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俊安大概是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林琪,當看到心心念唸的心上人站在自己面前時,他第一反應就是喜悅。可當看到林琪正錯愕的看向衛雪容時,頓時覺得自己那點不堪的小心思被林琪撞破了,心裡莫名的就有些心虛。
“五丫,你也來買布料?有什麼喜歡的嗎?儘管挑,姐夫買了送你!”丁俊安幾步來到林琪身邊,俊美的臉上,全是討好的笑。
衛雪容一見到林琪,也是楞住了。雖說她嫁給丁俊安也有一年多了,可只聽說過林琪的名字,沒見到過林琪本人。現在一見自己和她如此相像,再一次自己相公對她那殷勤的樣子,就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地位。雖說以她就有耳聞,說自己和只是因爲和丁俊安的心上人長得象,丁俊安才娶的她,以前她還有些不以爲然,可現在一看,這傳聞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看着丈夫討好對方的樣子,衛雪容只覺得心中一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不流了,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了。可她畢竟是妾室,林琪的姐姐是她的正室,按理來說,哪怕林琪比她小,也得是她來給林琪見禮。
衛雪容是個懂禮的人,強壓着心裡的酸楚,立刻彎下腰,給林琪行了個禮,強擠了個笑容道:“衛氏雪容見過林二小姐。”林琪上面只有一個姐姐,論排行,在姑娘裡排第二,所以外人稱她爲林二小姐,而不是林五小姐。
林琪知道當妾的都不容易,沒少被正室拿捏,可現在丁俊安的正室是她姐姐,即使她那個姐姐再不着調,可打斷骨頭連着筋,她也沒有親近外人作踐自家姐姐的道理。
衛雪容見下禮來,林琪卻連理也沒理,而是轉向掌櫃的淡淡道:“我一直以爲丁夫人是家姐呢,剛纔夥計一喊,我這個當妹妹的趕緊過來給姐姐見禮了,這見着面了才知道,原來丁府的夫人換了人了。掌櫃的,我姐夫也在這兒,你提點提點本小姐,這丁府的正房夫人何時被休的,這衛氏又是何時被扶正成‘夫人’的?”
一席話,說的掌櫃的滿頭大汗,恨得衛雪容暗暗磨牙,頂得丁俊安啞口無言。
丁俊安不拿正室當回事,這是滿城皆知的,可不論別人怎麼說,林瑜還坐在正室的位子上,衛雪容一個妾室,也稱不得“丁夫人”三個字,充其量了也就是被叫個二夫人。
可剛纔夥計直稱“丁夫人”,掌櫃的、丁俊安和衛雪容,誰也沒提異議,顯見是習已爲常了。
這由不得林琪不敲打他們一番。
掌櫃的最先反應過來,林琪要嫁的是本城既有權又有錢的大戶方家,他得罪不起,只得叫過剛纔那個小夥計,掄圓了胳膊狠狠的給了他一個嘴巴,假裝教訓他道:“你這個瞎眼狗才,教你多少遍了,來往的客人一定要記清了認準了,雖說丁夫人和二夫人都貌美如仙,可你這個狗奴才也不能看花了眼,把人認錯了啊!”
打完夥計,掌櫃的趕緊給林琪鞠躬認錯陪不是:“林小姐,這個狗奴才認人不清,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饒了他這一次。櫃上的料子,您喜歡哪塊,儘管拿,就當是小的給您陪不是。”
林琪本不想和他一般見識,畢竟他只是個做買賣的,當然想和丁家的當家人衛雪容打好關係了。可再一想,正是由於這起子人捧高踩低,眼中勢利,才更加助漲了衛雪容的氣焰,於是冷冷笑道:“我們林家再窮,一匹兩匹的料子還是買得起。”
掌櫃更是冷汗漣漣。
丁俊安見林琪粉面含威,更添了一段風流,頓時心下一蕩,柔聲對林琪道:“五丫,這點小事用不着生氣,以後讓他們注意就是了。”然後轉身對掌櫃的說道:“掌櫃的,吩咐下去,以後該怎麼叫就怎麼叫,要是再叫錯了,你這店就別開了。”
“是是是,小的謹記丁老爺的吩咐。”掌櫃的抹了抹頭上的汗,趕緊退下了。
林琪見丁俊安如此輕描寫的就想把這事兒翻過去,冷哼一聲嘲諷道:“你也不用在我眼前顯這個好,你家後院的事兒我管不着,只求姐夫大人在外面多少顧忌點林家的名聲,別讓一個妾室赤【裸】裸的打了我家的臉!”
