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中城中。
離七姓夷王度夷、樸胡叛亂,已經是過去了十日的時間。
閬中城中的動亂,已經被止住了。
動亂的氣氛,漸漸從城中離去。
當然
要說完全消失,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畢竟這閬中城中,十日以來,東市每日都會有行刑斬首的人被斬掉頭顱,或者是被腰斬棄市。
剛開始的時候,那些閬中百姓還會好奇的去觀望一二,但是時間長了,看得多了,便是連去看的興趣都沒有了。
殺人看一次還行,天天看,這真受不了。
這個世界上,變態的人,畢竟還是少部分。
近十日來,被斬殺的賨人勳貴中的不臣之人,便已經有數百人之多了,鮮血將東市的地磚都染紅了。
這些人爲霍亂根源,便是充作奴隸,怕也是想要掀起動亂,且他們能量不小,劉禪可不想放虎歸山,是故找了謀逆的罪名,將這些人一道殺了。
賨人無大軍,或者說,巴人無大軍。
巴地五郡之地,現在除了漢軍之外,其他蠻軍,最壯大的,也不超過一千人,完全是形成不了什麼成建制的反抗了。
對漢軍,更是一點威脅都沒有。
是故
劉禪雖然在巴地掀起殺戮,但是卻無多少反抗的力量。
這一波幾乎是將那些反抗的力量都抓了起來,賨人便是想要反抗,卻也成了無頭蒼蠅了。
況且
劉禪殺的只是賨人之中的勳貴,殺的可不是賨人之中的百姓。
賨人與賨人,也是不一樣的。
劉禪雖然殺戮無數,但反而受到了大多數底層賨人的擁戴。
原因很簡單。
賨人之中,爲奴爲婢者,更多。
而劉禪將自由給了這些人,還給他們送去土地,耕種工具,豆種,生活變得比被賨人勳貴統治的時候有尊嚴了,好了,他們自然會對劉禪感恩戴德了。
加之間軍司宣傳機器全力運作,劉禪如今在賨人底層百姓之中,已經是很有威望了。
頗有一種底層賨人不知賨人王,而只知大漢太子劉公嗣的趨勢在裡面。
至於劉禪殺賨人數萬,奴役賨人數萬.
抱歉,賨人之間,其實並沒有太強烈的民族認同感,更多的是部族之間的認同,所以劉禪殺了再多的賨人,其餘部落的賨人,也不會對劉禪心生怨懟。
巴地的蠻夷社會,可原始得很。
劉禪作爲傳播‘文明’的聖賢,給他們帶來識字的機會,給他們帶來溫飽的機會,給他們帶來過有尊嚴日子的機會,他又怎麼會被底層賨人怨恨呢?
至於那些怨恨他的,便是那些賨人勳貴,賨人的利益,使他們獲得高人一等的生活,自然也讓他們維護賨人的團結,維護賨人的意識形態。
只可惜.
他們的力量,在劉禪面前,還是顯得太弱了,僅僅是用度夷與樸胡釣一釣,便將這些人釣了出來。
閬中周遭,已經是安定下來了。
至於車騎城那邊的消息,在三日前,也是傳到閬中這邊來了。
連同消息來的,還有廩君的屍體。
以及源源不斷的戰敗廩君蠻奴隸,被運送過來。
“這是三千廩君蠻軍士,現在已經被貶爲奴隸了,送到閬中這邊來。”
張達見到劉禪,臉上堆滿了諛笑之色,在他看來,若是能得到大漢太子垂青,他便能青雲直上了。
“三千軍士.”
這奴隸的人數,可夠多的了。
“成都,江陵那邊,難道不需要奴隸?”
說實話,閬中並不缺奴隸。
因爲在這十日清除不順服的賨人勢力中,劉禪也是抓了幾千奴隸。
讓他們去修官道,修水利,開墾荒地,人數其實差不多夠了。
至於入山挖礦
那得先找到礦山才行。
這人多了,也不是個事。
劉禪沉思片刻,說道:“便將其關押在閬中獄中,之後再分配到各處去。”
這三千人,自然不能放在一個地方了,打散了再來用,劉禪方纔能安心。
“諾!”部將張達,當即領命。
“宕渠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張達趕忙上前說道:“宕渠之地,蠻夷盡皆順服。”
這明顯不是劉禪想要的答案。
“送走多少奴隸,留下多少奴隸?”
張達這纔回答道:“這十日,送走七八千奴隸,還有數千奴隸,等着安排。”
一日送近千廩君蠻奴隸出去。
看來短時間內,不管是江陵,還是成都,這奴隸的問題,是能夠緩解一二了。
從巴地吸血,這人口紅利的血是吸了個滿的。
“三日後,山中田獵,你也來罷。”
田獵?
