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
九江郡。
合肥。
合肥城防線的城池外牆均由堅固的青石砌築而成,城牆高大挺拔,似乎能直插雲霄。
牆上的瞭望塔高高聳立,守衛們時刻在其中守望四方,確保安全。城牆上點綴着巨大的孫字旌旗,飄揚在風中,很是顯眼。
整個防線沿着淝水蜿蜒延伸,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座堅固的堡壘。
這些堡壘是由大塊石頭和夯土構築而成,外圍環繞着深而寬的壕溝,壕溝內水深而潮溼,增加了攻城者的難度。
堡壘內的江東守衛齊整列隊,持弓弩、刀槍等武器,隨時準備應對敵人的來襲。
沿着防線,密佈着各種防禦工事,如箭塔、弩樓、投石機等。箭塔高高聳立,配備着精銳弩手,可以覆蓋周圍的廣闊地區。
弩樓上的巨型弩機每一箭射出,都能穿透鐵甲,是攻城者的噩夢。投石機則能發射巨石,將任何前來攻城的敵人擊退。
合肥城牆上,孫權看着這合肥防線,頭不住的在點着。
“當真是堅城啊!”
他花費了巨大的代價,發動了數萬民夫,加上數萬士卒,日夜不休,數個月的時間,這纔將合肥防線修建起來。
有着合肥防線在,他倒是要看看,那魏國可能奪回去?
那張遼再是勇猛,也得被拒之城外!
我孫仲謀吃下去的東西,可沒有吐出來的道理!
“主公,廣陵郡那邊的消息,已經是打探清楚了。”
一身輕甲在身的陸遜短孫權一步,在孫權身後輕聲說道。
“將具體的消息,說來。”
陸遜之前被派到鎮守後方。
那數千魏軍騎兵,襲擾後方讓江東苦不堪言,最後還是被曹丕召回了,這合肥的工事才能繼續下去。
雖然無功,但也沒有什麼罪過,陸遜便被孫權安排去收集關於廣陵郡的消息。
“如今廣陵郡中,只有宗子卿帶着數千人馬,加上伊禮殘部,以及近來徵召的士卒,不過萬人而已,守住廣陵郡,都算是勉強。”
孫權點了點頭,再問道:“其軍戰力如何?”
“伊禮所部本就是潰逃之師,戰鬥力不強,倒是臧霸從江夏借過去的三千荊州兵,還算得上是精銳,至於新招的廣陵鄉勇,守城都迷糊,更別說是其他了。”
“那廣陵郡中,糧草可充盈?”孫權再問道。
“雖不多,但支撐萬人大軍數年,應當是沒有問題的。”
徐州修養生息多年,底子還是有一些的。
“看來只得是強攻了。”
孫權拳頭驟然緊握,眼中的殺氣一閃而逝。
“或許,應當答應漢中王太子的要求,前去攻伐壽春,如此的話,那廣陵郡便會拱手讓與我江東了。”
“哼!”
孫權卻是冷哼一聲,他沒好氣的說道:“那劉禪的話,你也信?”
作爲職業騙子,他對於騙術太敏感了,如此圈套,他豈會信之?
“不過是白白損我江東軍力而已,那壽春如今是張文遠在守,尋常人,豈能攻下張遼鎮守的城池?況且,我江東糧草本就不足。”
陸遜卻是有其他的看法。
“其實屬下也知曉那漢中王太子意欲暗中使詐,但再是暗中使詐,那劉禪亦是將廣陵郡贈與我江東,有這大義在,我等攻伐廣陵郡,便師出有名了,不然的話,便又是背盟,恐爲天下人所笑也!”
現在他江東與劉禪還有盟約在身,平白無故打廣陵郡,這不又背盟了?
本來江東名聲就差,再這樣下去,真沒人敢與他們聯盟了。
怕那曹丕與劉禪,都覺得他江東的盟約如同廢紙一張,江東人所言之語,皆是廢話了罷!
“區區名聲而已”
孫權看着陸遜有些黑沉的臉色,終究還是沒有再說下去。
他孫仲謀雖然不要臉,然而他這些下屬臣僚,還是要臉的。
“只可惜我已經拒絕了那劉禪小兒了,我等還是找個時機,偷襲廣陵!”
能搞偷襲,就儘量不用光明正大的辦法!
孫權心想:我纔不管天下人如何看我呢!我只要將廣陵郡這塊肥肉吃下去,這就足夠了!
“報~”
正此時,城門下有傳令兵跑上來。
“啓稟主公,漢中王太子使者已至城外!”
漢中王太子使者?
又來?
孫權面色一黑。
他張了張嘴,剛想拒絕,不想在其身側,顧雍趕忙上前一步,說道:“主公先別急着拒絕,先見了那漢中王太子的使者之後,再說其他。”
“是啊是啊!”
