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6 當面談談

“好!”柳萱一口答應,登登登地上樓拿硬盤去了。

柳信然拉過面前的平板,打開微博,一眼看見熱搜榜上的內容,把它打開來看細節。

柳萱的母親看着女兒離開的方向,往柳信然的方向湊了湊,小聲問道:“小萱好像很喜歡那個男孩子,你說……”

柳信然正打開一個視頻,快速看完,又在看下面的評論。

視頻下面吵得熱火朝天,柳信然快速瀏覽着熱評,聽見妻子的話,他不在意地道:“聽上去是個不錯的孩子,兩人感情還沒正式開始,小萱知道怎麼做的。”

“我當然放心小萱,但是……”但是女兒的感情和終身大事,做母親的怎麼能不關心?

柳萱母親欲言又止,柳信然擡頭看了她一眼,笑着搖了搖頭道:“不用擔心,小萱現在對那孩子,主要還是崇拜。聽她說的,那孩子是個做大事的人,將來怎麼樣……還很難說呢。”

柳萱母親想了想,終於還是隻是嘆了口氣。

沒過多久,柳萱快步走了下來,懷裡抱着一個筆記本電腦,擺在父親面前。

她介紹道:“昨天晚會的時候,蘇進一直在後臺監督控制。”

柳信然問道:“他又不是技術人員,有什麼需要他做的?”

柳萱道:“他是不懂計算機方面的技術,但文物修復方面的技術,我還沒見過比他更強的呢!”她的話裡充滿了對蘇進濃濃的信心,讓柳信然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一眼。柳萱毫無所覺,道,“總之,有什麼需要現場進行調整的,計算機社團那邊都會拿去讓他先過一遍目,確認內容上沒有問題纔會放出去。晚會很順利,晚會之後……”

這場晚會前面一直沒有主持人,一直到最後才需要柳萱上場。但從頭到尾,她一直在前面進行一些協調工作,也沒什麼休息的時間。所以,周景澤他們去到後臺,文昌明剛跟蘇進發生衝突時發生的一些事情、說的一些話,她都是後來聽徐英講的。

她憤憤不平地把徐英說的話重複了一遍,柳信然緊盯着電腦屏幕上的畫面,突然指着一處問道:“那位七段修復師,是跟他們在一起的?”

柳萱看了一眼,點頭道:“對,就是他們。”

柳信然有些吃驚的樣子,表情又比之前慎重了一些,對女兒道:“你繼續講。”

柳萱倒也是知道這些人的身份的,道:“他們是南鑼鼓巷改建組的人。蘇進他們修復承恩公府,跟改建組的關係非常密切,這位叫駱恆的,是兩邊的聯繫人,經常跟天工社團打交道。”

柳信然緊緊注視着周景澤,盯着周景澤注視蘇進的目光,一臉的若有所思。

柳萱繼續介紹當時的情況,沒一會兒,杜維出現在畫面裡,柳信然又吃了一驚。他眯起眼睛,目光移到蘇進身上。

他知道周景澤是誰,也知道杜維是誰,知道他們擁有着如何舉足輕重的地位。

京師大學的確是全國知名的高等學府,但畢竟也只是個大學而已。一場大學的新年晚會,再怎麼精彩,怎麼會吸引這麼多大人羣?更別提他們不僅到場了,還在晚會之後前赴後臺,明顯是來跟這個年輕人會面的!

沒過多久,柳萱的講解停了下來。畫面上是文昌明的侃侃而談,這位七段大師揮灑自如地講解着承恩公府的來龍去脈,在畫面裡看,竟然顯出了一些瀟灑來。

鏡頭大部分時候都集中在他身上,偶爾會轉到蘇進那邊。

這時候,就算柳萱前面什麼也不說,柳信然也能看出來,這位文大師有些來意不善。照理說,他表現得越出色,對蘇進的壓力就會越大。

但這時,鏡頭下顯示的蘇進,卻自始至終的從容淡定,穩得簡直不像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他面帶一絲淡淡微笑,專注地聆聽着文大師的講解,偶爾還露出一絲讚歎的表情。這樣子,完全不像是在面對敵人挑釁,而只是同行的正常切磋而已。

光是這份氣度,就足以令人心折了。

聽到一半,柳信然突然伸手,暫停了視頻,轉頭問道:“這個年輕人真的是個大學生?”

