多的箭樓和瞭望塔,箭樓上張弓搭箭的漢軍弓弩手目光如炬,警惕地巡視四周。
城牆下有一道寬深的護城河,河水清澈見底,悄然流淌。
連接外界的吊橋,早早的便收起來了,成爲城門的另一重防護。
此刻城門緊閉,城門上鑲嵌着巨大的銅釘和堅固的木橫,厚重的鐵城門像是新鑄造不久的。
“籲~”
呂常率三萬魏軍,帶着各種攻城器具過來,看着面前的景象,他眉頭緊皺。
新息城之前他攻過,差一點就攻下了,現如今看來,那漢中王太子當真是防範於未然,提前便將城池修繕一通了。
現如今攻城,勢必艱難。
若城中兵卒少還成,若是多的話
恐怕沒有攻下新息城的可能。
唏律律~
魏軍士卒集結在堅城之下千餘步外,他們的臉上刻畫着猶豫和懼怕之色。
城牆高聳入雲,堅實無比,彷彿一道巨大的屏障,遮擋住了前進的道路。
城牆上的守卒站立如鋼鐵般堅定,密密麻麻的,看起來人數絕對不少,那劉字旗幟在風中咆哮,獵獵作響。
魏軍士卒中傳出低聲的議論聲,有人擔心新息城牆的高度,擔憂攻城時的困難。有人憂慮城內的守軍太多,擔心他們的堅決抵抗,即便是傷亡慘重,亦是攻不下來。
一些士卒回想起之前的攻城戰鬥,他們已經疲憊不堪,再次面對一場艱苦的戰鬥,心中充滿了猶豫與恐懼。
呂常明白,他需要鼓舞士卒的士氣,否則的話,莫說是三五日攻下新息,這新息城這輩子都沒可能攻下來。
他勒馬走到軍陣面前,聲音堅定而慷慨激昂:“壯士們,我們面對的是一座堅城,但正是因爲它的堅固,才更顯得我們的勇武,漢中王太子劉禪便在其中,誰能擒殺之,賞萬金,封徹侯!誰能先登入城者,賞千金,拜偏將之位!”
呂常話語激昂。
他策馬奔騰,繼續激勵士卒,講述着勝利的前景。
“若是攻破新息,我准許爾等劫掠新息三日三夜,到時候劫掠所得,皆歸爾等,吾不取分毫!”
財帛永遠都能動人心,不管是在什麼時候。
儘管知曉此番攻城傷亡必定巨大,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魏軍士卒們逐漸恢復信心,他們的面色漸漸堅定,目光逐漸堅毅。
“開始填土,填平護城河!”
士氣稍有恢復後,呂常當即開始了對堅城新息的攻擊。
先是下令民夫將護城河用土填平,這是爲了準備攻城的前奏,以便魏軍的攻城器械能夠順利接近城牆。
軍令即下,鄉勇民夫的動作亦是飛快。
護城河兩岸,民夫們汗流浹背,揮鐵鍬、挖土,用盡全力填平了護城河。
而城上的漢軍守衛可不慣着你。
嗖嗖嗖~
箭矢如蝗蟲般密集,那箭羽破空的聲音,猶如勾命的鐮刀。
越來越多的民夫,倒在護城河邊。
“饒命啊!軍爺饒命啊!”
“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稚童,還請軍爺饒我一命!”
“家中還有幾匹粗布,我願獻給軍爺,還請讓我歸家。”
巨大的傷亡面前,填土的民夫一個個跪地求饒。
然而城要攻,仗要打,護城河要填,不用你這些民夫鄉勇的命去填,難道要用精銳魏軍士卒的命去填?
鏘~
呂常直接拔出腰間寶劍,一下躍下戰車,對着那幾個領頭的鄉勇民夫就是刷刷幾劍。
好幾個人頭落地,鮮血如噴泉一般飛濺,自然也濺到了呂常身上。
他面色陰沉,冷若玄鐵。
聲音更是殺意四溢!
“再有妄論不戰,敢言退者,殺無赦!”
軍令一下,督戰隊當即將腰間的環首刀拔了出來。
那些民夫見此,哪敢多說什麼?
只得是或怨毒,或哭喪,或祈禱,或咒罵
總之,都默默的拿起麻袋,揹簍,鐵鍬,開始裝土填河。
興百姓苦,亡百姓更苦。
亂戰之下,百姓豈能倖免?
