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秋到,花園中的花,大多數已經開的有些敗了,偶剩幾叢開的正盛的,也頗有一些勉強支撐的架勢。
兩人沿着花間小徑緩緩走着,許久都沒說話。
林琪一直在絞盡腦筋想如何提起這個話題,而閔千悅卻不知林琪要說什麼,見林琪不語,就靜靜的走在她旁邊。
走了大半個花園,當走到一棵桂花樹下時,閔千悅停住了腳步。
此時正是桂花飄香的季節,一樹金黃的桂花開的熙熙攘攘,好不熱鬧。桂花香味又濃,往樹下一站,不一會兒衣袖上就沾滿了香氣。
“一年多沒見,琪妹妹又長高了不少。”閔千悅看着花樹下的少女,溫文一笑。
“閔哥哥也是越來越英俊了,哈哈,我都不敢仰視了。”林琪還沒長開,個頭比高挑的閔千悅不知矮了多少,看閔千悅的時候,還真需要仰視。
“貧嘴!”閔千悅伸手摸了摸林琪的頭,手剛沾到林琪的頭髮,他不知想起了什麼,又立刻縮回去了,然後他順手摘下一串細碎的桂花,插在了林琪的頭髮上。
林琪摸了摸頭上的花,仰起頭來,笑問閔千悅:“漂亮嗎?我還真沒往頭上戴過鮮花呢。”
十四歲的少女,水嫩的如清晨時的一滴露珠,再用鮮花一託,就成了一幅絕美的畫。
閔千悅由衷的讚美道:“很漂亮。”
和閔千悅談笑了幾句,林琪逐漸輕鬆了起來。
又說了幾句閒話,林琪才假裝不經意的問道:“閔哥哥,你怎麼還沒訂親呀?是不是有相愛卻不能相守的心上人呀?”林琪這句話雖直白,但問的很巧妙,她一句話,就問出了兩個很重要的問題。
“心上人?沒有。”閔千悅靜然而立,白衣勝雪,他的感情世界,就如他的衣色一樣,乾淨潔白。
林琪知道閔千悅這種溫文爾雅的人,說話是會很迂迴的,她想來想去,覺得還是直截了當速戰速決的好。
先向左右看了看,見沒有別人在附近。
林琪看了閔千悅一眼,未語臉先紅。
“閔哥哥,那個,你看吧,你老大不小了,我也快及笄了。你要是沒心上人,那個,那個,咱倆能不能湊合一下?”這種表白,林琪是真沒幹過,能磕磕巴巴的說出來,她覺得自己已經是有很大的勇氣了。
閔千悅畢竟是大人了,面對小女生的表白,他沒有臉紅,也沒有不好意思,稍一思索,他立刻很沉穩的問道:“琪妹妹,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難事了?”
見他猜中了自己的心事,林琪嘆了口氣道:“我怕我娘和我姐把我賣了,就想着找個認識的先訂下來。你也知道,我整天關在家裡,認識的男人也沒幾個,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來了!後面這句話,林琪省略了,但她知道閔千悅肯定會懂的。
閔千悅又不傻,自然明白林琪的意思。
對林琪,他是很有好感的,但還沒升華到男女之情上。畢竟,相比他來說,她太小了。
閔千悅仔細的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她心靈手巧,聰明善良,有着一顆靈動的心。
如果和她相攜一生……
看了一眼腰間那獨一無二的荷包,閔千悅心神微微一動。
“琪妹妹,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答應你。不過,我並非良配,還請你慎重考慮。”說這話時,閔千悅的神情,相當的鄭重。他很理智的知道,如果自己答應了,這意味着什麼。所以,此時此刻,容不得他不鄭重。
他這樣完美的男人還不是良配?
怎麼可能!
林琪趕緊問道:“閔哥哥,此話怎講?”
