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進徐徐道來,田亞海的臉色時青時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過了好一陣子,門那邊突然一響,蘇進擡頭看向旁邊,揚了揚眉,道:“田先生真是忠肝義膽啊。”
只見餐廳大門敞開,一個接一個的人走了進來。這些人全部都身強力壯,一臉的慓悍之氣。其中還有三個熟面孔,正是之前田永寧帶去長沙博物館接他的那幾個人。顯然,他們全部都是田亞海手下的保鏢,全部都被田永寧叫過來了!
他們在進來之前就接到了通知,但看見眼前的場景,一個個還是緊張得連呼吸都屏住了。
其中一個人叫道:“你……你放開老闆!”
蘇進淡淡往那邊看了一眼,又轉回頭來,道:“看不出來,田老闆這裡還是有不少人的嘛。”他的手一緊,一個旋身,把田亞海擋在了自己的面前,道,“你們多少還是小心一點。我的手舉了很久,已經很酸了。剛纔田老闆已經告訴我了動脈在哪裡,我記得可是很清楚的。”
他看向那些人背後,田永寧正站在那裡,手裡抱着一個夾子。他雖然把別墅的保鏢全部叫了過來人,但還是不敢違背蘇進的命令,連同他說的文件也一起帶了過來。
蘇進對着他一笑,道,“好了,不要做無謂的事情,把東西放在桌上吧。”
田亞海還在蘇進手裡,對面的人投鼠忌器,全部都不敢輕舉妄動。
田永寧看向自己的老闆,田亞海對着他緩緩點頭,又使了個眼色,田永寧終於開口道:“你,你悠着點,別傷着老闆了……”
說着,他舉起一隻手,示意自己沒有攜帶任何武器。然後,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餐桌旁邊,把文件放到了上面。
“推過來。”蘇進道。
田亞海點頭,田永寧繼續照辦。
餐桌上的桌布已經被扯掉,上面非常光滑,田永寧手一動,文件夾順溜地到了蘇進面前。
這時,周圍的氣氛突然間有些緊張。
蘇進要的東西已經拿到了,他會怎麼做?
如果他去看文件,注意力勢必會分散,田永寧就會得到可趁之機。而只要他脫了身,蘇進想走,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好幾個保鏢把手伸進了懷裡,另幾個的動作也有了明顯的變化。
蘇進瞥了一眼那份文件,對田亞海道:“把它翻開。”
田亞海的呼吸一頓,脖子上頓時又刺了一下。他被迫伸出手,翻開文件,露出裡面的內容。
蘇進瞥了一眼,保鏢們的動作更明顯了。
只要他的注意力一被吸引過去,就是他們行動的時候!
然後,蘇進又偏了偏頭,對田亞海說:“翻到最後一頁。”
田亞海有點不明其意,但還是照辦了。
蘇進的目光明顯偏移了一下,保鏢們心裡一緊,但這一次,他們還沒來得及行動,蘇進就已經收回目光。他的臉上重新掛上了從容的微笑,對田亞海說:“把這份文件拿起來吧。”
命在別人手上,只能照辦。田亞海的腦子在對他說,蘇進不敢動手的。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拿起了那份文件,握在了手上。
這時,蘇進深深吸了一口氣,微笑道:“走吧。”
…………
就這樣,蘇進帶着田亞海,順着來時的路,從餐廳一直走到了門外。
一路上,保鏢們緊緊尾隨在後,以致於田永寧只能被擠在隊尾的最末端,幾乎連前面那兩人的臉都看不見。
保鏢們全部做好了預備動作,時刻準備着,一旦找到空隙,立刻衝上去,把老闆給搶回來!
在他們的想法裡,這個空隙應該是很好找的。
蘇進只是一個學生,就算以前可能練過什麼功夫——這件事,之前去接蘇進的兩人之一已經把它通知給了所有人——但任何功夫,都是有極限的。此時,他時刻都在行動中,脅持的是一個跟自己身材差不多,體力十足壯年男子。
而且,這個壯年男子還是混混出身,絕對不缺打鬥經驗的那種。只要他稍微鬆懈一下,情勢瞬間就會逆轉,到時候,這傢伙想跑都跑不掉了!
結果,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從屋裡到屋外,算上繞路的過程,前後兩到三百米的距離裡,蘇進竟然完全沒有鬆懈的時候!從頭到尾,他的刀刃一直緊貼着田亞海的脖子,中間甚至連一點空隙也沒有。
他的注意力竟然能集中這麼長時間,手腕和手掌竟然能這麼穩定!
這可是普通的“功夫”都練不到的程度!
這真的只是一個大學生嗎?一個文物修復師?