柳萱昨天是經歷過現場的,這時候卻也不知不覺聽得入了神。她被父親的話驚醒,猛然擡頭道:“當然,才過完十八歲生日,就在上個月!”

柳信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重新啓動視頻,看得越發認真了。

最近幾年,傳統文化復興運動熱度極高,所有行業都不免受到影響。柳信然他們這種做媒體的尤其是,聽“文物修復”這四個字,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來了。

他對這方面的內容本來完全是外行的,時間一長,不免也受到了一些洗禮,知道了不少相關知識。

這時,就他看來,文昌明講得有理有據,很難反駁。但即使這樣,蘇進也毫不動容,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於是,柳信然終於忍不住有些好奇了——

蘇進究竟是怎麼想的,他會怎麼反駁文大師的說法?

視頻不斷播放,文昌明的話終於告一段落。他表情嚴厲,對蘇進的斥責鏗鏘有力,彷彿正不斷在空曠的房間裡迴盪。

不知不覺中,柳信然握緊了拳頭,身體微微向前傾去,想聽蘇進的回答。

拍攝這個視頻的攝像機是架在三角架上的,非常穩定。鏡頭緩緩轉到蘇進的臉上,彷彿一個無聲的詢問。此時,反光板光芒柔潤,映在蘇進的眼中,讓他的眼睛好像正在發光一樣。

蘇進微微一笑,一如即往的從容。

他的聲音清晰地從筆記本的喇叭裡放出了來,在柳家裡的客廳裡來回震盪。

他點頭贊同了文昌明的理念,同時鏗鏘有力地質問道:“修舊如舊裡的這個‘舊’,指的究竟是什麼?”

“拿這個婉容故居舉例子,這個舊,指的是改建前的普通民居,還是改建後的承恩公府?”

柳信然身體一動,瞬間凝固住了。

這個問題,問的是文昌明,問的是當時在場的所有人,而此時,卻也像是正在當面質問柳信然一樣。

剛纔,柳信然受文昌明影響,思路轉到了他那邊,覺得他說得非常正確。

而蘇進這個問題,卻直接問到了他思維的盲點上,一時間,茫然與恍然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同時出現,他忍不住想道,對啊,這個舊,究竟指的是什麼?

婉容故居本來就存在兩種狀態,相比之下,頭一種“舊”明顯“更舊”。但是,要把這樣一座宅邸徹底修成以前的樣子,肯定是不可能的。

這是說,“修舊如舊”的理念錯了?

不,不對!

視頻還在繼續播放,跟隨蘇進接下來的話,柳信然明白了。

理念沒錯,沒有標準,纔是真正的錯誤!

那麼,什麼才應該是真正的標準?

文物的價值怎麼界定?修復的方式怎麼界定?

這纔是真正的關鍵!

視頻到改建組離開爲止。蘇進最後也只提出了問題,並沒有給出答案。

但那兩個問題卻像是自帶回聲一樣,迴盪在柳家寬敞的客廳裡,迴盪在柳信然的腦海中。

宣暉集團的董事長往後一靠,靠在沙發背上,陷入了深思。

柳萱坐在一邊,略帶緊張地看着他。

過了很久,柳信然終於緩緩直起身子,轉頭看她一眼,道:“打電話吧。”

“啊?”柳萱茫然地看着父親。

柳信然向她揮了揮手,道:“誰讓你把這個視頻帶回來給我看的,叫他過來。我要當面跟他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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