閔千悅輕輕摘下一片桂葉,放在手中,無意識的折來折去,過了一大會兒才說道:“我自幼習讀佛經,這麼多年,無一日不誦經不拜佛。如果有機緣,我很可能會出家入佛門。我之所以沒有娶妻,就是不想誤了一個女人的終身。”
林琪頓時就蔫了。
閔千悅要出家當和尚,自然是不需要妻子的。
她披婚紗,他披袈裟,別人說起來的時候可能覺得是笑話,可對當事人來講,這絕對是笑不起來的悲傷事!
即使他現在能娶她,可過不幾年他頭一剃就走了,她又要怎麼辦啊?
如果膝下能有一兒半女,好歹也有個盼頭。
如果連孩子都沒有,那她豈不是要孤悽一生?
話又再說回來,學佛的人,會有夫妻生活嗎?
看來還是沒孩子的面兒比較大!
“出家有什麼好?在哪唸經不是念啊,幹嗎非要去寺廟裡唸啊?”林琪鬱卒着一張小臉,小聲反駁着。
閔千悅這次沒有笑,他盯着手裡那片滿是摺痕的樹葉看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你不懂。機緣一到,萬緣全空。只有超脫紅塵,才能一心修佛。”說完這幾句話,他不待林琪再反駁,繼續說道:“我不知道我的機緣會在何時出現,也許就在明天,也許是十幾年後,也許是幾十年後,還有可能這輩子都等不到。和我在一起,不啻於一場賭博。賭輸了,你誤了青春。賭贏了,也不過是得到一個臭皮囊罷了。所以我說,我不是良配。”
閔千悅確實是個君子,他沒有冒然接受林琪,而是很直白的告訴了她,和他在一起,不會幸福。要如何選擇,決定權一下子就又交到了林琪的手上。
林琪對閔千悅很有好感,但這好感還沒有昇華到愛情,所以她還做不到不顧一切的追隨在閔千悅身邊。
林琪自認是個很凡俗的女人,她嚮往一心一意的愛情,她也向往夫妻恩愛的生活,也向往着白頭偕老,相伴一生。
冒着孤苦一生的危險去嫁給一個不是兩情相悅的男人,這買賣,怎麼看都不合算。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是被嫁給一個腦滿腸肥精蟲上腦的傢伙,還不如嫁給閔千悅豪賭一場呢,最起碼,閔千悅的顏很好啊,看着就賞心悅目。
實在不行,就強迫他要孩子,有孩子在身邊,她下半輩子也不會太過於悽慘。
林琪緊緊的盯着閔千悅,腦子轉的飛快,各種念頭各種想法紛至沓來,在極快的分析了自己的處境後,林琪決定還是跟閔千悅豪賭一場。
她就不信了,她用柔情纏住他,讓孩子用親情綁住他,他還會那麼無情的拋下他們去出家。
正當她面露微笑,要和閔千悅說她的決定時,忽聽不遠處傳來一聲清脆的笑聲:“閔姐姐,這回咱們可得多摘點桂花,讓敏嬸多做些桂花糕。”
林琪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孟思筠和閔茶過來了。
她不想讓人發現她在私會閔千悅,就小聲的對閔千悅說道:“明天這個時候,在這兒等我。”
然後她迅速離開此地,繞到另一條路上去了,消失在了花樹花叢間。
閔千悅看着她遠去的背影,一聲輕嘆。
林琪都走出很遠了,隱約聽到孟思筠歡快的叫聲:“呀,閔哥哥,你也在呀!”