張達聞言,臉上露出狂喜之色。
“謝殿下提攜。”
這廝居然直接跪伏在劉禪面前。
他實在是太想進步了。
從主堂主位上起身,劉禪忍不住伸了一個懶腰。
在閬中府邸中做了幾個月的宅男,劉禪也早就想出城去遊獵一番了。
之前是巴地尚未平定,劉禪爲了大計,不得不委屈自己,整日不是與大喬下象棋,就是與小喬下象棋。
這象棋下的多了,身體也頂不住了。
原本劉禪八塊腹肌,但是經過了這一檔子事情之後,這八塊腹肌,居然有消失的趨勢。
雖然他作爲大漢太子,不必親自上陣殺敵。
但劉備見到自己長贅肉了,都會嘆息,更不用說他了。
作爲君長者,確實是不用如戰將一般上陣殺敵,但保不齊便有與人刀兵相交之時,不管是戰敗遁逃,還是賊人偷襲,自己有一身本事,那總是不差的。
總比你一點本事都沒有來得好。
關鍵時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是故
劉禪準備將身材練回來,將自己的戰技,再加強一些。
不求做萬人敵,但求能做一人敵就好。
至於變成另外一個時空的小胖子劉禪,那是萬萬不可以的。
於是乎。
三日後。
在三千太子親衛的護送下,三千死忠賨人衛管控周遭,劉禪的大漢太子儀仗,一路入了閬中城東的閬山之中。
“當真是好風光啊!”
遠望羣山,聯綿起伏,層巒疊嶂,彷彿是大自然的傑作。山間綠樹成蔭,青松翠柏,相互映襯,形成了一幅美麗的畫卷。
走進山林,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讓人心曠神怡。
山路蜿蜒而上,兩旁的樹木鬱鬱蔥蔥,遮天蔽日。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光影。山間溪流潺潺,清澈見底,水聲叮咚作響,如同一首優美的樂曲。
沿着山路繼續前行,不時可以看到一些野花野草,給這片土地增添了幾分生機。遠處的山峰在雲霧中若隱若現,彷彿置身於仙境之中。
巴郡雖是蠻夷之地,但只是沒經過開發而已。
經過開發之後,這裡還是適合人生活的。
譬若現在的劉禪行走在山林之中,這山林之中景色秀麗,人到了此間,也是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如此大好河山,當歸我漢人居之!
劉禪行進在道路之中。
這官道是新修繕的,之前只能容一馬通過,現在卻是可以並排通過三架馬車,這道路可謂是寬敞了。
至於其中損耗了多少人命,就不是劉禪在意的了。
蠻夷的性命,不值一提。
“田獵便田獵,將我帶來作甚?”
周徹身穿緊身獵服,背上揹着長弓,腰間繫着寶劍,騎在一匹壯碩白馬身上,單綁着的單馬尾,隨着馬兒輕動,也是一搖一擺的。
她的勁服貼身,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衣服的顏色深邃如夜空,閃爍着神秘的光澤。緊身的服裝讓她看起來更加英氣逼人,充滿了力量感。
“我看你也不是閒得住的人,在府中待了這麼久的時間,不出來透透氣?”
“哼!”
周徹輕哼一聲,說道:“不過是順便帶我出來的罷了。”
她轉頭看向劉禪身後的馬車,裡面居然傳來嘻嘻哈哈的女子歡笑之聲。
那聲音熟悉無比,正是她的母親和大姨。
哎~
我太難了~
自家母親與大姨,甘心侍奉這小賊,倒是讓他有些無所適從起來了。
現在我該叫他什麼?
爹?
不對罷。
我和他的年紀,差不了多少,甚至我可能都比他大一些。
哪有年紀比自己小的爹。
但不是如此,那他是自己的什麼人?
哼!
越想越是苦惱,周徹馬鞭一揚,狠狠的抽在馬屁股上,白馬吃痛,嘶鳴一聲,便朝着遠處山林奔馳而去。
這妮子。
劉禪搖頭,怎麼沒說幾句話,反倒是生氣了?
“殿下。”
周徹離去之後,身穿武服的張飛在後面趕了上來。
張飛身上的武服上繡着金色的花紋,彰顯出他的尊貴與威嚴。他的身姿挺拔,鬚髮雖然斑白,但身子骨看起來倒是硬朗非常。
“既是山中田獵,帶女人出來作甚?而帶了女人過來,在閬山一帶田獵便是了,爲何要去田獵的地方如此之多?”
張飛嗓音低沉,虎目圓瞪,不自覺之下,便給人以巨大的壓力。
劉禪自然不會被張飛嚇到,只是說道:“皇家田獵,身側怎能沒美人相伴?至於爲何要去如此多地方田獵,不過是我借田獵之名,看看這閬中周遭環境,這入山找尋礦藏的人沒個動靜,我倒是看看,哪裡可以修築莊園。”
張佩蘭已有身孕,對於自家女婿搞別的女人,張飛倒是沒有那麼抗拒。
他不悅的乃是自家這個女婿,盡找這些有夫之婦,還是敵方勢力的有婦之夫,這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大漢的太子殿下,有什麼癖好不成。
他本來是想要勸慰劉禪一番的。
找女人不是不可以。
但你得着那些正經的女人。
譬如方纔那個和你說話的那個,長得又水靈,年紀又和你差不多,她就很合適嘛。
甄宓,大喬,小喬。
下一次,是不是要找步練師,找郭女王去了?