就這樣,蘇進帶着田亞海,從屋裡走到了屋外,保鏢們一直尾隨在後,好像隨時在保護着他們一樣。
外面可不比裡面溫暖,剛一出門,一陣冰冷的寒風吹過來,田亞海頓時打了個寒戰,雞皮疙瘩全部站起來了。到現在爲止,他身上穿的也只有一件睡袍,裡面空空如也,一根腰帶紮在腰間,勉強把衣服給裹住。寒風吹過,睡袍的下袍拂起,露出長滿長毛的大腿小腿,後面的保鏢們都覺得刺眼,下意識地轉過了頭。
蘇進微微一笑,道:“辛苦田老闆了,可能要受一會兒罪。”
田亞海這時候無比後悔,爲什麼之前要裝這個逼,穿着睡袍見蘇進。只要他稍微重視一點對方,穿得嚴實一點,這時候也不會受這樣的罪!
外面寒氣逼人,他凍得牙齒格格打戰,顫抖着問道:“你要幹什麼?”
蘇進一指前方,道:“麻煩田老闆再陪我走一段吧。”
兩人一直往前走,很快到了湖邊,大羣保鏢跟在後面,田永寧落在最後。
然後,蘇進帶着田亞海,上了那條木製的棧道。
到現在,雪已經停了好一會兒了,棧道上有點打滑,蘇進卻走得非常穩。
田亞海剛一走上去就滑了一下,他身體往下一沉,保鏢們立刻彎下腰,要往前衝。結果蘇進手一提,又重新把他提了起來。少許破綻轉瞬即逝,保鏢們一個也沒能抓住。
這一個動作提醒了田亞海,才走了兩步,他又滑了一下,裝模作樣地叫了聲“哎呀好滑”,身體就使勁往下沉!
蘇進果然是沒打算下殺手的,田亞海身體下沉的時候,脖子頓時貼得離餐刀更近了一點。蘇進下意識地撤開刀刃,田亞海目光中寒光一閃,反手抓住蘇進的胳膊,就要把他往下拉。
他抓住蘇進的同時,還擡起頭去看他,向他猙獰地一笑。他很清楚,保鏢們全部是投鼠忌器,顧着自己纔沒有上來的。只要自己一脫身,蘇進就逃不掉了!
結果他剛一擡眼,就看見蘇進正回視着他,也衝着他笑了一下。
田亞海一愣,還沒有回過神來,蘇進突然抽回手,抓住田亞海的肩膀,用力一推!
田亞海本來就在刻意打滑,腳上穿的還是拖鞋,被蘇進這樣一推,他越發站不住了,刺溜一聲,順着棧道滑到了一邊。
田亞海剛剛滑下去,就在心裡暗道:“不妙!”他猛地伸手,想要抓住地面。
這時,蘇進擡起腳,抵住他的腰畔,輕輕一踢。
棧道上全部都是積雪,正是將化未化的時候,說滑不算太滑,但也絕沒有平時那麼穩當。田亞海被蘇進這樣一踢,再也穩不住身形,順着棧道就滑了出去。
他一路拼命地想抓住什麼,但滑溜的地面像是不情願一樣,從他的手裡掙脫了出去。田亞海什麼也沒抓住,一路滑到棧道一側,身體一折,摔進了湖水裡。
他身上的睡袍只被一根帶子繫住,鬆鬆垮垮的,這時被棧道的邊緣一側,整個兒散開。田亞海就這樣赤身裸體地掉進了湖裡。
冰冷的湖水迅速帶走了田亞海的體溫,田亞海來不及撲騰,四肢就開始變得麻木僵硬。他慘叫一聲:“救命啊!”就帶着一溜水花,向前湖底沉去。
田亞海混混出身,年輕的時候幹過不少架,還在臉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傷疤,但卻是不會游泳的——他從來沒學過這個!
事發突然,從田亞海有意碰瓷摔倒到掉進湖裡,中間電光火石,不過兩三秒時間。
保鏢們也全部都是混混出身,並非專業人士,這會兒竟然沒一個回過神來的,直到田亞海喊救命,纔有幾個人回過神來。他們衝上棧道,想要去把老闆撈起來。
但他們的動作太猛,棧道又太滑,其中一個保鏢一個沒站穩,頓時撞出去,同樣滑進了湖裡。這個保鏢同時還撞倒了另外一個,第二個又撞倒了第三個,一串人像是連珠葫蘆一樣,摔進湖裡,濺起了巨大的浪花,還把剛剛掙扎着浮上湖面的田亞海又砸了回去。
蘇進回頭看了一眼,終於露出了真正的笑容。田亞海掉下去的那一刻,他已經把他手裡的文件夾接了過來。這時,他緊緊抓住那份文件夾,向着棧道末端衝了過去。
三個保鏢掉進湖裡,剩下的還有六七個。他們同樣衝上棧道,有的去救田亞海,有的追着蘇進就衝過去了。
他們的手紛紛從裡面的口袋裡拿出來,寒芒閃閃,全部都是鐵棍或者小刀。
蘇進賭對了!
就算是田亞海,在長沙城這樣的地方,也不敢公然使用槍械。而只要沒有槍,蘇進到了這裡,跟他們拉開距離,就已經保證了自己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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