鄉勇民夫悍不畏死的填土,到次日清晨,終於是將護城河填平了。
這淮河的水量,畢竟比汝水大,沖刷之下,填土也慢了許多。
不過
現如今戰前的第一步,總算是完成了。
“開始攻城!左軍主攻,右軍預備,中軍督戰,攻城者賞,敢逃者殺!”
隨着護城河的填平,魏軍士卒開始集結各種攻城器具。
巨大的雲梯被搬運到城牆下,投石機被調整到最佳位置,長梯和攻城車也準備就緒。
魏軍士卒身穿堅固的鐵甲,嚴陣以待,他們的目光堅定,已經準備好爲了攻克城池而付出一切。
咚咚咚!
轟轟轟!
攻城的號角響徹雲霄,魏軍士卒衝向城牆。雲梯被推上城牆,魏軍一手握盾,另一手扶着雲梯,奮力攀登。
城牆上的漢軍守卒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新息城牆上,張苞目光如炬,冷哼一聲,說道:“射!”
聲音剛出來,那些早已彎弓搭箭的漢軍弓弩手紛紛將箭矢朝着城下魏軍士卒身上射去。
嗖!
嗖!
嗖!
箭雨如颶風般襲來,但魏軍士卒毫不畏懼,用盾牌遮擋箭矢,堅決地向城牆前進。
當然
一個圓木盾,只能擋住方寸之地,並不能護住全身。
不少人被箭矢射中,慘叫着從城牆上摔下去。
即便是躲過了箭雨攻擊,城上滾木砸下,燒好的金汁澆下,粘稠的火油潑下,再用火箭點燃。
這攻城的魏軍,短時間內,居然連城牆都摸不上去。
在城下觀戰的呂常眉頭緊皺。
當即說道:“投石車,強弩,開始攻城!”
轟轟轟!
投石機發出沉重的轟鳴聲,巨石飛向城牆,砸得土石飛濺。
嗖!
強弩將接近兩丈長的巨型弩箭射向城中。
往往都能射入城牆之中,射穿數名漢軍守卒。
在強弩的攻擊下,再厚重的甲冑,都抵禦不住它的傷害。
城上漢軍守卒們緊急地調整着陣型,分散着守城,儘量減少被投石車,強弩攻擊的傷亡。
而在強弩與投石車的幫助下,魏軍終於是登上新息城牆了。
“先登!先登!”
“衝啊!”
“殺啊!”
此刻攻城的魏軍沒有退路,他們只能往上衝!
噗噗噗!
鐺鐺鐺~
城牆上的戰鬥異常激烈,雙方你來我往,刀光劍影交織成一片混戰的畫面。
“守住新息,殺魏狗!”
張苞大喝一聲,手握長槍,縱身衝入魏軍陣中。
所過之處,無人是他的一合之敵。
但魏軍士卒不斷涌上城牆,城牆下的魏軍也在不斷攀登,冒着箭矢的威脅,奮勇前行。
一時之間,雙方僵持住了。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或許更久。
城內城外的雙方都損失慘重,戰場上屍橫遍野,鮮血染紅了大地。攻城車和雲梯被箭矢命中,投石機被守衛者的炮火摧毀,雙方都在付出沉重的代價。
但魏軍士卒沒有絲毫退卻的跡象,並非是他們的信念堅定不移,爲了國家和勝利,他們不惜一切。
而是在他們身後,那中軍督戰隊的刀槍,可是會殺自己人的。
夕陽西下,黃昏的餘暉映照在戰場上,滿目瘡痍,滿眼都是殘肢斷臂,血流成河的場面。
在這個時刻,雙方都陷入了膠着局勢,彼此都奈何不了對方。
夕陽的餘暉透過戰爭的硝煙,將整個戰場染上了橙紅色的色彩。
城牆上的劉字旗幟在微風中飄揚,如火如荼。
而城牆下的魏軍攀爬在攻城梯上,依舊堅決地向城牆進發,儘管箭雨不停地向他們射來。
嗚嗚嗚~
此刻對於攻城一方的魏軍士卒來說,沒有比鳴金之聲更是他們想聽到的聲音了。
攻城攻了一日。
左軍換成了右軍。
在城下丟下了數千具屍體,終於是結束了今日的攻城。
“將軍,爲何鳴金?應當日夜攻城,方纔有攻下新息的可能,此番鳴金,明日豈非又要將士拿命去衝上城牆?”
負責攻城的右軍統領面色陰沉。
他手底下的嫡系士卒損失慘重,此刻他心那是在滴血的。
付出瞭如此多的代價,你跟我說不攻了?
不來一個說服他的解釋,他可不答應!