只是
他剛要勸誡,注意力就被劉禪後面的那番話給吸引過去了。
“修建莊園?只是在這山林之中,如何修建莊園?”
成都郊外有不少莊園,都是勳貴人家買來的,莊園附帶田地,平日交由下人處理,到主人家有興致的時候,出城踏青,或是體驗農事之樂。
這山林之中,賨人異族雖然是被收服了,但是山林之中,長久之下,並不算安全。
就譬如此次出城田獵,動用了六千多人在旁侍衛,這才能保證太子儀仗安全。
平日裡,便是山林之中的莊園修繕好了,難道還有人敢去住,敢去玩?
劉禪知曉張飛誤會錯意思了。
他趕忙說道:“說是莊園,不若說是塢堡,若是經營多年,未必不可成爲一座城池。”
塢堡,城池?
“殿下此舉何意?”
劉禪從馬上一躍而下,牽着馬繩向前走去,張飛不知所以然,只得是下馬,跟在劉禪身後。
“岳丈以爲,如今賨人七姓夷王樸胡度夷皆已伏誅,賨人勳貴不臣之人,也盡數滅殺,這巴地山林之中,當真就長治久安了?”
張飛搖頭。
“巴地的山林太大了,也太廣了,南北四千,東西五千,周萬餘裡。即便是現在將所有的賨人都滅殺了,都不需要三十年,山林之中,便又會有新的蠻夷出現,他們還會認自己是賨人。”
以現在的漢軍戰鬥力,是無法徹底消滅賨人的。
便是到了後世,有飛機大炮航空母艦的美國,不也在越南山林之中折戟沉沙了?
況乎這個時代?
“這便是根源,孤既然到了巴地之中,不求巴地萬世永安,只求百年,乃至於數百年的平靜。”
萬世永安,那是不可能的。
上一個說千秋萬世的,是秦始皇,他的下場就不用多說了。
秦朝也是二世而亡。
“山林之中爲何有蠻夷作祟,那是因爲山林之中未有漢人蹤跡,他們能夠利用山林之中的資源,不斷壯大自身,而我在山林之中修築莊園、塢堡,便是要斷山林賨人的根,在今後的歲月裡面,逐漸朝着山林深處修築塢堡,修築莊園,不斷的將漢人的文明,撒播在這片蠻荒之地上面。”
劉禪此舉,正是學習後世美利堅對付印第安人的辦法。
百人屠殺者每向前一步,每剝下一塊印第安人頭皮,便會佔下來原本屬於印第安人的土地,而這佔下的土地,便都是美利堅國土。
而劉禪這邊,莊園所佔據之地,本就是漢土,但不同的是,之前漢人無法徹底掌控,而現在,變成了漢人可以完全掌控的土地。
這場‘文明徵服’,直到將巴地的山林鑿穿,讓山林之中的蠻夷,徹底漢化成漢人爲止,才能結束。
“山林裡面條件艱苦,恐怕不見得有人會去做這種事情。”
劉禪笑了笑,說道:“總會有人去做的,有好處的事情,爲何不去做?”
“好處?”
張飛愣了一下,詢問道:“發配到莽荒之地,某卻是看不出來,有什麼好處可得。”
劉禪搖了搖頭,說道:“岳丈你有萬人敵的戰力,可萬軍從中取上將首級,但是,似你這般有能力的人,天下有幾個?如今生活如意的人,又有多少?城池之中,阡陌之內,太多鬱郁不得志之輩了,若是我頒下詔令,言之,只要在巴地成功修築莊園,並且屹立十年不倒,便與其官職,與其子入仕資格,岳丈以爲,他們可會爭相恐後,到巴地來修築莊園、塢堡?”
以一人之力對付巴地,自然難成。
但以一國之力對付巴地。
便是山林再是兇險,也擋不住那些想要翻身的苦命人的步伐。
沒有人願意當下等人。
誰都想做人上人。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只是益州漢人本就不足,恐怕沒有太多人會到巴地這裡來罷?”
劉禪呵呵一笑,說道:“人口不足,只是現在的問題,在以後人口充盈的時候,這巴地的問題,纔是真正根除的時候,現今,便也只能用賨人衛,來替代漢人做這些事情了。”
待天下太平了,人口爆炸,那是必然的事情。
巴地,便是那爆炸人口的去處之一。
只是,讓賨人衛行此事,劉禪還是不太放心。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賨人衛中確實有許多人值得信任,但也有許多人,其實只是裝作慕漢侍漢。
不過
只要漢軍不倒,這些人一輩子都不敢掀起什麼風浪來。
因爲這些人更真切的看到和感受到,與漢軍作對的下場是什麼。
只有死路一條!
巴地的百年大計,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夠完成的。
大漢需要時間,巴地也需要時間。
一年解決巴地的所有問題,劉禪從來就沒有這種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