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實意的話最能安撫人。
聽完蘇進的話,徐英心裡的害怕情緒竟然完全消失,一點也不見了。他挺直了背,重新恢復成了平時那種沒心沒肺的樣子。
嶽明遺憾地說:“恢復得挺快的嘛,可惜。我還想看看,再嚇一嚇,會不會嚇得你小子尿褲子呢!”
徐英對着他比了箇中指:“你給我滾粗!”接着,他用全新的目光打量着這裡,問道,“這樣說的話,這是什麼地方?我們今天就是在這裡修復嗎?”
蘇進介紹道:“這裡是晚清時的承恩公府,末代皇后婉容的故居。”
他從頭介紹起了這裡的情況。它前身是什麼樣的,因爲什麼擴建的,後來有什麼樣的境遇,最後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
在上個世界,他對婉容故居的情況就已經有過一些瞭解,上星期從紀老太太手裡拿到它的鑰匙之後,又進一步去調查了一下。
現在,這整座宅邸的前世今生,他幾乎都已經瞭然於心。他一邊走,一邊把這些講給學生們聽,除了出於安全因素,沒提紀老太太,只以“一位長輩”代替之外,其餘的事情他基本上都講透了。
學生們越聽越是吃驚,套上承恩公、末代皇后的光環之後,這座破敗的府邸在他們眼裡變了個樣子。
魏慶抓着蘇進問道:“老大,也就是說,這裡一草一木都是文物?”
蘇進笑了笑,道:“這樣說誇張了一點,畢竟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裡,它都被分租出去了。當時的房客對它會進行一些改建。不過大體上來說,這裡的大部分建築物和設施,都是從當年傳下來的沒錯。”他揮了揮手,道,“你們現在可以去看看,試着用自己的能力判斷一下,哪些是文物,哪些不是。”
“哎!”學生們頓時興奮起來,一個個分別散開了。
貝則銘用奇異的目光看着蘇進,蘇進留意到了,轉頭問道:“怎麼?”
貝則銘連忙搖頭道:“沒什麼!”
他只是有些吃驚。不久前,他還在擔心,京師大學文修專業把萬物生上所有的一級文物都註冊了,天工社團怎麼辦,還能找到什麼文物修?
結果現在,蘇進就把一整座國公府捧到了他們面前!
他左顧右盼了一會兒,忍不住確認道:“也就是說,這裡的東西,我們都可以隨便修復?這裡的主人答應了?”
蘇進笑着點頭:“是啊,長輩心善,同意我們任意處置。但越是如此,我們越要慎重對待。現在大家能力還有限,只能修復一些細枝末節,至於整體修復……還差得遠。”
整體修復什麼的,貝則銘連想都沒敢想過!
他連忙搖頭道:“這樣已經很厲害了!”
蘇進道:“聽說你在文修專業也學了些東西,是吧?”
“嗯……只有一點點。”貝則銘有些慚愧。
蘇進一指前方,道:“那你也可以去看看,沒事,現在只是前期勘察,可以任意判斷。”
“嗯!”貝則銘深吸一口氣,跟在其餘學生背後去了。
貝則銘走到一個房屋旁邊,擡頭向上看。屋頂的房檐一看就是清朝傳下來的,角落的獸頭依稀可見,大部分都是完整的。後面的屋瓦一片片的,一部分完整,一部分變成了碎片,還有一些顏色不同,很有可能是後面鋪上去的。
貝則銘在心裡琢磨着,突然踮起了腳,又後退了一步,發現屋頂的某個地方鋪着一塊油毛氈。
這就不對了,破損的地方是用油毛氈補的,那些顏色不同的瓦一看就不是一批的,又會是什麼時候的?
貝則銘從上往下順着看下來,心裡有些懊惱。好多東西他都只是憑着常識進行判斷的,真正涉及到專業就一竅不通了。他在文修專業兩個多月,幾乎什麼都沒學到,純粹是浪費時間……
他轉頭一看,在一邊發現了魏慶。
魏慶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拿着一個筆記本,一邊拍照,一邊往本子上記着什麼東西。
貝則銘湊過去,有些羨慕地問道:“古建築方面的東西,你也能認出來?”
