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現在發兵,是否爲時尚早?以那劉公嗣的狡詐程度,恐怕其中有詐,再不濟,也要等漢國發兵伐吳了,我們才能攻伐徐州。”
見曹丕做出決定,司馬懿臉上露出猶豫之色。
那劉公嗣乃是天生的壞種,肚子裡面全是壞水,做什麼事情,絕對要往最最壞的方面想。
絕對不是因爲之前那劉公嗣在曹操面前說了三馬食槽的原因,他纔多說這句話的。
他司馬懿行得正站得直,絕對不是那種睚眥必報之人。
“朕知道仲達心中的憂慮,然而,若是我大魏不先出兵討伐徐州,那劉公嗣又如何會發兵伐吳?我們雙方,總是要有一人要退讓的。”
曹丕之言,讓司馬懿愣了一下。
“既是如此,陛下,那留守睢陽的兵卒,不能太少,不然的話,荊州或有變故,另外,劉玄德之病,興許也有貓膩,不怕一萬,還真怕了這個萬一,是故,以臣下之間,我大軍開拔徐州,一是要在睢陽留重兵,二是要讓關中曹真鍾繇時刻防備漢國北伐。”
第一條曹丕還有些認可,但是第二條算什麼?
“劉備病重,這個消息不可能是假的,就算是假的,以蜀國的國力,也不可能在伐吳的同時北伐。若朕真的按照愛卿之言,那我大魏便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打下徐州,徐州不下,又如何在亂局中得利?”
司馬懿所言,在曹丕看來,有些杞人憂天的意味在裡面。
“陛下,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便是其中的萬一,陛下也得斟酌考慮,更何況,我們面對的敵人乃是劉公嗣,以此人的奸詐程度,再怎麼防備,都不爲過。”
劉公嗣劉公嗣!
“哼!”
曹丕冷哼一聲,當即說道:“朕承認,漢國有今日的威名,劉公嗣功不可沒,但如今朕來了,便是那劉禪,也得乖乖的給我讓步,今時今刻,重鑄我大魏榮耀,朕義不容辭!”
司馬懿看着曹丕自信滿滿的模樣,心中無言以對。
曾幾何時,自己的這個明公,似乎也有這種自信,只不過那結局……
司馬懿識趣的閉嘴了。
其實該說的都說了,再說也沒用了。
而且……
他的有些言論,確實有些太無根據了。
但無論怎樣,他已經盡到了一個臣子該盡到的義務,萬一真被他說中了,他便是有先見之明,若是事情沒被他說中,那也無所謂,這是正常的事情,我也是爲陛下分憂,爲大魏盡心啊!
總之好處他司馬懿要,壞處是一點都不要。
“無需多言,開始進軍!”
不趁着這個窗口期,將徐州拿下來,下次恐怕便沒有這個機會了。
別看曹丕王婆賣瓜,自賣自誇,把自己說得多利害,但在他心中,對劉禪是十分重視的。
嘴上輕視甚至是蔑視,而心中卻是將劉禪當成自己的夙敵。
以現在漢國的發展速度,君臣之間和諧的關係,下一次,說不定便是漢魏兩國的大戰了。
到時候,魏國內亂未平而大戰再起,豈非是給徐州臧霸討價還價的機會?
曹丕眼神閃爍。
他繼位以來的恥辱,在他的有生之年,要一點一點的收回來!
