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君。
原本是汝南郡人。
在一年多前的時候,他算是薄有家資,家中不僅有田產百餘畝,還有妻有妾,生活不能說奢侈,但可以稱得上是幸福。
然而……
一場大戰,在汝南毫無預兆的打起來。
趙君所在城池,經歷大戰。
守城的魏軍爲了守住城池,不僅將他所有家資充公,更是將他都充爲民夫,家中妻妾,在戰亂中也不知所蹤。
魏軍戰敗之後,他當即隻身遷往荊州,投奔在江陵的姨夫。
在姨夫家中呆了一年多,白吃白喝,每日閒逛,宛若街溜子。
姨夫沒說什麼,姨媽卻已經有意見了。
便是姨媽沒意見,他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
大丈夫居於天地之間,豈能鬱郁久居人下?
一氣之下,趙君便氣了一下。
最後打定主意。
參軍!
在軍中建立一番功勳,他在哪裡失去的東西,便要從哪裡拿回來。
魏軍害他家破人失,他便要從戰爭上,拿回屬於他的一切。
妻妾沒了,再娶便是了。
漢軍乃是天下有數強軍,如今統領漢軍的乃是漢國太子劉公嗣,他是有功必賞,有罪必罰,在他手下做事,只要是有能力,只要是不怕死,定然能有所作爲。
趙君是這麼想的。
但是……
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才參軍兩個月,只是練了軍紀軍規,口令站姿,太子三書,根本還沒有成爲戰場上的精卒,學到戰場殺伐之術,便被劉禪派到漢吳兩國戰場上,準備大戰了。
“都打起精神來,你們吃的是皇糧,許多人更是抱着出人頭地的想法來的,現在你們的機會來了,前面有一座吳軍山寨,攻下他們,殿下必會賞賜有功之人,若是能破寨先登,殺敵最多,更是能越級提拔,成爲似我這般的百夫長。”
百夫長身着精甲,此刻在做戰前動員。
漢軍之中,最注重士卒的心理建設。
基本上每個百人隊,都要配備一個會動員能力的人做百夫長。
“隊率,你是講武堂出身的,肯定知道不少消息,我們此番怎麼會這麼快前來攻拔山寨?照理說,我們這般新兵,不是會有至少半年的訓練時間嗎?”
有消息靈通的人上前問道。
講武堂?
聽到這三個字,趙君的眼睛頓時都亮起來了。
在漢國,講武堂代表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只要能入講武堂,那便是太子門生,可以說是前途無量。
沒想到自己的這個隊率,便是講武堂出身的。
由此觀之,他們此番攻拔山寨,並非是做炮灰來的
百夫長呵呵一笑,說道:“正常來說,是有半年的訓練時間,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平日裡校場能學的東西,戰場一樣能學,而且更加深刻,而校場中學不到的東西,戰場上也能學,原本你們要半年才能從新兵變成我大漢合格的兵卒,而見了血,打了仗之後,你們只要能在戰場上活下來,便是我大漢合格的兵卒。”
見血!
趙君心中凜然。
“隊率的意思是,殿下要我們攻拔山寨,是做練兵?”趙君趕忙上前詢問。
百夫長點了點頭。
“這次我們要攻拔的山寨,在左右山上,山寨修建不久,只有簡陋的寨牆,並且城中值守的吳軍,只有三百之數,而攻拔山寨的隊伍,有八支,也就是八百人,每一支輪番攻伐山寨,直到攻下爲止,我們是第五支。”
百夫長眼神尖利,朝着衆人掃視而去。
“我希望,這山寨,是被我們這一隊攻下的,先登之功,破寨之功,便在我們隊中產生。”
先登之功。
破寨之功。
都是可以升職成爲百夫長的。
百夫長統領百人,在軍中,已經算是不小的官了。
再往上,便是曲尉,掌管千人。再往上,便是牙門將、偏將,掌管數千人馬。再往上,便是軍使,掌管一軍數萬人。
趙君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了。
但他同樣知曉,要想在戰爭中拔得頭籌,立下戰功,升職加薪,便需要玩命。
而且一個不小心,小命不保,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
拼了。
生不食五鼎,死亦五鼎烹!