陸遜、諸葛瑾等人紛紛開口。
這興無名之師,又做背盟之事,你孫權願意幹,我們可不再願揹負江東鼠輩的罵名了。
“也罷!”
對於這些臣僚的心思,孫權如何不懂?
“便見上一見罷!”
過了好一會兒。
合肥城中。
府衙大堂。
孫權端坐在主位之上,他的臉龐略顯嚴肅,五官分明。濃密的黑髮已然有了些許銀絲,尤其是兩鬢,但這些白髮更顯出他的從容和智慧。其雙眼深邃而銳利,炯炯有神,透露出堅定的決心和睿智的目光。
未久,便只見漢中王太子使者緩緩而至。
這人對於在座的江東衆人來說,算得上非常熟悉。
正是在江陵被劉禪搞得反水的徐詳徐子明。
“外使拜見吳侯。”徐詳手拿符節,不卑不亢的對着孫權行了一禮。
“哼!”
對此孫權只是冷哼一聲,他看着徐詳的眼神中,殺氣已經是開始慢慢凝聚了。
“你來此作甚?莫非以爲我不敢殺了你?”
“哈哈哈~”
孫權一番帶刺的言語,徐詳聽完之後,非但沒有害怕,反而大笑一聲,頗有些狂妄的說道:“吳侯大可殺了我,不過.這兩軍交戰都不斬來使,更何況我漢軍如此非是敵軍,吳侯若是殺我,豈不是白白揹負罵名?”
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般,徐詳在一邊繼續嘲諷道:“也對,吳侯時時背盟,揹負些許罵名算什麼?這名聲對於吳侯來說,早就是身外之物了。”
“你!”
孫權伸手直指徐詳,那是被氣得臉紅脖子粗,那模樣,那眼神,彷彿是要將徐詳生吞一般。
罵他的人可惡!
作爲二五仔,還來罵他,那這種人就是可惡中的可惡!
“來人,將徐詳拿下,拉到堂外斬首示衆!”
頃刻間,堂外的兩個披甲衛士,便上前要拉徐詳出去問斬。
“主公且慢!”
諸葛瑾連忙上前勸慰道:“徐詳口無遮攔,雖是可惡,但畢竟其乃漢中王太子使者,大王不妨聽完漢中王太子劉禪要他帶的消息,再來處置他不遲!”
顧雍亦是點頭。
“大王度量宏大,雅量高致,不必與徐子明一般見識。”
“還請主公三思!”
堂下謀臣一番勸慰,孫權總算是將火氣嚥下去了。
他揮了揮手,那禁錮住徐詳的兩個衛士當即放下徐詳離開。
“徐詳,那劉禪小兒有什麼陰謀詭計,你倒不妨說出來聽聽。”
徐詳冷哼一聲,絲毫不給孫權什麼好臉色。
“我聽聞江東如今在謀劃廣陵郡,吳侯又準備背盟了?”
孫權面色陰沉,陸遜在一邊說道:“捕風捉影之事,難道漢中王太子也信?”
“呵呵。”
徐詳冷笑一聲,繼續說道:“人在做,天在看,到底有沒有,吳侯心裡自然清楚,我家殿下亦是清楚。”
說罷。徐詳擺了擺衣角,繼續說道:“吳侯要去廣陵郡,亦是人之常情,畢竟廣陵郡的位置,對於江東來說十分關鍵,我家殿下也理解,若是江東要廣陵郡的話,我家殿下願將廣陵郡贈予吳侯。”
贈予我?
孫權冷眼看着徐詳,嗤笑道:“那小子會如此好心?”
“吳侯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家殿下的誠心,實在是拳拳之意,就是有一個微不足道的要求而已。”
哼!
孫權暗自嘲諷。
“這不就來了?還說沒有陰謀詭計?”
“若要我去攻壽春,那是萬萬不成的。”
徐詳呵呵一笑,說道:“非是攻壽春,只需要江東送些糧草到汝南去罷了。”
送糧草?
孫權臉上的嗤笑之色便更甚了。
“那劉禪,會如此好心?”
“吳侯莫要忘了,你還是我家殿下的丈人,江東與我殿下,原本是一家,哪來的客不客氣,好不好心?”
丈人?
我孫仲謀沒有他這個大逆不道的女婿!
一想到步練師的面孔,他便氣不打一處來。
“使者可言之,那漢中王太子願以多少糧草才肯換廣陵郡。”
區區糧草,比之前番要攻壽春,這條件已經變低了不少了。
“二十萬斛糧,便可換廣陵郡百里之地!”
二十萬斛糧草?
陸遜做沉思狀。
這個條件,其實也並非是不能接受。
聽到只需要二十萬斛糧草,便能換廣陵郡,孫權的眉頭卻是皺起來了,臉上滿是狐疑之色。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他的這個便宜女婿,不可能有這麼好心!