孟思筠對閔千悅是一見鍾情,當初還曾經和林琪說過,她對閔千悅是志在必得。可惜婚姻大事由不得她做主,去年的時候,由父母做主,把她訂給了一個大茶葉商的兒子,年底就要成親了。
縱然她再喜歡閔千悅,到了此時,也只能把淚往肚子裡吞了。
能偶爾見閔千悅一面,已經成了她最大的奢望了。
替孟思筠嘆息着,林琪快步出了閔家。
剛走出閔家大門,林琪就看到一個青衣少年在自家門口打轉。
林琪看見他的同時,他也看見林琪了。
“姑奶奶,你可回來了,都快把我急死了。”小成子快步迎過來,幾步就到了林琪的面前。
“怎麼不去家裡坐着,在門口轉什麼?”由於經常幫方清越傳遞東西,小成子早就和林家人都混熟了。
小成子說道:“四個少爺都沒在家,我連個待着的由頭都沒有,坐什麼坐呀。”說着,他遞過來一個小木盒:“這是少爺新做好的手鍊,讓我送來了。”
林琪接過來也沒打開看,而是問小成子道:“越越還沒放出來呢?這是要在裡面待到幾時啊?”
小成子滿不在乎的說道:“誰知道啊。好在我們少爺功夫好,關也關不住。這不,昨天晚上還出來了,和洪伯攏了攏帳,讓洪伯再找店鋪,說要再開傢什麼鋪子呢。”
這三四年間,林琪的生意全由方清越在打點,她也從沒問過,只是大概知道可能是賺了錢。
小成子交待完事情就要走,臨走時隨口多說了一句:“琪小姐,你今天可真漂亮,滿面紅光的,可是遇到什麼好事了?”
林琪也隨口開玩笑道:“那是啊,我這裡好事將近,過幾天給你喜糖吃哈。”
小成子大吃了一驚,不可置信的追問道:“好事?誰的好事?琪小姐你要訂親了?”
“也許吧。明天就能有信兒了。”如果閔千悅同意他們的婚事,前來提親的話,朱七娘應該不會拒絕。
一來閔家的家境非常殷實,在城中也是數一數二的人家。
二來閔千悅他爹當過太醫,和皇宮能扯上關係,這可是很有身份的。
想來現在的朱七娘,爲了擡高自家的身價,應該會答應的。
見林琪不象是在開玩笑,小成子大叫一聲,驚惶失措而去。
林琪看着他那火燒火燎的樣子,輕笑道:“這孩子——”
晚上的時候,林琪早早關上門,躺在牀上琢磨和閔千悅的事情。
思來想去,覺得盲婚啞嫁,還要忍受丈夫娶n多小妾,還不如和閔千悅湊合了。
雖說沒準什麼時候就失去了丈夫,可也好過和別人共享丈夫,還要爲了爭丈夫而斗的你死我活。
自己只要纏住了閔千悅,生了孩子就好說了。
即便以後閔千悅出家了,憑着自己的本事和閔家富足的家底,也能平平安安的把孩子帶大。
雖說自己沒有丈夫可能會孤單寂寞點,但這也比年老色衰後,看着丈夫和別的女人親熱好過的多。
想好了這些,林琪真正下定了決心,還是嫁給閔千悅,以後就和他過了。
由於思量太多,林琪一直到很晚纔有了睏意。
她正朦朦朧朧呢,就聽得外面有人輕輕在叩門。
睡在外面的半夏答應着開門去了,林琪在房內聽到似乎是有四柱說話的聲音。
這都快半夜了,四柱肯定是有事,要不然是不會來闖她的閨房了。
林琪撐開眼皮,搖搖晃晃的坐起來穿衣服。
果然,她衣服沒穿完呢,半夏就進來稟報了:“小姐,四少爺來了,說有事和你說。”
“知道了。”林琪穿好衣服,和半夏一起走了出去。
走到客廳,林琪問仍站在門口的四柱道:“四哥,這麼晚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
四柱把一根手指放在脣邊,輕噓一聲:“你們先捂上嘴,一會兒不要叫。”
不知他要幹什麼,林琪和半夏對視一眼,就各自捂上了嘴。
四柱見她們如此配合,也很爽快的揭開了謎底。
他往旁邊一閃身,他的後面,竟然又露出了一個身影!
小方只得下章表白了。
回覆留言的總是那幾位朋友,謝謝同志們了,多謝,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