我趙君,要把失去的都拿回來,自然得拼命了。
呼呼呼~
在羣山環繞的一隅,新建的山寨剛剛落成,寨牆高聳,石塊堆砌,堅固而粗獷。
然而,寨中守軍的士氣卻與這堅固的寨牆形成鮮明對比。他們面色凝重,眼神中帶着疲憊和迷茫。
儘管身上甲冑閃耀着冷光,卻掩蓋不住那份沉甸甸的沉重。
寨牆上,新砌的石磚還帶着些許溼潤,散發着淡淡的泥土氣息。
守軍們或倚靠在牆邊,或無精打彩地站立着,他們的目光落在遠方的羣山之間,似乎在尋找着什麼寄託。
偶爾一陣冷風吹過,帶起一陣灰塵,卻吹不動他們沉重的心情。
漢軍將開始攻拔山寨,而他們知道自己短時間內沒有援軍,猶如作困獸鬥。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沉悶的氣息,使得原本生機勃勃的山寨顯得有些淒涼。
偶爾有幾聲鐵石相撞的聲音傳來,打破了這片沉寂。
守軍們握緊了手中的兵器,但卻發現只是山貓的動靜,着實是讓守山寨的吳軍士卒一驚一乍,心神俱疲。
黑夜。
很是漫長。
但再漫長的黑夜,也有結束的時候。
屯兵在左右山下的漢軍,動了。
他們蜿蜒而上,帶着各種攻城器具。
嗚嗚嗚~
號角聲如雷。
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漢軍開始對山寨發起猛烈進攻。山寨守軍早已嚴陣以待,他們深知,這將是一場生死存亡的較量。
“衝啊~”
“殺啊~”
“先登者,賞十萬錢,擢升百夫長!”
“殺他孃的江東鼠輩。”
……
漢軍如潮水般涌來,鐵蹄震天,吶喊聲此起彼伏。
“不要怕,守住城寨,只要幾日,水師便會來支援。”
“若是我們退了,身後的家人,便要被漢軍侮辱玩弄了,絲毫退不得。”
“敢言退者,殺無赦!”
……
山寨守將不斷鼓舞士氣。
只要多守幾日,援軍到了,還是有活路。
而投降。
只有成爲奴隸的命。
甚至還要連累在建業的家人。
不管如何,山寨守將的這番話,確實激起了吳軍的血性。
守軍們依託堅固的寨牆,用弓箭和滾石給予反擊。
一時間,箭矢如雨,巨石橫飛,戰場上瀰漫着濃烈的殺伐之氣。
“隨我衝殺!”
山寨新修,難以抵擋強攻。
況且,要想久守,窩在山寨中,是難以守住的。
要在開始的時候,便給漢軍一個下馬威,這才能守住山寨。
山寨的指揮官揮舞着長刀,率領守軍衝向漢軍。
山寨守將身先士卒,他的勇氣和堅定信念感染着每一個人,士氣逐漸回升。
漢軍雖然人數衆多,但山寨守軍憑藉地勢之利,頑強抵抗,使敵人無法突破防線。
戰鬥進入白熱化階段,雙方陷入膠着狀態。山寨守軍發揮出超乎尋常的戰鬥力,與漢軍展開殊死搏鬥。山寨守將身先士卒,率領敢死隊衝入敵羣,展開近身肉搏。
他們的刀光劍影在清晨中交錯,每一次揮砍、每一次衝撞都充滿了決絕與悲壯。
在激烈的戰鬥中,時間彷彿凝固了。當黎明的曙光灑滿大地時,濃霧散去,漢軍終於敗退而去。
吳軍山寨守軍雖然勝利了,但也是慘勝。他們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許多英勇的戰士永遠地倒在了這片土地上。
山寨內一片狼藉,戰火留下的痕跡清晰可見。守軍們疲憊不堪,然而,他們只是打退了第一波的漢軍進攻。
接下來的漢軍,猶如潮水一般,連綿不絕。
漢軍衝殺。打退。
漢軍衝殺。
打退。
漢軍衝殺。
打退。
廝殺許久,不少吳軍士卒連手上的寶劍都要砍捲了。
山寨中的吳軍,又打退了三波漢軍攻勢。
時間,已經是來到正午了。
太陽高懸。
溫暖的陽光撒播在剩餘吳軍身上,很是溫暖。
但是山寨中的吳軍,都沒有感覺到溫暖的希望,相反,他們的心裡,只有絕望。
“還守得住嗎?”
吳軍之中,有人心裡面已經動搖了。
這纔過去了半天,軍中便減員了三分之一。
而要等來支援,至少需要三天。
他們還能支撐三天?
山寨的守軍士氣低迷,疲憊不堪。他們曾竭盡全力抵抗漢軍的進攻,但長時間的戰鬥已經消耗了他們大部分的體力與意志。
然而。
軍情如火。
戰爭打起來,根本不會給你多少思考的時間。
漢軍又來了。
“戰!”