衛雪容一聽這話,眼圈立刻就紅了,兩顆豆大的淚珠在眼中不住打轉,也不知她怎麼控制的,那淚珠那麼大了,竟然生生的能忍住不落下來,看上去真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可惜丁俊安只顧了看林琪,看得沒看她,她是白拋媚眼給瞎子看了。
林琪一看她這可憐兮兮的樣子,好象自己多欺負她似的,心中更不喜她了。
和她一個妾室辯論起來,丟臉的是她這個未出閣的大姑娘,林琪索性也不理她,而是對丁俊安道:“你的美人哭了,看來你可是真寵她啊!一點委屈也沒讓她受過吧?要不然也不會連這麼兩句話都受不住了!”林琪的話中滿滿的全是嘲諷和奚落,把衛雪容那兩顆眼淚是徹底的給從眼睛中轟出來了。
“相公,是夥計要叫妾身夫人的,不是我讓他叫的啊……”衛雪容拉住丁俊安的袖子,淚珠滾滾而下,看起來委屈極了。
丁俊安已經很長時間沒看見過林琪了,好不容易碰到她一次,現在恨不得把店裡衆人都扔出去,只留他和林琪獨處一室纔好。本來他娶了妾室,還如此的象林琪,已經讓他有些心虛了,現在衛雪容竟然牽着他的衣袖叫“相公”,不由讓他更加難堪。
他不動聲色的從衛雪容手中抽出衣袖,對跟來的丫環道:“紫煙,先帶她回去。”
那個叫紫煙的丫環立刻上來拽衛雪容。
衛雪容一邊被她拽着往外走,一邊向丁俊安伸着一條胳膊,悽楚又柔弱的哭叫道:“相公……”
一看電視上已經演爛了的狗血橋斷竟然活生生的在上演,林琪實在忍不住了,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怕被人看見她笑得露齒了,趕緊用袖子遮了半邊面,低低的笑了起來。
她沒遮的那半邊,正好被丁俊安看到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靈動可愛,生動有趣。
丁俊安癡癡的看着自己心愛卻得不到女子,不由就看得忘情了。
林琪笑過一陣,見丁俊安總盯着自己看,怕被外人看了笑話,輕挪蓮步,用勁在他腳上狠狠踩了一下。
好在古代人裙子都長,把腳都蓋住了,也好在他們站在櫃檯邊桌子旁,林琪的小動作倒沒惹人注意。
丁俊安被林琪一腳踩醒了,雖然腳很痛,但心裡卻很快活。
五丫和他親密接觸了呢……雖然是用腳……
爲了掩飾自己剛纔的失態,丁俊安輕咳一聲,假裝正經的問林琪道:“五丫,你在笑什麼?”
林琪一想起衛雪容的樣子,不由又掩口笑了:“我在笑你這小妾有意思,哭得這麼悽慘,臨走前看你又那麼哀怨,好象我有多欺負她,咱們有多對不起她一樣。”
一聽林琪說“咱們”,丁俊安那心裡如同灌了蜜一樣,哪哪都是甜的。
“一個妾罷了,總提她幹嗎?五丫,你想買什麼?和子平哥哥說,子平哥哥給你買。”
林琪瞥了他一眼,收斂了笑容道:“買什麼買?我現在是什麼心情也沒有了。半夏,咱們回家了。”
林琪帶着半夏走出了布莊,徑自往家走。
這布莊離林琪家不太遠,所以林琪也沒坐轎,而是和半夏步行而來。
見林琪要走,丁俊安趕緊追了出來,快步走到她身邊,對她說道:“五丫,我有點事兒要和你說,咱們找個人少的地方待會行嗎?”
“今兒個爹孃去大舅家了,回去說吧。”林琪本不想和他太過親近,可又不想與他在大街上牽牽扯扯,想起家裡沒人,正是個說話的好去處。
今天朱七娘和林守平去了朱大舅家裡,二柱和陳婉華去陳家了,三柱長住書院,四柱去上學了,只有六柱在家。
六柱和丁俊安見了禮,在林琪的吩咐下出去了,不過他沒走遠,而是坐在天井裡,和半夏洗製糖用的水果。
“說吧,有什麼事兒和我說?”姐夫和小姨子共處一室,實在是有點不方便。萬一讓人看見,怕是要起閒話,林琪不得不快言快語。
丁俊安也沒坐下,而是站在窗邊,看着距離他們不遠不近的六柱,微微笑道:“你比你姐強多了,你家這四個兄弟,都和你親,沒一個和她親的。”
“你今天來,不會是和我討論我姐的問題吧?我姐再不好,和我也是同胞骨肉,我是萬萬沒有向着你的道理的。”林琪這話,可真是大實話。
丁俊安嘆了口氣道:“你看事情,總是那麼透徹,什麼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你分得比誰都清。你姐要是有你一半好,我那個家也不至於搞得烏煙瘴氣的。”
見他一味抱怨林瑜,林琪雖不戴見林瑜,可也不得不向着林瑜說幾句話了。
“婚姻是兩個人的事情,你付出了,纔有回報。當年要不是你新婚三天就棄她而去,她會怨你恨你嗎?她那時才十五歲,正值年少懵懂的時候,你若珍視她,好好教教她,她也不至於成了現在這樣。有果必有因,你當年對不起她,你可曾反省過?”他遲遲不與林瑜同房的事情,林琪實在不好意思好,所以纔沒抖出來。要是能說的話,估計這番話殺傷力會更大些。
丁俊安大概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被林琪這桶水兜頭一淋,立刻就意識到,當年自己做的有些過分了。
十五歲的女孩子,離開家嫁給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家庭,滿心歡心的等着接受新生活,憧憬着和丈夫比翼雙飛,白頭皆老。
可自己呢?不僅沒和她圓房,才成親了三天,就找個理由離了家,還在外面一待兩三年,一點音信都沒給她捎過。她怨自己恨自己,不給自己好臉色看,此時一想,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丁俊安更相信,如果把眼前這女子換到林瑜的立場上去,她肯定不會把事情搞得這麼糟的。
因爲眼前這個女子,蕙質蘭心,聰穎過人,是不可能不主動修復和丈夫的關係的。
想及此,丁俊安那溫柔似水的眼光,仍是停駐在了林琪的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孩子白天睡了一覺,晚上十一點四十五睡的……幸好今天下午寫了一點點,要不今天又夠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