……
半個月後。
江陵。
華歆重回江陵,他明顯感受到戰爭將來的變化。
那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是那麼的真切。
戰爭的烏雲,已經籠罩在江陵的頭上,或者說是漢國與吳國之間了。
最明顯可以看到的變化,便是原本熱鬧的江陵商圈,已經是漸漸的冷淡下來了。
來來往往通行江陵的舟船,只有少部分是商旅的,大部分都是運輸軍用物資的。
打仗了,便是商人,便是商船,都要爲戰爭做準備。
“看來司馬仲達的擔憂,是多慮的,漢國確實在籌集一次戰爭。”
華歆搖了搖頭,看着江陵行苑的大門。
這一次,盟約可以擬定了,收回徐州,看漢吳兩國打得頭破血流。
他大魏贏兩次。
……
此刻,江陵行苑之中。
劉禪臉上既是開心,又是猶豫。
開心的是,局勢確實如他所料一般發展,曹丕他信了。
猶豫的是,要徹底讓魏國相信,甚至讓魏國將所有注意力吸引過來,便不得不向吳國開戰。
但戰爭一打起來,很難止住。
之前劉禪打仗,只需要想着如何打贏就好,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打仗,又要打起來,又要大軍不能過分參與進去,也就是不能真的打起來想要抽身離去的時候,便能抽身離開。
要做到這種程度,無疑也是對劉禪能力的一種考驗。
“軍師,看來,一場大戰是在所難免的了。”
龐統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魏軍雖然開始朝着徐州進發,但睢陽之中仍舊留有大軍,長安的兵卒雖然調動,但被調動得並不多。”
現在雖然已經是給劉備北伐創造條件了,但是這個創造的條件明顯是不夠的。
一是北伐若是一開始,曹丕必定反應過來,給劉備的時間,便只有兩個月,甚至一個月。
而一個月的時間,要想打下長安,那實在是太難了。
兵力沒優勢,又無地利,打下關中之後還要迎接魏國的反撲,成功可謂是難上加難。
這是地獄級別的難度。
劉禪能夠給劉備拖的時間越長,北伐便更有可能成功。
二是徐州的臧霸越給力,劉禪在荊州給曹丕的壓力越大,魏國便更有概率將關中的軍隊調到南面。
如此一來,不僅能夠給漢國北伐留下更多時間,更是能夠給北伐的漢軍制造出兵力優勢出來。
他劉禪雖然是明修棧道,但這個棧道可不是那麼好修的。
“或許將有一戰,殿下,現在在江陵彙集了五六萬大軍,不如試一試,看看是否真能打下吳國。”
人多了,便是連龐統的膽子都變大了。
原本說是假的伐吳,現在居然想真打了。
漢國現在兩面征伐,其實勉強可行的,至於原因,很簡單。
整個巴地被漢國囫圇吞下去了。
巴地數十萬百姓,數百年的基業,便是浪費了許多,勉強支撐起一場戰爭,那是沒問題的。
當然……
能不兩面開戰,便儘量不要。
打贏了那還好,打輸了,原本蒸蒸日上的漢國,可能就要一蹶不振了。
“伐吳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在這個時候,劉禪還是比較清醒的。
吳國若是有這麼容易打下來,至於曹操幾次伐吳都無功而返?
後面曹丕伐吳也是無功而返?
吳國確實是鼠輩多,但是能人也是不少的。
“只是,大軍集結,人嚼馬咽之下,消耗本來就有了,既然資本都付出了,自然要拿些東西過來了,不然豈不是空耗軍資?”
龐統屬於是賊不走空的性格。
“只可惜吳國百姓被吳國搜刮得跟窮鬼一般了,沒有油水可榨了,至於將吳國百姓帶到荊州,路途漫長,加上有吳國水師支援,定是難成。”
現在吳國對劉禪最有吸引力的,那便是百姓。
人口在這個時代就是第一生產力。
但是這個最有用的東西,對劉禪來說,卻又是最觸手難及的。
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打垮吳國,但若是他能打垮吳國,那直接打到建業去了,還需要劫掠人口?
這也是個死結。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
龐統並不死心。
在他看來攻伐吳國還是有一定成功的可能性。現在大軍集結,每日的糧草消耗都是一個天文數字。
不試一試怎麼能讓人甘心呢?“大軍集結在此,其實並非是沒有作用,它可以修築堡壘,修築開挖溝渠甚至可以屯田。”
沒錯,北面的魏國是劉禪必須防備的。
若是將來招惹了魏國,又不想打仗,堅固的工事便是必不可少的。
最起碼要能擋住魏國兵鋒。
對於吳國,也是這樣的。
待劉備北伐的消息傳到吳國的時候,孫權肯定也反應過來了。
他孃的,我們都被劉公嗣給騙了。
他丫的揍着我們打了這麼一陣,老婆兒子都要搭進去了,結果你跟我說你是裝的大爺?
把我孫權豈能忍?
孫權肯定會不服氣發大軍過來。
屆時要不費大代價守住吳國的攻勢,同樣也非常重要。
“殿下……”
龐統還想說什麼,但是劉禪眼神卻非常堅定。
“孤意已決!”
看着龐統遺憾的表情,劉禪說道:“讓華歆進來罷。”
“諾。”
龐統離開之後,未久,劉禪便在大堂召見了華歆。
大堂之中,也看出這一次是比上一次的要鄭重不少。
“外使拜見太子殿下。”
華歆端端正正的對劉禪行了一禮。
“起來吧。”
劉禪面無表情的將華歆虛扶起來,然後開口問道:“汝主可答應孤的要求?”