“其中必有詐!”
徐詳呵呵一笑,說道:“君侯若是不要,我主可轉頭將廣陵郡賣給臧霸,莫說是二十萬斛糧草了,便是三十萬斛糧,那徐州臧霸都願意換。”
徐詳說完這句話,便作勢要走。
“使者且慢。”
顧雍連忙上前攔住徐詳,然後轉頭看向孫權,說道:“主公,二十萬斛糧,換一個廣陵郡,穩賺不賠的買賣,爲何不要?”
穩賺不賠?
那劉公嗣狡詐異常,此事必有妖!
答應了就有鬼了!
陸遜眼神閃爍,卻是在一邊說道:“主公,還請三思而行。”
哼!
今日不知道是孫權第幾次冷哼了。
“使者先去歇息一二,今日之內,必給答覆!”
徐詳輕輕一笑,對着孫權行了一禮,便灑脫退下了。
待其離開之後,陸遜的話才緩緩說出來。
“此事,那劉公嗣必有詐!”
陸遜眼神閃爍,語氣亦是鏗鏘有力。
“但二十萬斛糧草,換攻取廣陵郡的正義之名,臣下竊以爲值得。”
江東現如今雖然缺糧,但也沒有到二十萬斛糧草都拿不出來的地步。
“只是.我總感覺有些不對。”
那劉禪小子定然不會那麼好心。
他明明的挖了一個坑,我還要跳下去?
“再是不對,對我江東來說,亦是有利,廣陵郡對於那漢中王太子來說,如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不若換些糧草,以供其攻伐汝南來得實際,從出發點上,那劉禪是有動機的。”
諸葛瑾亦是上前說道:“若是能得廣陵郡,付出二十萬斛糧草,算得了什麼?”
“主要是正義之名,我江東好兒郎,豈是背盟之人,豈能被稱之爲江東鼠輩?”顧雍的語氣,就更加激昂了。
原本作爲讀書人,純靠一張嘴。
結果因爲孫權屢次背盟的原因,這些日子以來,跟北人士子吵架就沒吵贏過!
顧雍:北傖子可笑,如今事曹賊而背漢宗,實在可笑!
北人士子:背盟的江東鼠輩休要再言!
顧雍:魏國內亂,兵戈不息,生靈塗炭,我江東纔是王化之地!
北人士子:背盟的江東鼠輩你說個屁!
他孃的!
不管自己怎麼說,人家一口一個背盟,再加一個江東鼠輩,當真是讓他連反駁都做不到。
太氣人了!
如今能行堂堂正正之舉,顧雍自然是舉雙手雙腳贊同了。
“如此.也罷!”
孫權轉念一想,這二十萬斛糧草,對於江東來說,雖然不少,但比之一個廣陵郡來說,那絕對不算多。
便是那小子有什麼陰謀詭計,他孫權也一併接了。
“可答應那徐詳的要求,不過,要我送糧草過去,得讓其將廣陵城、江都先讓出來。”
爲避免這是那劉公嗣的奸計,孫權覺得,還是要先得兩城再說。
不管他之後是不是有陰謀詭計在其中。
兩個重要城池拿下,這二十萬斛糧草,給得也不算虧了!
“不如現在便將徐詳召見過來。”
孫權當即點頭。
很快,離去不久的徐詳,又出現在堂中了。
“想必君侯如今,已有決斷了。”
徐詳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孫權。
“二十萬斛糧草換廣陵城,這個買賣我江東可以做,不過,得先將廣陵城與江都讓我江東駐軍!”
徐詳臉上露出猶豫之色,似乎是思索良久,腦中經歷一番天人交戰之後,這纔開口說道:“駐軍也不是不行,但君侯得答應我兩個條件。”
條件?
孫權眉頭一挑。
“你說說看。”
徐詳輕聲說道:“其一,准許徐州轉運糧草到汝南。”
只是過道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孫權點了點頭,說道:“可!”
徐詳繼續說道:“其二,准許我滯留在廣陵郡的軍民撤回江夏。”
這個,孫權就更加同意了。
“可!”
他當即應下。
這廣陵郡中的漢軍不走,他反而要提心吊膽了。
“如此,待君侯將糧草運到江夏之時,便也是廣陵城與江都贈與吳侯之時!”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很公平!
“糧草,不日便運到江夏!”
孫權答應得很爽快。
爽快完了之後,他此刻臉上頗有自得之色。
此番北伐,先得合肥,又得廣陵。
我孫仲謀,當真雄主也!
呵呵。
若真如這徐詳所言,那他這個便宜女婿,這次倒是很老實。
將廣陵送給我了?
看來小虎的枕邊風,那倒是沒白吹。
要不要.
將大虎也送過去?
兩個一起吹,興許有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