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
洛陽中發生了幾件大事。
其一,魏國朝堂百官終於是同意了封卞太后雙親侯爵的事情。
這拉扯了數個月的爵位之爭,終於是落下帷幕了。
其二,在魏王宮中,王后郭女王正式收養齊公曹叡爲養子,這一舉動,讓已經開府的曹叡府上一時間車水馬龍。
在洛陽的官吏、士族,基本上都到曹叡府上露過臉。
而最後一件大事,便是朝堂之上,突然有官員開始上書勸進了。
魏王宮大殿,曹丕端坐在主位之上,他看着手上的一張張奏章,面露沉吟之色。
“你們以爲,孤要應允他們嗎?”
勸進奏章有十五份,說實話,曹丕已經意動了。
幾日前他同意施行九品官人法,馬上,世家便投桃報李了。
欲他坐上那皇帝之位。
其實這也很好理解。
他坐上皇帝的寶座上,他手下的官吏,自然也是會上升一個檔次,對大家都有利的事情,他們自然願意做了。
況且
他成了皇帝,這九品官人法,才更好的推廣。
吳質上前說道:“大王,勸進稱帝,還講究個三讓三辭,況且,十多份勸進奏章,數目少了些,份量也輕了一些。”
曹丕眉頭一挑,問道:“此是何故?”
“大王乃是漢臣,我等亦算是半個漢臣,殿下要代漢,做那九五之尊,未有一人勸進,那便是亂臣賊子,非是繼嗣之君,我大魏便稱不上是名正言順。”
名正言順.
曹丕明白了吳質的意思。
“季重的意思是讓漢帝親自上表勸進?”
吳質輕輕點頭。
“未有陛下勸進禪位,便絕對算不上名正言順,而即便是陛下勸進禪位,大王也要三辭三讓,才顯得高風亮節。”
三辭三讓?
曹丕撇了撇嘴,心裡想道:我恨不得現在就當皇帝。
然而他心中也明白,這些該走的流程,他還是要走的。
“只是那漢帝,可會答應孤這過分要求?”
奪他的江山,還要他三次勸進禪讓?
這對他.會不會有些殘忍了?
吳質冷聲說道:“亡國之君,能安享晚年便實屬不易了,陛下是聰明人,他知道該如何做的。”
陳羣亦是在一邊說道:“大王可命相國,在許都便宜行事。”
現如今的魏國相國,正是在許都的華歆。
曹丕頗爲意動,說道:“便如此罷!”
三辭三讓,這流程得搞快一點。
那個位置,他已經是迫不及待想要坐上去了。
“不過.”
吳質眼神閃爍,說道:“若是大王能夠舉兵前往許都,順便收復汝南,借收復汝南之大功,或許可挾大勢登基。”
曹丕現在尷尬的地方,那就是沒有軍功。
他在朝野之中的威望,那是根本不夠。
現在之所以有人前來勸進,那是因爲他向世家妥協了,而世家需要一個聽話的皇帝。
但做世家的傀儡.
這絕對不是曹丕想要的。
吳質作爲曹丕的心腹大臣,如何不知道自家大王的想法。
現在唯有軍功,唯有立勢,才能讓他的這個魏王名副其實,讓他這個皇帝做得名副其實。
“只是.”
曹丕臉上有些擔憂之色,說道:“汝南之地有那漢中王太子劉公嗣,且有漢軍精兵十萬,我等前去,當真能收復汝南?”之前有巨大的兵力優勢,都拿不下汝南,現在去了,真能拿下汝南?
吳質輕輕一笑,說道:“荊州無糧,那劉禪小兒舉大兵十萬,不能久持,據校事府探報消息可知,那漢中王太子劉公嗣早離汝南了,大部隊亦是離開汝南,復歸荊州。如今這汝南,主事的乃是孟建、龐德,不過三萬兵丁而已。”
孟建、龐德.
這些,原來可都是他魏國的臣子,軍將!
“逆賊可惡!”
曹丕手重重的拍在身前的案牘上,顯得氣憤非常。
“如今大王大兵壓境,糧草兵甲準備充足,何愁拿不下汝南,況且.我等也不需要完全拿下汝南,只要造勢而已。”
吳質這番話,更加打消了曹丕的疑惑了。
有時候,戰場上未取勝,這輿論宣傳上,那也可以稱之爲大勝的!
就譬如後世常凱申屢屢大敗,卻在宣傳上屢屢言之大勝,殲滅了多少多少敵人。
“況若是大王真的取勝,這聲望,這威勢不就建立起來了?”
言罷,吳質又陰惻惻的笑了起來,說道:“其實,在大王大軍到許都的時候,大勢便已經成了。”
大軍壓境,漢帝只要是想要繼續活下去,就不得不禪位。
這是陽謀。
而陽謀就是堂堂正正的,你知道我這樣做,但你就是反抗不了。
“如此甚好!”
曹丕摸着顎下短鬚,臉上露出開懷的笑意出來,不過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般,眉頭忽而又皺了起來。
“若孤走之後,那逆賊曹彰捲土重來了,又該如何?”
曹彰現如今已成爲他曹丕心中不能抹去之痛了。
除非他死了。
要是他帶兵去許都,轉眼間,黃鬚兒曹彰帶着大軍又掏了他的屁股,那他曹丕不成小丑了?
還代什麼漢,當什麼皇帝?
這魏王的位置,都要保不住了。
陳羣此刻站了出來,他說道:“大王勿憂之,九品官人法頒佈之後,那曹彰,便只有死路一條了,即便不死,也難掀起什麼風波出來了。”
之前曹彰謀逆,有些士族想要火中取栗,於是便支持曹彰。
但如今曹彰已敗,加之曹丕已經對世家妥協了,士族現在要的,是安定的魏國,是強大的魏國,而不是動亂的魏國,所以說,現在的曹彰,已經是沒有任何機會了。
即便不死,亦是翻不出什麼風浪來了。
然而曹丕卻是格外謹慎。
“曹彰一日不死,孤心一日難安!”
曹丕見陳羣與吳質猶疑的表情,又說道:“大軍出征之事可以先準備,糧草兵甲之事,要準備齊全了,莫要再有缺糧之苦了。”
之前缺糧,讓曹丕痛不欲生,這種事情,他不想再出現第二次了。
陳羣對曹丕行了一禮,道:“諾!”
吳質與陳羣退出大殿之後,曹丕看着眼前的奏章,從中又翻出了另外一疊奏章出來。
這一疊奏章不是來勸進的,而是來告一個人的。
平原侯曹植!
所謂上有所好,下便有所效。
曹丕欲殺曹植而後快,他手底下那些想要上進的官吏臣僚,便紛紛上書參曹植。
言之其在侯府中言語不遜,辱罵魏王。
又言之其府中逾矩,並且與叛逆曹彰勾結。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如果說曹彰是曹丕的心腹大患,那曹植,便是曹丕心中抹不平的疙瘩。
之前是看在王太后的面子上,曹丕才未對曹植動手的,但現在既然有如此多臣子遞刀過來,他便也不能不殺了。
任何對他有威脅的人,他都不會放過。
殺!
殺!
殺!
殺出個朗朗晴天出來!
到底,他曹丕纔是魏王,纔是這天下,真正擁有天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