華歆當即說道:“太子殿下的請求,我大魏皇帝都同意了,並且,在臣下啓程的時候,魏國大軍便朝着徐州開拔而去,不日便攻城,現在我大魏的姿態已經做出來了,便是連通商都答應了,那太子殿下的誠意呢?”
還真答應了。
劉禪的臉上當即露出些許微笑出來。
“魏國守約,我天朝上國,自然也要守約,便按照我們之前說好的來罷。”
天朝上國……
華歆心中腹誹。
“太子殿下如此爽快,那外使便放心了。不過,殿下出兵伐吳,總是要給個準確的時間,不然外使回去了之後,也不好交差。”
這是逼他表態。
劉禪思索片刻,說道:“三日後,孤便至江夏郡,統管伐吳大局。”
劉禪沒有說具體什麼時候攻伐吳國。
但是他三日後去江夏,便已經是表明了態度了。
“如此的話,外使便心中有數了。”
……
三日後。
江夏郡。
郡治西陵城。
劉禪匆匆而至。
此刻天大寒,因爲這個時候正是雪水化開的時候,到處都是溼漉漉的,給人的感覺就很不對勁。
“末將拜見殿下,殿下萬歲!”
便是地上泥濘不堪,但是于禁還是帶着江夏郡一干文臣武將跪伏在地,形容很是謙卑。
劉禪當即上前,將於禁攙扶起來。
“君侯乃是孤之功臣,未有君侯,江夏郡何至於鐵板一塊?怕是那江東吳國要日日騷擾了,且江夏屯田有成,君侯實在是功勞甚多。”
于禁被劉禪攙扶起來,又聽到劉禪所說的這一番話,心中十分的感動。
“殿下如此言,倒教末將羞愧萬分了,臣本降將……”
于禁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劉禪打斷了。
“孤這裡,沒有所謂的降臣降將,在孤這裡,只有漢臣,只有忠臣,在孤眼中,君侯從來都是漢臣,也從來都是我大漢的忠臣。”
于禁眼中含淚,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歸義軍副軍使文聘連忙上前說道:“君侯,城外泥濘,寒風肆虐,殿下乃是萬金之軀,焉能在此地受苦?還是先將殿下迎入城中再說其他的。”
文聘這句話,讓于禁當即反應過來了。
“是末將的不是,殿下,請。”
“無妨,無妨。”
劉禪笑着進入城中,一番觥籌交錯,每個人都吃好喝好。
菜過五味,酒過三巡。
劉禪看向堂中衆人,準備說正事了。
“此番伐吳,事關國運,不求快,但求穩,不知爾等誰有伐吳之策?”
不求快,但求穩?
文聘臉上當即露出失望之色,他的計策,便求快,不求穩。
但……
好不甘心啊!
猶豫再三,文聘還是上前一步,對着劉禪行了一禮,說道:“末將對吳國在尋陽的佈置一清二楚,是故末將有一計,不過這是險計。”
見劉禪沒有讓他閉嘴,文聘繼續說道:“以臣下之計,在軍中篩選三千精銳之士,帶上三日糧草,趁着吳軍主力被吸引的間隙,或繞或破吳軍尋陽防線,直插建業,兵貴神速!”
文聘越說越激動,脖頸已經是紅起來了。
“建業的吳王孫權絕對不會料到,會有一支軍隊,突然出現在建業城前,若能擊破吳王宮,擒殺孫仲謀,那吳國輕易可破。”
擒賊先擒王。
孫權若是被擒殺了,吳國羣龍無首之下,確實難做抵抗。
但……
太冒險了。
“糧草問題如何解決?”劉禪問道。
“因糧於敵。”文聘回答。
“找不到糧草呢?”
“吃馬肉。”文聘平靜的回答道。
“馬肉吃完了呢?”
“有什麼吃什麼,若是連馬肉都吃完了,那證明此計已經失敗,那吃什麼都不重要了。”
此計夠危險,但成功了之後,所獲得的東西足夠多。
原本劉禪不打算答應的。
但是……
不知怎的,劉禪此刻想到了四個字:國際觀瞻。
有些仗,很難勝,或者是會損失慘重,但就是要打。
爲何?
因爲要做給別人看!
他要給曹丕攻打徐州的藉口與信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