“守住山寨,就有希望!”
“守住山寨,支援馬上就會到!”
……
山寨守將大吼一聲,他身先士卒,率領守軍進行最後的反擊。
在方纔寶貴的休息時間裡面,他們利用地形,巧妙地佈置了陷阱和弓箭手,試圖打漢軍一個措手不及。
然而,面前的這支漢軍卻毫不畏懼,他們冒着箭雨,奮勇向前。在激烈的近身肉搏中,山寨守軍漸漸不敵,防線開始崩潰。
隨着時間的推移,山寨內的守軍越來越少。許多吳軍士卒,不惜以生命爲代價,與漢軍展開搏鬥。他們的血肉之軀鑄就了一道堅固的屏障,但最終,山寨的大門還是被漢軍攻破。
先登入山寨的。
正是殺紅了眼的趙君。
“衝啊~”
“殺啊!”
“我要做百夫長!”
趙君也是怒吼一聲。
拼死殺入城中。
不知道多少吳軍,死在他手上的環首刀上,而他身上又不知道中了幾道傷口。
那沾染在身上的血液,他已經分不清到底是他的,還是別人的了。
但好在。他贏了。
他拼贏了。
漢軍涌入山寨,喊殺聲震天。他們四處搜尋剩餘的守軍,而守軍則藏身於角落和暗處,進行最後的抵抗。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但對於山寨的守軍來說,這是一場關乎家園存亡的戰鬥。
他們的身後,便是父老。
他們有不能不拼命的理由。
當夕陽的餘光灑滿大地時,漢軍終於停止了進攻。山寨已不再是從前的模樣,它已經成爲了一片廢墟。
殘垣斷壁隨處可見。
空氣中瀰漫着濃郁的血腥味和硝煙味。
漢軍在山寨內四處搜尋,帶走了一切有價值的東西,只留下一片淒涼的景象。
“你做得好,趙君,你放心,你的功勞,我會如實上報的。”
百夫長心中很是高興。
山寨在他這一隊都是中攻破。
他便是立了大功。
以講武堂出身,他升職會很快。
此番立功,換在其他人身上,或許只能換點不痛不癢的功勞。
而在他手上,卻是能夠官升一級。
從百夫長,變成軍隊的中層,曲尉。
從管一百人,變成管理一千人。
要說他心中不高興,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隊率爽快,日後,希望還能在隊率手下用命。”
面前的這個百夫長,可是講武堂出身的。
這種出身的,升職會很快,前途無量,在這個時候向其靠攏,那絕對是最正確的選擇。
“呵呵。”
百夫長笑了笑,說道:“放心,只要不怕死,敢用命,富貴是不會少的。”
聞言,趙君強忍着身體疼痛與疲勞,對着百夫長行了一禮。
“願爲隊率拼殺。”
這個不貪墨功勞上官的大腿,自然是要緊緊抱住了。
“不是爲我拼殺,而是爲殿下拼殺,爲大漢拼殺。”
百夫長笑着糾正。
他乃是太子門生。
他們爲誰而戰?
爲興復漢室而戰。
爲校長而戰!
趙君當即改口。
“爲大漢效死,爲殿下效死!”
百夫長聞言,眼神也變得柔和不少。
“爲殿下拼殺,好處少不了你的。”
……
另外一邊。
尋陽城。
陸遜,身披沉重的鐵甲,給人一種冷酷而堅不可摧的感覺。他的面容異常陰沉,彷彿經歷了無數風雨,眉宇間凝結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眼睛深邃而銳利,彷彿能洞察人心,任何謊言和欺詐都無法瞞過他。鼻樑高挺,嘴角微抿,彷彿在告誡着人們,他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角色。
然而此等人物,此刻看着戰報,心中卻是非常沉重。
“漢軍用兵了。”
用兵是很正常的。
畢竟漢國伐吳的旗號已經打出來了。
但也有不正常的地方。
“其一日攻拔山寨八,照這樣的速度下去,怕是不到一個月,便能將所有山寨攻拔下來了。”
漢軍很是聰明,每次都攻拔三個山寨,而且這三個山寨相隔甚遠。
水師至多支援一個。
而支援了一個,另外兩個便很難顧及到。
若是分兵,則效果不大。
陸遜已經有些擔憂起來了。
“若是這樣一直下去,尋陽防線很快便守不住了,得找個機會,將漢軍營寨燒掉。”
燒掉漢軍物資。
那漢軍便只有撤退這一條路。
但是……
怎麼火燒連營呢?
陸遜表示自己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