魏慶誠實地搖頭:“不,以前修復的大部分都是日常用品,沒怎麼涉及到這部分。”
“那你……”
“我們剛到南鑼鼓巷的時候,老大就說過,所謂的文物,其實就是古代人日常使用或者欣賞用的東西。我想,古建築也是一樣,不就是古代人住的房子?我對古建築是不瞭解,但我也是個人,住過房子啊。現在的一些常識,我覺得也可以套用到古代去。所以……”他嘿嘿笑了兩聲,道,“我就順着把一些這方面的想法記下來了。”
貝則銘若有所思,魏慶拍了拍牆下用來墊腳的一塊石磚,問道:“譬如這個,你覺得是以前就有的,還是後來新鋪的?”
貝則銘低頭一看,搖頭道:“看不出來。”
魏慶頗有自信地說:“我覺得它是後來鋪到這裡的。”
“爲什麼?”
“你看,上面的青苔很薄啊。跟那邊的比,明顯薄很多。而且這一塊的屋檐會滴水。”魏慶指了指旁邊另一處,“這塊磚上被水滴出來的小坑,也明顯淺多了。所以,跟那邊的比,這塊肯定比較新!”
貝則銘恍然大悟。魏慶說的,又何嘗不是常識?
文物是歷史的載體,歷史會在它的身上留下種種痕跡。而它留下痕跡的原因,不就是他所理解的“常識”?也就是貝則銘從小到大學到的那些科學知識!
利用這些常識,本來就可以看出很多東西。至於它蘊含的文化內涵、知識底蘊,那又是另一個層面上的事情了。
貝則銘向魏慶豎起了大拇指,道:“對,你說得對!”
魏慶嘿嘿了兩聲,道:“這都是老大教的,我只是學着應用罷了。”
貝則銘感嘆道:“有時候,就是要這樣一位明師啊……”
漸漸的,他也有些明白,天工社團的學生們爲什麼會用那樣的態度對待蘇進了——就像對待自己的老師一樣。
他所掌握的資源、他對考古與文物的理解、他教導天工社團學生時的無私……不管哪個方面,都像一位老師,一位最好的老師!
貝則銘今天沒帶筆記本,問魏慶:“能撕兩張紙給我嗎?”
“那有什麼問題!”魏慶很大方,從包裡拿出一個新本子和一支筆,遞給貝則銘,囑咐道,“每次修復文物前,老大都要我們寫計劃書,每個星期還要寫心得報告,你要記住啊。”
貝則銘連連點頭,這時,方勁鬆從他身後出現,鬆了口氣道:“原來你在這裡。”他面無表情地說,“剛纔老大說了,讓我帶你一下。過來吧,我先跟你講講……”
他雖然沒有表情,但語氣非常溫和,沒一會兒就跟貝則銘講起了天工社團一些約定俗成的規矩,以及蘇進曾經的一些教導。
然後,他猶豫一下,又道,“以前大家的修復報告,在我這裡都有存檔,我到時候拿給你參考一下吧。”
貝則銘一個突然跑來加入的新人,跟大家以前基本上都不認識,也沒什麼關係。換了在文修專業,這樣的新人,肯定上來就要被壓一段時間,美其名約“磨一磨性子”。
但在天工社團,無論是蘇進,還是魏慶方勁鬆,對他都一點保留也沒有。從他加入開始,就完全地接納了他,把他當成了社團的一份子。
貝則銘心裡涌動着熱流,重重點頭道:“嗯,謝謝!我一定會認真看的!”
…………
半小時後,蘇進把附近的學生們叫了回來。
他並不看他們記下來的東西,只是道:“永遠都要記得,珍惜第一次進入現場的時候。第一次進場的時候,通常都不會很瞭解一個地方。用眼睛去看,用心靈去感受,那種陌生的新奇感,以及剎那間的靈感,有時候會帶給你們很多東西。”
蘇進的話讓學生們有些茫然,但他們已經習慣信任蘇進了,於是一個個點着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蘇進笑了笑,轉身道:“今天我們要修復的文物,主要在這一片。”
他帶着學生們往後走,穿過一條條青石小路,跨過一條條破舊的長廊,走到西路第四進房,也就是上次找到文物的秘室那裡。
剛剛靠近,大家就聽見了一陣嘈雜的喧鬧聲,有些意外這裡還有別人。
走過去一看,頓時看見幾張熟面孔。
爲首的正是萬物生的負責人賴海,上週末陪了他們整整兩天的裘四段又來了,同時來的還有韋四段。
除了他們三個人,另外還有五個人,全部穿着文安組的制服,正在忙進忙出。
學生們這纔想起來,要用新文物在吉光榜上掙分,還是得到萬物生先登記一遍。
不過今天是週末,文安組的人到這裡來,明顯是加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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