呂常面色亦是難看。
新息城堅,城中守卒不像是人少的樣子,加之各種守城器具準備充分。
要攻下來,必須要持續攻城。
這個道理他自然懂得。
只是
大王爲何突然下令停止攻城,大軍回撤慎陽?
說實話,有那麼一會,他懷疑這王令是假的。
但不管是使者還是令信,都真真切切,讓他不得不信。
王令在前,便是呂常心中再是不願,也不敢做出違背王令的事情來。
“大王有令,連夜撤軍,現傳軍令:左軍殿後,其餘人等,收拾殘局,速速撤軍!”
軍令即下,匆匆從城上退下來的魏軍,在簡單收攏了城下的同僚屍首,甲冑、兵刃之後,便有序的朝着慎陽退去。
夜深,外面烏漆嘛黑的,新息城中的漢軍也未敢出去偷襲。
萬一有埋伏,導致大敗,讓新息城丟了,那就是撿了芝麻丟西瓜了。
現如今他們守住新息,那便是最大的勝利。
而呂常率魏軍連夜行軍。
至次日中午之時,呂常率先頭騎兵,終於是到慎陽城中了。
入了城中大堂,呂常馬上見到了曹丕。
“末將拜見大王。”
他先是對曹丕端端正正行了一禮,之後再問道:“大王,昨日我攻新息,雖然城中戒備森嚴,但若是連綿不絕的攻勢下去,花個三五日,還是有可能將新息城拿下的,大王爲何突然下令撤軍?”
“大王之令,自有其深意,呂將軍休要再言了。”
吳質瞪了呂常一眼。
這傢伙太沒眼力勁了罷!
沒看到現在大王正氣頭上,心情不好呢!
“大王.”
被吳質瞪了一眼,呂常才注意到此刻曹丕的表情。
曹丕的眉頭緊鎖,額頭上青筋暴起。他的雙手握拳,指關節突出,手指間的力量讓指甲陷入掌心,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擴散開來。
“新息城久攻不下,以那劉禪小兒的佈置,我等已無戰機了。”
呼~
曹丕吐了一口濁氣,儘量保持平靜,語氣輕柔的對着呂常說道:“你領本部兵馬,鎮守慎陽、安城,我今日便調十萬人馬,先去洛陽。”
去洛陽?
呂常愣住了。
“這汝南,我等不攻了?”
十萬人要是走了。
這魏軍在汝南的兵力優勢可就沒有了。
曹丕點了點頭,說道:“糧草不足,留太多人在此地,反倒不好施展拳腳,你只要守住慎陽、安城,便有大功,孤日後會爲你敘功的。”
守住了慎陽、安城,便守住了大半的汝南。
即便是將鮦陽、新蔡送給那劉禪小兒,這汝南大半疆土,還是在他魏國手中。
只要守住這大半汝南疆土,等他騰出手來,自然會將失土收復。
“這”
魏王突然召回他,又要他守住慎陽、安城。
呂常政治嗅覺並不遲鈍,依稀間,便知曉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大事發生了。
現如今,他只好應下了。
“末將領命!”
“很好。”
曹丕黑沉的臉上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出來,他揮了揮手,示意呂常退下。
“末將告辭。”
呂常退去之後,魏王忍受良久的怒火,終於是抑制不住了。
曹丕皮膚白皙光滑,但此刻卻因憤怒而泛紅。雙眼深邃而銳利,眼神中閃爍着憤怒的火焰,彷彿要將一切阻擋他的事物燒盡。
黃鬚兒曹彰謀逆,洛陽被圍!
昨夜,軍中突然生起了此等謠言。
本來,曹丕是一笑置之的。
曹彰作亂?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那黃鬚兒被他困在鄢陵,能攪得動如此風雲?
但隨之謠言一道傳來的,還有洛陽、鄢陵、許都一樁樁一件件真實而又虛假的故事。
有些事情,還是校事府每月定時傳閱到他手上的。
召見舊部,商盟巨利,鄢陵兵動,洛陽生亂.
這一樁樁,一件件,結合謠言,曹丕心中已經是信了幾分了。
信了之後,曹丕心中自然着急!
那曹彰找死,膽敢謀他的魏王之位,他這個做哥哥的,豈能讓其如意?
是故。
曹丕當即王令召攻伐新息的呂常歸來,又召在安城的大將軍過來。
呂常火速歸來,而大將軍曹仁,現在還沒有來。
難道說.
曹丕黑沉的臉上,猜疑的殺意已經漸漸凝聚起來了。
大將軍曹仁,也參與到曹彰謀逆的事情裡面了?
大將軍曹仁也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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